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天大会后十五日,卷帘终于有机会再次见到阿绿。
阿绿是被王母召来的。阿绿走到卷帘的旁边,卷帘依旧如往常一样替她卷起帘子。而阿绿这次并没有急于进入宫中,她站在卷帘的身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卷帘眼睛盯着前方,腰板挺直,目不斜视,表情严肃。阿绿依旧盯着他不放,也不说话,卷帘的脸开始慢慢泛起红晕。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梦中**有一天会这样怪怪地看着自己。
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她并不会因为他是一个看门的而忽略他,这说明他再努力一下有可能这美丽的仙子就喜欢上自己了。
卷帘想到这里心里乐滋滋的,僵硬的脸上突然挤出了一丝微笑。
就在此时阿绿噗嗤的一声笑了:“你这人真有趣,我每次来都会看见你,你叫什么名字?”
卷帘欣喜若狂,她居然每次都注意到我了?她居然主动问我的名字?卷帘在心里几乎要跳了起来。
“末将没有名字,”卷帘突然提腿立正,字正腔圆:“末将是卷帘一号。”
阿绿再次爆发出笑声,她用手指戳了戳卷帘的夹肢窝,卷帘愣是定住,一动也不动一下。
“你不动不说话的时候别人还以为你是一尊雕塑呢,我叫阿绿,”阿绿突然看见了里面王母的身影,说,“我进去了。”
说完阿绿便走进去了,临末还回头冲他笑笑。
卷帘听到阿绿在里面的声音:“这个门将真有趣。”
“别跟这些下人来往。”
卷帘听到,这是王母的声音。
虽然阿绿仅仅是因为好奇才和这个呆头呆脑的门将说了几句话,这在卷帘已经很满足了。
他从来没有意识到,其实自己愣头愣脑,要身份没有身份,要身材没有身材,要长相没有长相,阿绿仙子是不会喜欢这样的人的。但他还是自我感觉良好,他觉得阿绿迟早会爱上自己。
想到这里,卷帘的腰板也挺得直了,面上又露出了微笑,卷帘子的时候也卷得利索了。
他永远不会知道,他的悲惨的命运才刚刚开始。
他爱上了一个自己不该爱不能爱的人,其命运可想而知。
或许他是妖怪或者普通凡人会有所不同,但这是在天庭,他是神仙。
第二天夜里,卷帘像往常一样守候在门口。王母急唤卷帘进入自己的寝宫。
卷帘还从来没有被主动邀请到过王母的寝宫。他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心里砰砰直跳。当他急忙赶进去的时候,卷帘彻底震惊了,他发现整个室内金光万道,美轮美奂,正是之前看到的那种夺目的光芒。
王母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托着那只琉璃盏,她偏着脑袋上下打量,眉头紧锁,样子滑稽极了。
卷帘愣在一旁痴痴地站着,不知所措。王母看见卷帘,立即摆手说:“快过来。”
卷帘走进王母的身边,王母将琉璃盏交到卷帘的手上,说:“这琉璃盏的灯壁花纹的褶皱中,始终有几粒灰尘,我怎么也擦不掉,你看能不能帮我弄掉。”
卷帘将琉璃盏举到眼睛上仔细地看,王母忙说:“小心点。”
琉璃盏的灯壁发出的光芒让卷帘的眼睛很不适应,他看见灯壁晶莹剔透,哪里来的一粒灰尘。
可能是眼睛花了或者心理因素,卷帘定睛注视了很久,还真发现了某个缝隙中有几粒灰尘。他急忙拿起旁边的抹布想把它擦掉,不料王母立即制止:“我擦了很多遍,擦不掉的,这琉璃盏又不能用水洗,用水洗就失去了它的灵性。”
卷帘顿生好奇,竟然大逆不道地问:“这琉璃盏到底有什么灵性之处呢?”
