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复仇砚归来 > 第1章 蒙砚

??第一章——蒙砚

    蒙砚阿娘的忌日便是她离开边塘村,启程去京城蒙家的日子。

    那一日的天气并不太好,阴雨蒙蒙,连边塘村唯一好看的蔚天淡云都沉重的仿佛即将沿着层层荒山碾压下来,将这令人再也回不去的地方毁成远方雷雨的一部分。

    尚在襁褓中,蒙砚便被京山寺的主持高僧无罪一言断定——此女在,蒙府亡。

    蒙砚整整十五年的富贵荣华,都被这句话给毁了。她刚出生,便发生了给她接生的产婆,替她哺乳的奶娘,守着她院子的小厮丫鬟一个个悚然猝死的事情;她出生不过三日,便发生了亲爹蒙岳、三叔蒙鑫被当今圣上骂的狗血淋头,连降两级的事情;她出生不过半月,京城便发生了一起又一起的怪病传染症,整整二十五户人家都下不得床。

    于是,顺应天意,蒙家便大义灭亲,把这还未断奶的娃娃扔去了没人打听得到的乡下地方。

    待到蒙砚被送得远远后,这半月发生的所有事情竟然都渐渐恢复正常,走回正轨了,众人愤愤语,看来真是这小娃娃的错。

    从此以后,蒙砚便在谁也找不到的、偏远狭小的边塘村里住了整整十五年。

    原本,是有一个老奴仆照顾蒙砚的,只不过,都快三年了,京城寄来的银两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三个月都没有半点音信了,这老奴仆不过四十,徐娘半老的,眉来眼去的便串了村里一个小伙子准备跑路了,反正她这三年来存的银两也够用了。

    走之前,小伙子还往四日没倒的尿桶里撒了一通,顺道抓过缩在墙角的蒙砚,一把掐进了臭气熏天的尿桶里。

    三岁的蒙砚手脚瘦弱,小伙子不废一点力气,就叫蒙砚不省人事地浸死在尿桶里。

    老奴仆看着蒙砚一动不动了,便过去依偎在小伙子怀里,两人搂着一块走了。

    那时候正是半夜,突然,尿桶里的蒙砚猛地双腿一抽搐,两手挣扎着,就从尿桶里抬起头来,原来,她还没死透。

    就在那一刻,蒙砚半睁着腥臭的双眼,望着门外那个窈窕立在门外的身影,她嘴里含糊到,“妈妈?”

    只听那身影冷哼一声,“还没死吧?过来。”

    距离那时候都已经过去十二年了,蒙砚至今还在后悔着,为什么她没有被浸死呢?

    “姑娘,雨要来了,帐子可放下了?”忽然,一直侯在蒙砚身后一言不发的康妈妈轻声问道。

    她的声音粗哑低沉,像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似的,可脸上看起来却是不到四十,虽然不算好看,但五官也是端正地挑不出丑处的。

    “好。”蒙砚回过头,脸上漾着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姑娘该有的天真无暇。

    康妈妈也加深了脸上的笑容,身子前倾,替蒙砚放下帐子。

    动作间,康妈妈的鼻尖微不可见地缩动了两下,她笑容不减,直到坐回蒙砚身后的时候,都还是那副表情。

    她们现在所坐的这辆马车并不是什么高级货,颠簸不适还是有的,路途又很遥远,马车里又静,靠在马车壁上的蒙砚忍不住闭了眼,试图用睡眠挨过去。

    待到蒙砚的呼吸渐趋平稳,康妈妈才微微动了动身体,左手向后一伸,拿了一个普通样式的兔毛白披,轻手轻脚地盖在了蒙砚身上。

    趁着这个时候,康妈妈才敢细细地瞧了这被蒙家丢弃了十五年的嫡大小姐。

    如今,被遗弃了这么久甚至还有可能继续被遗弃下去的大小姐之所以突然能回来了,那是因为新皇登基,而且他又刚好找回了走失已久的十三胞弟,这才有感而发,大赦天下,让天下人都得以与亲人团圆,就是那天牢里的犯人都得了与家人共餐一顿的机会了,更何况是仔细一想,本就无辜的可怜孩子呢。

    当然了,贵人事多,之所以特意下个圣旨提醒蒙家,那个十五年前的娃娃也是大赦中的之一,也多亏了蒙砚的外公——两朝功臣殷太公,他年轻时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同时也是新帝未上位前的最大支持者,如今在新帝面前多说一句又有何难?

