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和捏着手里的馒头看了看哑巴婢女，心里也五味杂陈，真是没想到，那些名义上的亲人还不如一个陌生的丫鬟关心她。
她抿嘴笑了笑，痛快地咬了一口馒头，哑巴婢女看见她的模样，顿时笑逐颜开，也张大嘴咬了一口馒头，两人相视一笑，竟然流露出一些惺惺相惜的意味来。
俩人就着热水吃掉了半块馒头，为了防止后面几天也没吃的，就把剩下的馒头又都包了起来放进了抽屉里。
一回生二回熟，林清和和哑巴婢女于无言处达成了同盟，毕竟今后两人是要日夜相伴的。
眼看着就要到了掌灯时分，风荷园更显得寂寥无比，飒飒的风声穿过草丛，婆娑的黑影平添了一分诡异的气氛。
见此情景，哑巴婢女又变得惶恐起来，吓得躲在墙角缩成一团，整个人都摇摇欲坠。林清和却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地方，看到哑巴婢女的表现，她越来越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于是也跟着凑到了墙角去，尽量和声细语地问哑巴婢女：“你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害怕么？”
哑巴婢女飞快地看了一眼林清和，眼神里的恐惧更盛了几分，她两手抱着肩膀，喉咙里也呜咽起来，良久她才瑟瑟发抖地指着林清和，不停地打起了手势。
那像是一种手语，可是林清和从没有接触过这些，因此看着哑巴婢女的手势，她也是一头雾水，但有颇不甘心，眼看着就要解开心里的谜团了，总不能轻易就放弃了吧？
于是她想了个主意，就问那个婢女：“你会写字么？”
本来她也只是试探，却没想到那婢女竟然点头了，她意外之余也多了几分惊喜，飞快地取出了自己上学时用的纸笔递到了哑巴婢女面前。
“既然你会写字，那你先把你的名字写下来。”
哑巴婢女听罢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在纸上写下了“巧珍”二字。
“你叫巧珍？”林清和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又继续说道：“那现在你把你害怕的原因写下来，可以做到么？”
哑巴婢女沉默了下，握着笔的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良久她才下了很大决心，很快地在纸上又写下了一行字，“这里死过人。”
这一句话无疑像是一个一计闷棍打在了林清和心上，她盯着白纸黑字，心里也觉得毛毛的，可是转念一想，她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听别人说的还是亲眼看到的？”林清和继续追问。
巧珍便又在纸上写上了‘看见’二字。这样事情就能解释的通了，巧珍曾经在这里目睹过死人的场面，所以她才会如此害怕。
林清和不免有点同情她，要知道谁都不会愿意到一个曾经出过人命的屋子里去住，可要是让巧珍知道她也是死而复生的人，恐怕她就更怕了。
想到这里，林清和竟然不由得笑了笑，惹得巧珍有点茫然不知所措。于是她在纸上又写下了一句话：“你很像那个人，所以看到你我就害怕。”
林清和的笑容骤然消失了，她诧异地看着纸上的字，突然觉得胸口隐隐发闷，心里突然有无数的猜测，但是很快她就知道猜测就是事实，她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巧珍看到的那个不幸死去的人，也就是她的生母谢氏。
算起来母亲离开她已经有十一年了，她仍在襁褓中时，母亲就因难产离世，所以她对生母根本没有确切的印象，只是长大后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一些只言片语，才构筑了关于母亲的一些事情，人人都说母亲是死在她之前住的那间屋子里，也就是她母亲死后，那个院子才成了下人住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巧珍又说看见了她母亲死在这里？
她虽然参不透这其中的缘由，但是能感觉到巧珍并没有骗她，她的恐惧不是装出来的，那也就证明她确实是经历过的。
“那你知道那人是怎么死的么？”
林清和不知道巧珍究竟知道多少东西，如今也只能抱着侥幸心理多问她一些。
“被闷死的。”巧珍颤抖着在纸上写下了弯弯曲曲的字迹，很明显她已经怕到了极点，刚写完这句话，她就猛地把笔扔了出去，尖叫着捂住了头，她回忆起了当时那个场景，刚刚生产完的女人，半裸着身子，身下流着猩红的血，无力地躺在地上，两个婆子一个按住她的头，一个按住她的脚，还有一个穿红衣的丫鬟把带着血迹的鸳鸯枕捂在她脸上，她一直的扑腾，直到再也动不了。