王母看了看卷帘,露出不屑的神情,心想你这个下人也配知道吗?但是说:“今儿个心情不错,告诉你也无妨。这琉璃盏是那南极仙翁所赠与我的,是上千精灵的灵魂所化。这琉璃盏无油而自燃,只要将其点亮就会万年不灭。受灯光照耀之人将青春永驻,容颜不老。而且它极通人性,能知过去未来事,据说面对这琉璃盏的灯光许愿,每一个愿望都能实现,哈哈哈哈,”王母说到动情处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形象,样子夸张之极,“这灯我一直舍不得点燃,我准备等明天的蟠桃大会上向众仙展示之后再行点亮……”
蟠桃嘉会上展示琉璃盏是王母酝酿已久的一个节目,这个千年宝物一定会让众仙羡慕不已。王母的虚荣心也一定能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她现在心中就已经出现了众仙惊讶至极称赞不已的表情。恐怕这个晚上也是一个不眠之夜。
卷帘在王母的解说之下竟然看得痴了。如果它真有所说的这么灵性,他多么希望面对着它许下自己的心愿。他只有一个心愿,他并非希望和阿绿在一起,他也知道这不现实,他只希望他们能在一起呆一天,让她知道他喜欢她,这对他已经足够。
王母突然灵光一闪,急切地说:“卷帘,你试试看能不能用舌头把它舔掉。”
这句话让卷帘感到很受侮辱,他抬头时正好撞见王母期待的目光,王母紧紧地盯着他,她的眼神不可抗拒。
卷帘心中本想说:“你为了这个宝物已经有了一点强迫症了,这里哪来的一点灰尘。”
但是他最终没有说,他不敢。
卷帘真想一把把这破灯给摔个稀巴烂,但是他还是不敢,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和前途开玩笑。
卷帘最终忍着泪水和屈辱,伸出舌头在琉璃盏灯壁的缝隙中舔了几下。哪里能舔出什么灰尘,因为这本身就是一尘未染,没有一丝灰尘。
王母却大笑着拍起手,说:“好,好极。”她从卷帘手中接过琉璃盏,仔细端详一阵,欣喜地说:“太好了,已经干净了,已经干净了。”
卷帘说:“小人告退。”
卷帘说完就转身准备走。
王母说:“别忙。”
卷帘顿感夺目的光芒消失,他回过头来,王母已经将琉璃盏收入一个四方的匣子里面。
王母托着匣子放到卷帘的手中,卷帘双手恭恭敬敬地托着,丝毫不敢怠慢。
王母双手在卷帘的肩上重重一拍,郑重地说:“明天就由你托着匣子与我一起去参加蟠桃大会。”
卷帘不敢相信:“我去参加蟠桃大会?”
他简直难以置信。
王母娘娘说:“不错。你就托着匣子跟在我的后面。到时你听我吩咐,到时我说要展示琉璃盏的时候,你就走上前去,揭开上面的罩子,你的任务很简单,你千万不能让我失望。”
卷帘说:“好。”
王母娘娘说:“你托着匣子走几步,我看看。”
卷帘托着匣子抬头挺胸一步一步走着,走得很端庄。
他的内心感受到很受屈辱,但是能不走吗?
王母拍手称好,卷帘从未见过她有今天这样高兴过。王母接过琉璃盏,说:“你做得很好。你真是一个好奴才。我今儿个高兴,你有什么要求,我可以满足你的一个愿望。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王母之前从未正眼瞧过卷帘一眼,今天不但对他说了这么多话,而且居然还说要满足自己的一个愿望。这是卷帘万万没有想到的。更重要的是卷帘完全没有考虑王母今天是高兴所致,说的话并没有经过大脑,是万万算不得数的。
不知为何,或许是自己的愿望太过强烈,一提到愿望二字,卷帘就像王母一样强迫症般的想到了阿绿,想到了自己的愿望。
宫女小翠的话再次回响在卷帘的耳边,卷帘向王母说了自己终身后悔的一句话,多少年之后,当他历经人世间三界难有苦难之后,重新审视这段回忆,他依旧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把它说出来。
但他至少勇敢的说了出来,在这种情况下,其他人,谁又能做到呢?
“我喜欢阿绿仙子……我并不是希望她也喜欢我,我只是希望她能知道,我的心意……”
卷帘紧张之极,他并没有把自己心里想说的表达清楚。他并没有说完这句话,只听见“啪”的一声剧烈声响,王母一个耳光将卷帘打了一个踉跄。卷帘几乎摔倒在地。嘴角已经留下了鲜血。
王母娘娘指着地面,怒发冲冠:“滚,给我滚出去。”
卷帘弯腰准备退出,不料王母娘娘再次厉声喝道:“我是叫你滚出去,你没有听到吗?”
卷帘只有附倒地上,学着狗打滚般的打着滚离开了。
人为什么要执着于不现实的愿望呢?况且卷帘的愿望又有何过分之处?他只是希望自己心爱的人知道他喜欢着她。
如此,而已。但是,却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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