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眼看着太阳向西边斜了,少年和马儿都累了,眼前的路也不似先前平坦,大片的竹林出现在眼前,玫瑰花丛变成一簇一簇,点缀在竹林之间。
少年跳下马,拍拍马头,让黑马自由地找寻路边的草充饥,自己则漫无目的向前走。
突然传来一阵水响,夹杂着一位女子的声音。
少年加快脚步,绕过一片竹林,突兀地,一座碧绿青山立在眼前。看那山,像一座屏独独地立在那里,山上成片的竹林在微风下轻轻摇摆。正对面,一挂瀑布从高高的山顶断崖上泻下,喧嚣着流入下面的深潭。一位十六、七岁的红衣女子光着脚站在潭边的一块大石上,手里拿着根长长的竹竿敲打着清澈的潭水,激起点点水花。
红衣女子从一块大石跳到另一块大石上,红色的长纱裙飘起来,露出两条轻盈的长腿;腰间一条红色丝带在身后打了个花结,两根飘带随着跳跃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少年再往上瞧,只见红衣女子蓬松的黑色长发用一根红纱高高地扎在头顶,粉白的脸就像娇嫩的玫瑰花瓣儿一般。少年一惊,这位红衣女子分明就是梦中那个阿美。
红衣女子边敲打水面,边大声喊道:“大鲨鱼,你快出来,别以为你躲着不出来,我就找不到你!”
再瞧那潭中,水花泛处,一条大鲨鱼跳着浮了上来。
大鲨鱼叹了口气嘀咕道:“大白天的,也不让人睡觉,叫人家出来干嘛?”
少女见她上来了,就用手里那根竹竿儿敲她的脑门:“大白天睡什么睡,你不是说今天有个少年要来?人在哪儿呢?我等到现在连个影儿都没见!”
鲨鱼吐了吐水泡,呲了呲牙自顾自的嘀咕道:“小丫头,一点礼貌都没有,看你师傅来了收拾你。”
少女一撇嘴道:“你整天说什么师傅、师傅的,我却从来没见过。她在哪儿?不过是拿来吓人的,哼!”说着,手中的竹干儿敲得更猛了。
鲨鱼并不躲闪继续说道:“不久她就坐了个‘方舟’来了,你还是收敛点吧···那少年应该是到了。”
说到这儿,大鲨鱼转头向周围张望,一眼就看到了少年,顿时呆了鱼眼,身体一下失去浮力沉到水底去了。
红衣女子见鲨鱼沉掉,急了,跳到水面上,用手里的长杆狠狠地抽打潭水喊道:“臭鲨鱼,坏鲨鱼!我看你敢逃儿···”
可是,鲨鱼像聋了一样,再也没有出来。
闹了一会儿,红衣女子也没了趣儿,狠狠地甩掉竹干儿,跳上大石,转身间,头上的红丝带脱了落入水中,随着荡漾的水波向少年这儿飘来。
少年看着惊奇,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水边,忽然见那丝带漾到眼前,伸手捞了起来。
到了此刻红衣女子才看到少年,先是一愣,马上就反应过来,心中的火正好找到了去处。只见她匆匆地套上岩石边上的一对红色长靴,喊着就跳了过来:“你是哪里来的?为什么在这里偷看?”
少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到了面前,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呆呆地盯着她:粉嘟嘟的脸,黑亮的眸子···她长得真美。少年突然一阵心跳,立刻涨红了脸。
红衣女子也是一惊,在这冰原上还从没见过一位男子,这样突兀地站在眼前,哪有不惊的?虽然惊讶,但那双大眼却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少年,直看得少年低了头,红衣女子才又开口道:“你难道就是大鲨鱼说的那个外乡人?你叫什么名字?来冰原干什么?还有,为什么拿我的丝带?快还给我!”红衣少女连珠炮似地一阵乱轰。
少年抬眼看着她,心中暗道:我来冰原这半天只遇到你一个人,这丝带要是还给你,你还不跑了?还是先拿着等你帮过我再说。想到这里,急忙把手中的丝带折了个花结揣入怀里,然后开口说道:“这个我先收了去,等明天用雪山上的净水洗了再还给你。”说完也不理红衣女子,犹自蹲在潭边洗起手来。
红衣女子看他这样子真是又气又急道:“为什么把我的丝带收了?那湿乎乎地你揣起来干嘛?还给我···”
说着就要去他怀里抢,手到了半空中突然停下了,心想:这外乡人怎么说也是个男的,我这样伸手去他怀里总归不太好···可是他为什么拿我的东西?这可不行。
想到这里,看他蹲在水边,眼珠一转,向他背后推去。少年没防备一个重心不稳就向水里滑去,慌乱中转身,抓住红衣女子的一只手臂,和她一起双双坠入潭中。
