??天蓬静静地跪在地上久久不愿站起,久久不愿离开。屋内的灯光逐渐变暗,接着便一盏一盏的熄灭了。天蓬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但是他却不愿挪步。他知道从此之后他再也不会有机会来到月宫。这里依旧是玉帝设置的禁地,并没有因为仙魔之战而改变。而自己被撤掉天蓬元帅的职务也是因为此。还有自己五天内和嫦娥莫名失踪,这笔账,玉帝迟早要算到自己的头上。
想到这里,天蓬顿时有些心悸。但是转念一想,他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便是死,又有何妨?如果还有一次这样的时刻,他依旧会这样去做。
但是,现在的自己在嫦娥的心中,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地位。
当夜,天蓬在天蓬元帅府喝得酩酊大醉。他挥动着钉耙把府中的东西砸得粉碎。元帅府的仆人四下散逃。
天蓬躺在地上,任泪水肆意流下。身上的伤口在自己极力的挣扎中已经崩裂,各处的痛已经使他神经麻木。
天蓬全然不顾这些,嘴里疯子般地喊着:“嫦娥,嫦娥。为何如此?为何会这样?”
是啊?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会这样?
夜宁静如水。痛苦之人的痛苦,寂寞之人的寂寞,甚至快乐幸福之人的幸福和快乐,又有多少旁人能懂得呢?
天蓬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参加安天大会的时机,玉帝要他去请佛祖的事情也被他望到了九霄云外。
天蓬想,他要怎么惩罚我就惩罚吧。我跟了他几万年,说解除我的职务就解除我的职务,这种人,没有必要为他效忠。
但是蟠桃大会他却不得不去参加的。
距离上次因为悟空破坏而未能成功举办的蟠桃大会已经半个月过去了。仙界恢复了往日的安详,玉帝拟重新召开蟠桃大会。这次蟠桃大会没有上一次的那么规模宏大,半个月时间是不能长出什么肥大的果子的,而肥大的蟠桃都被悟空吃掉了。
为了弥补,这次蟠桃大会的特色是增加了不少文艺演出。最值得期待的就是王母最后向众仙展示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稀世珍宝——琉璃盏。
天蓬和其他被邀请来到瑶池的神仙一样,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的小桌子上摆放着一壶酒,一盘子蟠桃,还有不少点心,但是他一点食欲都没有。他现在只想喝酒。他当然知道,借酒浇愁愁更愁。但是他却不能不喝,因为只有真正的醉了,痛苦才会慢慢的消失。暂时的消失。
酒醒之后呢?天蓬自然不会去想,酒醒之后就再继续接着喝呗。
玉帝在台上端坐,致了开场白。当他说到“妖猴自取灭亡,从此天庭将长久太平,众卿都共享此无极天道”的时候,在座的所有神仙开始了浓重的鼓掌。天蓬便端起酒壶开始饮起酒来。
对于台上那两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天蓬早就深恶痛绝。他们一个夺走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一个阴沉冷毒,腹毒如蛇蝎,活活地拆散了多少苦命的鸳鸯。
天蓬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他埋着头,不去看那些在场的人那种猥琐谄媚的表情。而对于眼前这个能够延年益寿其他人想吃都吃不到的蟠桃,天蓬没有一点兴致。活着不快乐,活着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纵然长生不死又怎样呢?
世人都羡慕神仙,都希望过着神仙般的生活,但是现在自己不是神仙吗?自己所过的生活难道不是神仙的生活吗?
