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烫店里人多口杂，又闹嘈嘈的，不是商量事情的好地方，陆知南带着姚远回到了自己的事务所。
一上二楼，姚远就毫无形象地往客厅沙发上一滚。
“啊，好舒服。”
“起来，要不把鞋给我脱了。”陆知南眉头跳了跳，“不然你还是自己去折腾吧。”
“诶诶诶，别。”姚远赶紧翻身坐起来，老老实实地换了拖鞋，凑到陆知南身旁，“法医组给出的模拟特征是成年男性，身高165左右。学校的监控虽然坏了，但路口的监控还是好的。如果想到校门口，肯定要经过那个路口，但我们花了一晚上来看街口的监控都没有发现符合该特征的人。”
陆知南翻着解剖报告，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所以我想来找你看看，是不是……法医组的判断有误。”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姚远忍不住压低了声音。
主要是林江辰是首都调任过来的，他也不好直接在刑侦厅里说怀疑他的判断，但是当着朋友的面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你也知道，毕竟人家是首都来的，看着也比别人傲气，万一搞得有隔阂了难免影响同事关系。”他嘀嘀咕咕地念着。
“哦。”陆知南不咸不淡地应声。
姚远知道他一旦专注于某件事就听不见别人说话了，但又闲不住，自顾自地同他唠叨起来：“我跟你说啊阿南，这凶手可真他妈变态。杀人分尸也就算了，可被害人是个小男孩啊，凶手竟然还性侵他！我的妈呀，也太禽兽不如了！”
陆知南头也不抬地点点头，“嗯。”
他手头正好翻到这一页，报告上写得更为详细，提到了被害人括约肌中度撕裂，但未见凶手精斑，不像是凶手带了套，更像是采用了类似情趣用品的东西。
有哪里不对劲。
他心里想道。
凶手的行为怎么都不像是出于性侵的目的。但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又会是什么人，大费周章地杀害了死者还特地将他抛尸到学校呢？并且还把死者的尸体摆成那样的姿势……
他腾一下站起来，把姚远吓了一跳。
“你要干嘛？”
陆知南没搭理他，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点进百度，噼里啪啦输了一行字，回车。
一条条搜索内容跳出来，幽幽的屏幕荧光映在他的镜片上，他抬手推了推眼镜，像是发现了什么预想中的事物，眉头微展。
姚远看着他的表情，心底像有只小虫子在爬啊爬，挠得他直痒痒。他好奇地凑过去，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网游的官网。
“这是啥？”
陆知南看了他一眼，“网游。”
“不，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他是网游，问题是你搜这个干嘛？别告诉我你只是一时兴起。”
“当然不是。”
陆知南拉开椅子坐下，把法医鉴定从头到尾又细细地看了一遍。目光落到凶手的模拟特征一行上时，他突然停下了动作。
凶手的身高在160～180之间，成年男性，体格相对比较强壮……
他从上衣口袋里抽出钢笔，笔尖在这段话上点了点，最后在“成年男性”几个字上打了个问号。
“等等等等！”姚远赶紧拦他，“这可是原件，你别乱画啊！”
说完瞄了一眼，顿时叫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怀疑法医组给的模拟特征有问题，但也一直下意识地认为凶手是成年男人，结果现在陆知南竟然上来就跟他说这样的想法是错的？
“总不见得是女人吧？”
他话音刚落，陆知南又把“成年”这两字重点圈了出来。
“凶手是未成年男性？”姚远惊奇了，“不可能吧！”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因为年龄而提前把未成年人犯罪的可能性排除掉，这才是你们最大的失误。”陆知南说道。
向来是旁观者清，陆知南身在局外反而更容易注意到刑侦厅的人所忽视的细节。
“四五岁是未成年人，十四五岁也是未成年人，只要没过十八周岁都可以说他是未成年。现在的小孩子营养好，初中就一米八的也不是没有，长得着急点也很正常。”陆知南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施施然地给自己续了杯咖啡。
“至于文件中提到的力量问题，谁说过只有体格强壮的男人才有完成犯罪的条件？”
看着陷入沉思的姚远，他又补充了一句，“弃尸地点选在学校门口，未必是特意对那里侦查过，也许本身就和学校有什么渊源。比如说……在那里念过书？”
在那里念过书，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姚远心里把这个想法咕噜滚过一遍，觉得事情似乎有了点眉目。你看啊，有多少人能比这所学校的学生和教职工更了解学校的换班情况？若真是过去的毕业生中的某一个，那他即便偶尔来到学校附近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还有一点。”
“什么？”
“以凶手的谨慎程度来说，你确定他会把自己暴露在街口的监控之下吗？”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凶手真的出现在监控里了吗？”
“你的意思是……可是附近没有捷径啊。”姚远挠了挠头说道。
以学校的位置来说，无论怎么走，都是避不开街口前后的监控的。
他看着陆知南，想看看他再说些什么，结果陆知南却话题一转：“学校的大门似乎没开过啊……”
姚远心里一震，像是有人在迷雾中给他点亮了一盏灯，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我知道了。”他认认真真地把这一点记了下来，“你还有什么想法没有？”
“没有，时间不早了，你可以走了。”陆知南摘下眼镜，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要是再有其他线索我会跟你发信息的。”