    康妈妈想罢,她不过一介深宅奴妇,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不过,也算是大半。她默默地望着蒙砚的脸,一恍神,思绪不禁飞得更远了。

    原本,她们都以为,这大小姐在那猪都养不壮的穷乡僻里肯定是要完了的。

    身边没有妈妈丫鬟,没有父母教养,那必定——一是大字不识,琴棋书画这四个字估计都听不懂含义,二是举止粗鄙或畏缩,言辞低俗或胆懦,三是容貌比那臊水都要脏污底下百倍不止了,浑身粗糙,就是那最底层的洗衣丫鬟肯定都比她强不知多少了。

    这些一二三,都是圣旨送到蒙府后,下人们最新最好聊的八卦了。

    可是……

    不知是不是初秋的凉风带着雨丝顺着窗缝钻进来了,直把康妈妈的背脊爬地打了一个大寒颤。

    因为要赶在蒙太老爷后日的八十大寿之前把这名不见经传的大小姐给接回去,所以她们连着赶了两天的马车,生怕耽误时辰,心里因着焦急,还憋了一肚子气,闷气,火气,不服气。

    虽然边塘村一点都不远,竟然就在京城百里之外,慢赶三天的路程罢了。

    好不容易到了边塘村,她们还想,那小姐必定是在镇子口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呢,谁知,连个人影都没有。

    不仅如此,还得她们一番周折,先问了人,后上了一座荒山,费劲脚力,这才在山头找着那大小姐。

    康妈妈想,自己至少要三年时间才能忘记自己看到的那一幕。

    蒙家大房嫡系大小姐,竟然穿着一身麻布孝衣,跪在落满黄纸的土地上,面朝崭新的墓碑,正伸手朝面前的黄盆里扔下最后一叠纸钱。

    她们一个妈妈,两个丫鬟,三个小厮,动静定小不了。

    果然,那女孩不知何时发现了她们,她背朝她们,站了起来后,拍拍膝下黄土,才转身面向她们。

    什么村姑丑女,什么粗鲁低俗,什么胆怯懦小,都是放狗屁。

    就算是一身扎得疼痒的麻布都挡不住那袭面冲来的贵气。

    何为贵气?于康妈妈而言,蒙太老爷,蒙太奶奶身上的便是贵气,几十年来享尽荣华富贵,却识得人间疾苦,矜云贵轴,硬生生将人分了几个档次出来。

    蒙家大房嫡系大小姐,貌如牡丹,高贵不折,无所畏惧,最是那一双大眼,凡事不可过之,偏她的多多过了头,却是更添加了纯洁之色。

    既有天,也有地,两齐全。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之时,虽然天色不好,但斜阳如血,照在蒙砚白如最上等瓷玉的肌肤上,这么看着,竟像是要钻进蒙砚那未发育完全的小小身体里去,为她从内而外的普上凶杀之光。

    “康妈妈。”这一声宛如谁不小心触动筝弦天籁的叫唤,让康妈妈立马回了神。

    是蒙砚在叫她。

    康妈妈哪顾得上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只立刻呵斥了看呆的小厮,继而笑容满上,拿起帕子,上前去,蹲下,替蒙砚擦着膝盖,“大小姐,您这金贵的膝盖可别跪坏了呀。”