天蓬想起几万年前自己还是一个凡人的时候,那时他四处寻访仙人,拜师学艺,后来参加封神之战,成为掌管天河水军的天蓬元帅,跟着玉帝差不多也几万年了,这期间屡立战功,忠心耿耿。但是却只是因为救了自己心爱的人——实质上也是为玉帝救的,便受到玉帝的猜忌,将天蓬元帅的职务撤销,天蓬想到这里,内心极度痛苦,不堪忍受。
还是那句话,又能怎样呢?他不能爆发,爆发之后,他就成了那只被压在山下的猴子。他不希望失去自由。
他开始想起那只不要命的猴子,说反就反,说打就打,来得潇洒,走得洒脱。虽然失败了——其实是不可能成功的,但是天蓬从骨子里佩服他,因为他有勇气,自己没有。
天蓬很快就把桌子上的一壶酒喝完,自己又要了两壶。他的眼睛开始有些模糊。他看到王母身后站着一个身形魁梧,一脸呆滞的下人,他正端着一个精致的匣子。
天蓬看见了他死灰色般绝望的眼神。天蓬知道,那只匣子里面就是王母将要向大家展示的琉璃盏。
天蓬没有什么兴致。不知为何,天蓬很为王母身后的那个人感到悲哀。在所有神仙,所有守卫,所有仆人,所有宫女、舞女都满面欢欣的时候,在这蟠桃嘉会上,只有他,这个王母身后的人表情一脸木然。他仿佛满腹怨恨,满怀心事,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天蓬想想便发笑了,他觉得他实在有点可怜。但是天蓬又何尝不是可怜之人。
舞池中央的舞蹈换了一支又一支。天蓬已经又喝了三壶酒,肚子和头脑都有点发胀。紧接着,他的头越来越重,甚至有点想吐。他正想找个借口离开的时候,在舞池中央,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天蓬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看时,舞池中的仙女已经分成了三个影子,即便这样,天蓬依旧知道舞池中央的人就是嫦娥。自己死也不会把嫦娥看错的,何况自己仅仅只是喝醉了。
就算没有看见,就算自己是个瞎子,从现在众仙的反应中,他也能知道,那就是嫦娥,因为只有嫦娥才能有这样的绝世魅力。
天蓬想都没有想,突然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往舞池中央走去。舞池中雾霭升腾。大家都很高兴,或许大多数人都喝得迷糊了,谁也没有注意天蓬的动作。
天蓬走过去一把抓住嫦娥的手,说:“跟我走。”嫦娥受到惊吓,立即停止了动作,不知所措。
嫦娥说:“你干什么,不要胡闹。”
天蓬说:“我没有胡闹,我要你跟我走。”
众仙这才有所反应,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是满脸愕然。
天蓬踉踉跄跄,身体东倒西歪,他紧抓住嫦娥的手不放。在那一刻,三界的所有神佛,所有的一切,一切轮回,一切因果,一切抱负,一切的一切,在天蓬眼里全部渺小如尘埃。
在那一刻,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这个男人和眼前这个女人。
在那一刻,他的勇气倍增,多年的胆怯和畏惧已经被他放下。
在那一刻,他已经准备放弃自己的所有去用以证实一个答案。
他鼓足勇气,说出了埋藏在自己心中多年的却不敢说的话,这句话憋了他好久,他知道是时候说出来了。
“嫦娥,我爱你。”天蓬说。顿时众仙一片哗然。
“你爱我吗?”天蓬双手握住嫦娥的肩膀,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在那一刻,嫦娥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她只是有些不只所措。或许她从来没有想过天蓬会在这种情况下问自己这种问题。
就算她爱他。在此刻,她能点头吗?
天蓬永远不可能得到答案了。或许包括玉帝在内的所有人都沉浸在无比的惊讶中没有反应过来,所有让天蓬放肆了几分钟。很快,最高权势者便发出了最后的命令。
玉帝厉声喝道:“来人,将大胆的天蓬拿下。”
几个天将便窜上舞池,天蓬召唤出九齿钉耙,一手握住,一手紧握嫦娥的手,对她说:“不用怕,我带你走。”
于是……天蓬就被拿下了。
当他伤痕累累的被拖出舞池的时候,他依旧目光不偏不倚地盯着嫦娥的眼睛,那时他生平最后一次注视她的目光了。他看不出嫦娥眼神中想要表达的内容,她或许内心中会赞许自己的行为,但是当她真的能有机会和自己说话,或许她会说,你为什么这么蠢。
嫦娥被几个宫女搀扶着,没有人看到她的表情,就连天蓬都没有看到。
众仙对天蓬指指点点,很多人开始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厮平日里恭恭敬敬待人彬彬有礼,没想到竟色胆包天,敢于当众**嫦娥仙子,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于是,当众**嫦娥的罪名便被定下来了。天蓬的整个人生从此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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