“喂喂，不是吧？哪有像你这样赶人的啊！我是客人！客人好吗！”姚远不满地叫喊起来。
“不请自来的人能叫客人？而且因为你，我已经比平时晚睡两小时了。”
“你说你年纪轻轻一小伙子，怎么就活出了老年人的生活作息。”
姚远一直挺不理解陆知南的生活习惯的，才二十多岁，竟然每天十一点不到就睡早上六点就起，还不如他这样三十多岁的“老年人”有活力。
“熬夜容易导致猝死。”陆知南一边说，一边颇有深意地着姚远。
作为刑侦厅的队长，他熬夜可以算得上是常事了。
“好好好，别咒我，我马上就走。”姚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揣着文件走到房门口突然又回过头，挤眉弄眼地问，“你觉得华殷怎么样？”
“……谁？”
“就早上来问你的那个刑侦员啊，人小姑娘不错吧？”
“呵呵。”
陆知南冷笑一声，“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关心别人的感情生活，我看你还是不够忙啊。”
……
“截至目前，关于新桥小学凶杀案一事，刑侦厅方面依然没有给出回应。凶手是谁，为何要对小男孩下此毒手，眼下仍不清楚。本台记者将继续跟进报道……”
新闻女主播的声音从电视机里飘出来，却没一句传进众人的耳朵。办公室里的人一个个埋着头在排查凶手，副队长赵磊一手拎着油条一手拎着豆包，用胳膊肘开了门，把大包小包往桌上一搁，招呼道：“吃早饭了！”
华殷揉揉泛红的眼睛，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脚步蹒跚地走过去拿了俩热腾腾的包子。
“谢谢副队。”她咬了两口又坐了回去。
赵磊看看她，再看看其他人，一个个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估计昨晚都没睡几个小时，也不好拦他们，叹了口气，掐掉了晨间新闻，自个儿往办公室走去。
才走两步，背后猛然传来一记拍桌声。
“找到了！”
他回头一望，小周眉开眼笑，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把桌子拍得哐哐响，嘴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了。
赵磊心里一跳，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一叠声地追问道：“找到什么了？是不是嫌犯？”
“副队你看！”
周文斌指了指电脑屏幕，侧过身子把空间让给了赵磊。赵磊凑过去定睛一看，那是一张学生的证件照，两寸蓝底，照片上的少年留着板寸，长得还算白皙，浓眉大眼，看上去倒是挺清秀的。
“这是新桥小学的一名毕业生，本来现在应该在读初三，不过前阵子被学校退学了。”小周解释道，周围的人也都停下工作围了过来，他环顾了一眼接着说，“队长不是让我们把学校监控没坏之前的视频看一遍嘛，我就觉得这张脸挺眼熟的，好像在毕业照里见到过，一对照还真对上了。”
昨晚上姚远回来后就让他们把街口的监控视频先放一放，把学校的监控视频再看一遍，又说让他们查查新桥小学近五年内的毕业学生。本来他还有点不以为然，直到看完觉得视频里有个人的脸似乎有点熟悉，又比对了一遍毕业照，这才确定了二者是同一个人，不由佩服起队长的先见之明。
队长威武。
小周得意洋洋地说道：“这人叫许家辉，今年15岁，身高一米六二，现在辍学在家。”
他把照片划到下一张，“怎么样？看看，这是他现在的照片，虽然瘦了点，但身高是不是和林法医推断的相似？听说他从小力气就比同龄人大不少，即使和成年人也不相上下。”
“最重要的是，他家里是开五金店的，要想搞到电锯很容易。”
众人都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唯有方文眉考虑了一阵后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但是街口的监控里并没有他的身影。”
凌晨之后路上来往的人不多，高瘦胖矮看得分明，除了几个流浪汉和早早就起来的环卫工人，其他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那是因为凶手根本没有走那条路。”华殷突然开口，“我们有查过校内吗？”
“你是说凶手是从校内再到校外的？”
“没错，按常理来说，一般人都会觉得凶手是避开了众人耳目到校门口的，但学校后门正好临着一条小路，最近又在施工，人烟稀少，要是从那里进入校园就容易多了。”华殷说道。
她在纸上大略地画了画新桥小学和周围建筑的分布，学校左边是以前的小商品市场，现在里面的店大多搬到新市场去了，只有寥寥几户还开着，右边隔着一条小河，再往右就是一个居民小区。
后门出来是一条窄窄的小巷，对着一片长了青苔的白墙，原本来往的行人就不多，最近政府又提出要修路，似乎是有意要整顿附近的环境，走这条路的人便更少了。
无论怎么看，那里的隐蔽性都很强，非常符合凶手的选择。
华殷撂下笔，认真地建议道：“综合上述观点，副队，我建议派人重新侦查现场。”
赵磊觉得也是这个理，而且要真是从后门进入的，说不定现在还残留着什么痕迹呢。转头一看，姚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围过来了。
“队长。”
“我赞同华殷的看法。”他微微颔首。
陆知南昨天的话给了他另一条思路，即使华殷现在不提出来，他也会派人去重新侦查的。
“就按华殷说的，重新把现场侦查一遍，顺便把许家辉控制起来。”
“那任务分配？”赵磊请示道。
“你来吧。”
得了姚远的肯定，赵磊立刻安排起众人的任务来。
“周文斌，陶姜，你们带人去新桥小学再做一次侦查，重点搜寻后门附近。华殷你们几个由我和姚队带队，分头去嫌疑人的家中和店里。大家还有什么疑问没有？”
没有人提出异议，赵磊点点头，大手一挥，“没有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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