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和自还魂后便如大病初愈一般,虽然脑子是回过神来了,可是身子却还是有些虚弱,好在林府上下的人都对她格外关照,衣食起居无一不精,过惯了辛苦日子的林清和一下子有点不自在,看着殷勤伺候的众人,她微微失神,不知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林府嫡长女的身份,也已经被尘封了太久。
思绪回寰间,听见门口有说话声,她定了定神,抬眼便见一抹靛蓝色的衣角,不知为何,她心头蓦地一动,再醒过神时,林韬已经和元宸走到了床前。
林韬眼含关切的模样令她有些恍惚,只听他道:“清和,元公子过来看看你。”
林清和怀揣着警戒看了一眼元宸,见他眉目淡然,精雕细琢的五官,衬出一张愈发英俊的面庞来。可是这样一张面孔下,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谁能猜的透呢?
想到这,林清和佯装客气地笑了笑:“那就多谢元阁主了。没想到我一个无名之辈,也值当阁主牵挂于心。”
林韬听着林清和说话有些莽撞,忙要出言提醒,不成想被元宸抢先了去:“其实……这是靖王的意思。他钦佩林姑娘的勇气,特别要我来关照一下。”
这番话自然是借口,元宸明知道是他不放心她,才来探望,可是见她一副不悦的样子,他只好托了靖王出来,一来算是长了林韬的脸面,二来也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林清和略微一想,也便明白了元宸的心思,但笑不语,只顾低头看了看被褥上繁复的花色,这时才听林韬道:“靖王爱民如子,这是我们北郡的福气。还望元阁主届时替林某好好谢谢靖王!”
元宸笑着应和:“这是自然。林大人只管放心。”说着话,他的目光却投向林清和,见她沉默不语,似乎心事重重,他不免有些不安。
林韬何其诡谲,见此情景立刻笑道:“元阁主,林某衙门里还有些官司要处置,暂且不能奉陪了,眼下只能让小女同元阁主说说话,待我忙完了,便即刻过来。”说罢他悄悄瞟了一眼林清和,便施施然往门外去了。
元宸自然也是一番推脱,可耐着他本就是想同她说话,便也不曾真的推辞,索性顺水推舟留了下来。
见她不说话,他便先开口:“你在想什么?”
“想你到底是什么人。”林清和抬头看他一眼,“可惜我想了很久,都猜不到你到底要做什么。”
元宸心思一沉,笑容却依旧:“我不就是你的同窗么?不过是身兼着靖王的门生而已。”
“可是我倒觉得,你两者都不是。”林清和的好奇心越放越大:“潜伏在靖王身边,是要做什么大事么?”
“大事?”元宸云淡风轻地笑了,眉眼异常的和煦,“你觉得我想做什么大事呢?倘若我猜的没错,你觉得我是想要当皇帝么是么?”说罢他好整以暇地看向林清和。
林清和却哂笑起来:“岂是人人都能觊觎那个位置。”
“唔,”元宸妆模作样地摸了摸下巴:“没有些真本事,还真是不行。”
林清和看他不像是开玩笑,这才破天荒的刮目相看:“你倒是处变不惊。靖王并非好相宜的主人,你能为他所用,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岂止两把,二十把也不够。”元宸一本正经地开起了玩笑:“靖王年轻骁勇,又独身多年,可不好伺候啊!”
林清和不屑地咦了一声,方想笑时,这才发现似乎中了他的圈套,本是极为厌恶他的,这会怎么跟他说闹起来了?稍稍一想,她脸颊微烫起来,有点不高兴地道:“背后说主子坏话,可见没有忠心。”
“忠心本就是看不见的东西,你说有便是有,说没有,那便是没有吧。”元宸毫不在意地笑了,见她脸色泛红,却被以往更加漂亮了。不知不觉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踌躇了半天竟然想不起来该说些什么,好一会他这才想起一事来:“铁鹰的案子结了。”
不用说也肯定是结了,林清和之所以从没有主动问过这件事,也是因为心里已经有数,像是铁鹰那么十恶不赦的人,靖王如何能饶得了他?