乍看这水潭儿并无特别之处,潭口是不大的椭圆型,周边有几条小溪溢出,流向冰原灌溉着这片广袤的土地。其实,这潭底深不可测,与地下的多条暗河相通至到大海,所以才会有大鲨鱼儿游来潭中嬉戏。潭水则是冰山上溶化的千万年前形成的冰川之水,异常清澈冰冷,两人落入水中后,顿时冻僵了手脚。
红衣女子原本不怕水,但是被陌生的少年抓了胳膊这样狼狈地落入水中,一下子就慌了神,急急地甩开他,手忙脚乱地向水面划去。少年见她如此慌张,顿时玩性大起,原本的腼腆与拘谨连影儿都没了。心想,刚刚是你推我下水的,现在又想着自己逃啊?哪有那么容易。少年伸手抓住红衣女子在水里扑腾的一只脚把她拉回水中。姑娘一见被拽,哪里肯依?两脚一蹬挣脱了,向上浮。少年又抓了她另一只脚,这回使了些力气,少女晃过少年面前,沉到更深的水下去了。少年得意地看着她下沉,舒展手臂在水中转了个圈。少女急了,稳住身体快速地冲上来,长长的黑发在水中舞动着飘散开,红色的纱裙也绽开似一朵花般,扬起的小脸此刻涨得通红。少年看呆了,不知躲闪,被红衣女子双手抓到胸前,顿时心中一动红了脸。少年转身掩饰,红衣女子一顿拳打在他的后背上,少年也不回击,一边躲闪一边向更深的水下游去。红衣女子不相饶,一路追打着游向水底。
两人越潜越深,潭水开始变得温暖起来,一群鱼儿从他们身边游过。身子渐渐暖和了,开始的打闹也变成了嬉戏。终于到了水底,水变得更加温暖,大量带着热气的水泡从潭底岩石缝隙里冒上来,柔和的亮光也从那遍布的岩石下照上来。五颜六色的鱼儿在簇簇的水底植物间安静地游动,少年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原来水底是这样的美。红衣女子只呆了一呆,忽然像看到宝似地大叫一声:“大鲨鱼,原来你在这儿里,看我不捉了你!”
少年只觉眼前红光一闪,红衣女子已经追了去,少年奇怪地向周围看去,水底一群群小鱼,哪里有大鲨鱼的影子?
这时少女追赶着两条红鱼,急急的游过少年身边,前边那条红鱼边躲避着红衣女子的追赶,边向少年看来,目光在水中相遇,只一秒红鱼就急急地游离躲避开少年的目光。
少年正疑惑间,忽然水下的大地猛烈地震动起来,静静的潭水顿时汹涌翻滚,岩石被震得断裂、倒塌,一股迅猛的暗流裹带着水底的鱼儿们向一个大漩涡转去。
少年一看不好,急忙朝红衣女子游去,边游边喊道:“阿美快点上去!阿美!阿美!”
少女也是一愣,回头再看水底已经乱成了一团,鱼儿们成群地被漩涡吸了去,强大的水流让她站立不稳。只一瞬间,少年已经到了她身边,伸出手臂紧紧地搂住她的腰,旋转着挣脱了水流的吸引,带着她向水面浮去。转身间,少年分明看到大鲨鱼巨大的身躯稳稳地矗立在漩涡前···
两个人终于浮出了水面。此时的冰原,太阳已经落到冰山后面去了,金色的余辉从冰山背后耀眼地照射过来,洒落到玫瑰花上,洒落到溪流上,也洒落到瀑布溅起的薄雾上。身边这潭水,在金色的光辉下,一片金、一片红、一片紫,随着两人的浮出荡漾开去。整个冰原就像一幅打开的画卷,静静地绽放美丽。
两人呆立在水中,好似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刚刚水下的激烈却像是隔世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声马嘶打破了沉寂。两人同时回头,黑儿一身大汗的站在水边,两只前蹄兴奋地在地上踢着,看它激动的样子和浑身上下的汗水,可以想象那呆子不知在这冰原上跑了多久才找到主人。
两个人回过神来,对视一眼,这时才发现还紧紧地搂在一起。慌张地跳上岸,没等少年站稳,红衣女子已经点着脚尖,跑到一簇红玫瑰花丛后去了。
少年想叫她,但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呆立了一会儿,回想着刚刚那一幕,心中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甜蜜和温暖。
少年用眼睛的余光向红衣女子藏身的红玫瑰花丛瞄去,那里静悄悄地,但少年分明感到红衣女子就在里面。想着她并没有走开,少年心里好像踏实了些,抬头看了看天空,已经暗了下来,刚才的美景渐渐被浓重的黑暗笼罩,月亮还没升起,只有远处朦胧的冰山,在暮色里发着暗盈盈的光。
少年又冷又饿,打量着潭边空地,心想只能在这里过夜了。少年清理出一块地儿,折了些竹子搭成一个简易的帐篷,生起篝火;又从黑儿身上卸下包囊,从里面拿出锅架在火堆上,少年做起了晚饭。
很快,燕麦粥的香气在冰原上漫开了。