这样的场景折磨了她十年，她想忘掉，可是却一次比一次清楚，尤其是当看到林清和的时候，她甚至会错把林清和就当做那个女人，看到熟悉的面孔，她几乎要昏厥过去，尤其是还是在这间房间里，她越是想逃掉，就越离恐惧越近。
她无力地哀嚎起来，拼命地捶打着脑袋。林清和见状，忙抓住了她的两只手，然后用胳膊肘把她挡在自己胸口，此时此刻，她心情也晦暗至极，迷雾重重，只有巧珍才能给她想要的信息。
巧珍终于缓和了下来，林清和也不打算再继续追问下去，不然真把她逼疯了，她就再也问不出什么了。
天色不早了，不如早些歇息，她很快整理下床铺，然后搀着巧珍坐到了床上去，这会巧珍清醒过来，忙挣脱了下去，眼神里都是不好意思，林清和明白她的想法，于是安慰道：“没关系，这个时候就别管什么小姐不小姐的，你只管当我是你亲妹妹，咱们睡在一张床上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巧珍低头想了想，然后羞涩地点了点头，林清和放下心来，遂和巧珍分别躺在了一头，入夜的园子非常宁静，听着巧珍渐渐平稳的呼吸声，林清和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今天听到的消息彻底颠覆了她的所知，即便是活了两世，她也觉得难以消化这些。
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母亲并非传言中的难产而死，究竟谁是那个黑手？除了周氏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人了，算着时间下来，她母亲死后没多久，周氏就诞下了林嫣，第二年又生下了林富增，父亲喜得贵子，于是把周氏扶正做了当家主母，直到今日。
上一世，是周氏害得她生不如死，更没想到的是周氏也是害死她母亲的元凶，仇上加仇，林清和的胸中升腾起一股火焰来，仇恨几乎将她吞噬，却又在夜色里化作绵长的寂寥。
她静静躺着，不知不觉地竟想到了昨夜进她屋子的飞贼，又想到了两人的约定，那飞贼还说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到她房里找她，殊不知她换了住处，算一算日子，再过几天也就是二十五了，到时候那个笨贼进错了房间，定然是要被人逮个正着了吧……林清和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什么本事去帮别人呢？
就这样一夜不成眠，好不容易捱到了早上，林清和起床的时候，巧珍也穿衣起来了，休息一夜之后的巧珍恢复了不少，再也不像昨天那么精神不济了。
两个人就又烧了一壶热水，轮流梳洗了一番。早饭看来是用不上了，林清和咬了一口馒头，就提着布包出门准备去学堂了，昨天因为搬屋子的事情，她没时间去文雅学堂，今天却不能再旷课了。
巧珍把她送到园子门口，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只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她，她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于是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不敢一个人留在这，那你就当我的书童吧，只要你不嫌累，要知道书童是不能进学堂里的，只能在门口等着。”
巧珍闻言眼睛一亮，拼命地摇了摇头表示她不怕累，然后一把抢过了林清和的布包抱在怀里，笑呵呵地冲她点头。
林清和知道她是打心眼里想跟着她一起走，所以也不多说话，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学堂走。
一路走来引得不少人侧目，林清和低头看了看崭新的襦裙和外衫，心里想着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她刚换下破衣烂衫，人家看她的眼神都从鄙夷变成了欣赏了。
到了学堂，巧珍在外面守候，林清和则背着布包进了学堂，今日她来得早，夫子还没有到，所以学堂里也乱糟糟的，十几岁的孩子，正是玩闹的时候，在学堂里追来跑去，一会儿撞着这个一会儿又捅着那个，林清和刚坐定，就被一人斩钉截铁地凿在了背上，她忍痛回过头去，果然看见了肥头大耳的林富增。
林清和狠狠瞪了他一眼，摸了摸胀疼的背部冷哼了一声，林富增却是个不知好歹的，他见林清和不言不语，以为是怕了他，所以得意洋洋地举起拳头又要砸在林清和背上，不想却被突如其来的呼喝吓得差点跌倒。
“林富增！你作甚！”刚进门的夫子怒气冲冲地冲到林富增面前，举起手里的戒尺狠狠地在他手上拍了好几下，“屡教不改！上一次的教训还不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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