可是却听元宸道:“你出事那天……你爹就把他就地正法了。虽然此举有些不妥,不过念着当时的关头,你爹的行为,也无可厚非。所以靖王并没有怪罪下来,吩咐诛杀了铁鹰余党,又诏告百姓,对受害的人家给予抚恤……”
元宸絮絮叨叨说了好些,林清和的关注点却只在于他爹杀了铁鹰这件事上,往深了想,就回忆起当时铁鹰对她说得关于她娘亲的往事,隐隐约约还有个什么颂钰公子,话里话外都暗示她爹当年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娶了她娘亲。活生生拆散了一对鸳鸯。
想来林韬当时杀了铁鹰,多半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了。
林清和不禁蹙眉,看来她不知道的事情,还是很多啊。
元宸见她又陷入沉思,便问道:“又想起了什么?”
林清和摇头:“没什么了。”忽而觉得不对,便又忙冷了脸瞪了一眼元宸:“别跟我套近乎。我连你是好人坏人都不知道呢。”
这下轮到元宸情不自禁笑出声了:“那我告诉你我是好人,你能信我么?”
“我又不傻。”林清和不满的皱眉头:“你也探望好了,快回去复命吧,免得让靖王久等。”
“靖王门生一千,哪里在乎我一个,我即便是三五天不露面,也不碍事。”元宸笑了笑,一双眸子轻快地瞥了一眼林清和,见她粉面含怒,似乎是对他极为不满。他顿时有些心凉,一头雾水地退后了半步:“不过想来也不想再跟我废话,那我便先走了,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不必了。”林清和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以后都不要来了。”说罢她盯着他的眼睛看过去,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丝的愤怒或蔑视,可是很遗憾,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除了遗憾和不解,再也没有别的。
良久,他轻轻吐纳了一口,眼神也愈发温和,紧接着好似用了很大的勇气似的缓缓点头:“那我以后,便不来了。”说罢他又朝着她勾了勾唇:“你且歇息吧,我这就走了。”
他步态稳健地退到了珠帘后面去,门口有婢女送他出门,不多时脚步声便远了。
巧珍和小如这才端着茶盘进来了,小如心性活络,三两步凑到床前,把茶盘往床头的杌子上一放,便迫不及待问道:“小姐,元阁主他怎么现在就走了?你们还没说几句话呢吧?”
小如脸上急切的表情让林清和觉得纳闷:“你操这份心做什么?他本来也不是真心过来探望我,自然是寒暄几句做做样子就成了。”
小如却不以为然:“小姐,你这是当局者迷呀,我看元阁主挺上心的呢。你是不知道,你那天出事,他眼圈都红了,抱着你冲出来去找大夫,急吼吼地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
林清和一愣,皱眉瞥了小如一眼:“你说什么呢!”
“小姐,你那么聪明,这还看不出来么?元阁主他可在意你了!”小如故作高深地摸了摸下巴:“反正我是没见过别人那么在意你。”
林清和有些无奈,看着小如脸上自我陶醉的表情,她不由得叹气:“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亲眼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亲眼看到的不是真的,难不成做梦梦见的是真的呀?”小如不以为然地摇头:“小姐,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呢?”
这句话让林清和大为震动,她不禁又想起当初那个梦魇来,梦里的元宸是一个恶魔,一个将她送上万劫不复之地的恶魔,一个将她作为玩物的恶魔。可到头来,那也只是一个梦。梦是虚构的,可是梦里场景却又那么真实。她于大雪肆虐的冬日蜷缩在破庙一角,他翩然而至送上棉衣和食物,待他转身而出,一群饿狼般的乞丐就扑到了她身上去……
终究他不曾再次转身来,也不曾看到她最狼狈的一刻。
可是那张脸,那个背影,化作了她永生永世无法磨灭的梦魇,不为别的,只为那年少的一张面孔,与她深入骨髓的屈辱紧密交缠,屈辱有多大,那张面孔就有多狰狞,直到最后,连那面孔,也变成她挥之不去的伤疤。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哪一个才是假?
也许答案早就呼之欲出,可是牵痛的心弦和神经,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命运的鞭挞。一下一下,痛的烙印打在心坎上,再不允许她说出原谅二字。
宿命如此,她岂能重蹈覆辙?
就算她早就明白,即便那一日,唇红齿白的少年不曾出现,她悲惨的命运也是个定数,可是终究,还是不肯说服自己。
良久,她无限怅惘地抬头看向菱格窗上倾斜下来的光影,呢喃问道:“周氏和林嫣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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