再说红衣女子从水里出来后,急急地跑到一簇红玫瑰花丛后面,选了一朵大个红玫瑰花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玫瑰花心里很温暖,只一会儿功夫冰冷的四肢就舒展了,她深吸了口气想让一直砰砰乱跳的心平静下来。听鲨鱼唠叨好几天了,说是要来个少年,今天算是见到了,虽然他开始的行为举止不招人喜欢,但刚才多亏了他才没被大漩涡卷了去,看来也不算是个坏人。冰原上从来没有外人来过,他的来访很突然也很令人兴奋。只是不知为何那只唠叨了好几天,一心盼着少年到来的鲨鱼,今天却一反常态,一付漫不经心的样子。要不是自己叫她,她还在睡觉,好像他来不来根本与她无关。更奇怪的是,少年一出现她就逃了,不想见他还是不敢见他?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让一向淡定的老鲨变得如此奇怪?想到这里,红衣女子心中又陡增好奇,悄悄掀开玫瑰花瓣向空地上张望。
少年面朝着红衣女子的方向,坐在篝火边煮着什么,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味道?红衣女子从红玫瑰花里悄悄地钻出来,慢慢站到花尖上,火光下,看清那是一锅淡黄色的汤,袅袅的热气向上漫开,香气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
那是什么露?跟我的玫瑰花露完全不一样的味道,也不是雪山上的雪莲露。虫儿们天天唱着:采泥露,采泥露,会是泥巴的味道?或者是大鲨鱼吹嘘的鱼羹露?红衣女子一边想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朝火边靠过来。
少年低着头,眼角余光一直瞄着红玫瑰花丛,红衣女子刚露头,他就看到了,只是不动声色,心中暗笑,我看你能藏多久。
不知不觉地红衣女子已经到了篝火旁,停下来,安静地站在少年面前。片刻,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好像彼此都不存在一般。习习的夜风轻轻吹展红衣女子的裙摆,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粥的香气。
少年开口了:“你是叫阿美吧?我叫谢儿····”
红衣女子没等他说完抢白道:“在水里就听你叫我阿美,可我不叫阿美,我叫小创。”小创停顿了一下,忽闪着两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谢儿道:“谢儿?你是应该好好谢谢我。”
谢儿抬起头,不解地问道:“谢你什么?”
小创突然伸手抢了谢儿手里的木勺,舀起一勺粥,放到嘴边轻轻地吹了吹,说道:“谢我能跟你分享这锅香露呀。”
小创喝了一口:“味道还真是不错呢!到底是什么露呀?”
“好喝吗?可惜不是给你的!”谢儿说着就来抢小创手里的木勺:“今天我可是救了你,应该是你谢我。”
“小气鬼!不就是香露吗?我这冰原上有的是,只那七色玫瑰花露就能灌醉你。”小创一边说一边跳着躲开。
谢儿本来已经站了起来,突然听到七色玫瑰就又坐了下来,暗想,师傅让我来冰原就是要找七色玫瑰,这小创生活在冰原上,一定知道七色玫瑰的事,问她一定没错的。想到这里谢儿不动声色地说道:“七色玫瑰?我这一天在原上走,只见到六种颜色的玫瑰,第七种在哪儿啊?”
小创像没听见,端着木勺又喝了一口,赞道:“不错,不错!看来这露不是冰原上的,所以我也不用知道她的名字了。”喝完又去锅里舀了第二勺,谢儿因为想得到小创的答案,所以并不阻拦,很快一锅粥没剩多少了。
谢儿看着她吃得开心的样子,心想,这小丫头挺机灵,看我激她一激:“原上只看到红、橙、黄、兰、白、紫六种颜色,哪有第七种?我看你是在吹牛!”
小创看了谢儿一眼,撅起嘴,把木勺丢进锅里:“哼!我喝了你这点儿露,看把你小气的。你等我去拿了红玫瑰花露给你。”说完,点着脚尖跳跃着向红玫瑰花丛奔去。
这时,一轮圆圆的月亮升了起来,小创轻巧地跃上花尖停了下来,向月亮看去。突然,百虫起鸣,声音不似先前的歌声,嘈杂刺耳还隐隐带着某种惊恐的情绪在里面。虫儿的叫声越来越大,冰原上的风也突然大了起来,篝火呼啦啦地窜起,跳跃着。谢儿感到一阵寒气袭来,再看小创站在花尖上一动不动。黑儿也感觉到了什么,突然跳了起来,红着两只马眼惊恐地向四周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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