    蒙砚不闪不避,她头不低,仅垂眸瞧着康妈妈,又抬眼瞧瞧还在呆着的丫鬟和已经转身背对的小厮,她微微翘唇一笑,最是纯洁无暇又高贵端庄。

    接下来,没有多加耽搁,即便天色阴阴,还是赶紧换了衣服启程,没再多停留一秒。

    期间,康妈妈见着蒙砚即便换了衣服,却仍旧绑在内衫手臂上的白麻布,也只当没看见。

    殷素娘之墓,女儿蒙砚立。——这是她替蒙砚擦膝盖尘土时见着的。

    十五年前,康妈妈还正值青春,所以她知道,那是大房原夫人的贴身丫鬟,殷素娘。

    原夫人死于难产后,殷素娘便被杖毙了,扔到了乱葬岗。

    “康妈妈……康妈妈?”

    “在这儿。”康妈妈猛地回神,一看,是蒙砚在叫她。

    那是一张多么让人自行惭愧的脸,连声音都叫人迷恋。

    “康妈妈想什么呢?”蒙砚如不知人间疾苦的天真孩儿,轻歪着脑袋,笑着问她。

    实在是太无害了……到底是藏得太深,还是果真如此呢?

    “奴婢这是在想小姐您呢。”康妈妈不慌不忙地回话。

    “嗯?”蒙砚兴致勃勃,望着她,让她讲下去。

    康妈妈从未见过一个人能有那么大的一双眼睛,如同那刚出的幼兽,大的湿润无害。

    “奴婢想着这天气这么差,想必路上是要加紧赶路了,颠簸多,不知道小姐受不受不住……”

    蒙砚笑着看她,“康妈妈无需担心,我自小便在山上长大,再颠簸的路,都是受得住的。”

    这话……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埋怨什么?还是无意?

    康妈妈实在听不懂,反正不论那是什么意思,她照字面解释就行了,她附和地笑笑,见着蒙砚睡饱了,便打算陪着她说会儿话,顺便套些内容出来。

    可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她连蒙砚平日一日三餐是什么都没翻出来,反而让她把蒙府里的伙食给了个仔细。

    雨开始大了,马车里空气都是湿的,有点冷。

    蒙砚紧了紧身上的兔毛披风,将头靠在小枕上,盈盈的大眼一片黑,毫无情绪,让人看不出念头。

    突然,蒙砚朝康妈妈开口,“康妈妈,我想听曲儿。”

    精明如康妈妈,这下也愣了。

    啥?

    对着马车里康妈妈疑惑的眼神,她抬起手,指了指一直待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两个小丫头。

    “让她们唱几首京城的曲儿给我听听。”

    康妈妈略过那只手的指头上的伤口,血口涨得挺大,还有脓液在里头,表面发黄。

    “行啊,小云,小语,快过来给小姐唱曲儿,拿出你们平日里争斗的本事来,可别让小姐失望。”

    两个小丫鬟愣了愣,马上凑了过来,开始了拿手本事。

    大宅院里的丫鬟,就算是靠脸都比别家强。

    这头小云小语唱着,外头赶车小厮听着,康妈妈一直笑着,唯独蒙砚是盯着车顶棚,一动不动。

    说听曲儿的是她,走神恍惚的又是她。

    蒙砚的手顺着曲儿的调打着拍子,一下又一下的,将她掌心指头的伤口打得疼痛。

    这是她亲手埋葬阿娘时留下的痕迹,今天天未亮的时候,阿娘就断气了,死在她的身旁,拥着她的手都冰凉了。

    没有用工具,蒙砚亲手挖开了一个洞,将阿娘放了进去,接着给她刻了碑,然后用身上所有的钱买了镇上全部的纸钱,烧了整整半天,她才烧完。

    蒙砚的耳里还响着丫鬟们的歌声,心里却是想着阿娘的哄睡声。

    十五年了,这一切终究是要来临。

    阿娘已经上了西天那极乐世界了,她蒙砚也只能压着蒙家下地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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