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荼靡花事 > 第28章 锦衣

??长极从一阵摇晃中醒来,面前却一片昏暗,影影绰绰,教他一时不知身置何处。他不由坐起了身,耳边忽传来一道陌生的嗓音:“贵人莫怕,此时我们身在马车中。”

    他冷不防一惊,便倏地往后退去,却一下子撞到马车壁上,背后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那人忙伸手将他搀住,温声道:“在下并无恶意,贵人不必慌乱。”

    长极心中惊疑不定,电光石火间,想到自己在双花巷,耳后突然被人一击,便坠入一片黑暗。如今醒来,却在一个轧轧前行的马车之中,车厢沉沉如墨,显是漏液奔行,却不知自己身上发生了何事,这人又是何人?

    他看不清那人模样,心中越发惶惑不定,却听“呼呼”两声,一团火苗便在眼前窜起,原是那人取出火折子吹出了火星。他借着火光看清了那人面目,豹头环眼,目蕴精光,面上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他越发地惊疑不定,却见那人对外面说了一句,“走慢一些”,那马车果然立时慢了下来。他便从容不迫地将车顶悬下来的一盏气死风灯点燃,那灯中不知有什么有机关,无论如何摇晃,烛台总能滑到水平之位上,再罩上琉璃罩,烛火便稳稳烧了起来。

    借着烛光,长极越发看清了那人模样,三四十岁模样,穿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深色长袍,却有一种渊渟岳峙的气概,坐相如钟,腰背有力,显是习武之人。

    长极看他这般气度,并不像穷凶极恶的歹人,反倒似官门中人,心中稍定,正要说话,却见那人已微微倾身向他揖道:“马车狭窄,请恕我无法全礼。”

    长极心中却霎时起了惊涛骇浪,方定下的心便“突突”急跳起来。

    此人这般气度,显然不是寻常人物,虽已有克制,却仍透出几分对自己的恭谨来。他并不觉着,周姑妈奉圣夫人的名头能叫这般人物对自己一个黄口小儿如此对待,教他如何心安?

    他一时耳中轰轰作响,心乱如麻,四下无着落之际,眼前忽闪过阿姐温文含笑的面容,不知为何,心中却突然安定下来,便抬起头问他道:“是你们救了我?”

    那人见他因自己行礼便察觉到不同,心中正感叹其反应之敏锐,却又见他虽因此惊慌无措,不过顷刻却又镇定下来,一时心下竟愈发生了感叹,隐隐叹息:难道果真是天生的血脉不凡?

    此时听他如此问,却是微微一怔,不过瞬间他便省会过来,含混笑道:“这般说也未为不可。”

    长极不解,便进而问道:“我们这是在回馥园的路上?”

    那人目光中便透出几分意味深长来,微微笑道:“那不是贵人该去的地方,我们是在回贵人该回的地方。”

    长极双目圆睁:“什么意思?”

    那人却未回他的话,只道:“贵人不必惊慌,贵人只需知道,我们并无恶意。此番与我们同去,只怕前程难以估量了。”

    长极如何能解其中之意,再问之时,那人却不肯说什么了。长极便冷笑道:“我并不要这远大的前程,我只需你们将我送回馥园去!”

    那人只是笑而不语,并不为所动,看他仿佛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儿。

    长极大怒,脚下移形换位,顷刻便扑到车门前,将门撞开,抬头一眼看去时,却不由呆住了。

    只见月光与火把辉映之下,车前蜿蜒两队器宇轩昂的缇骑,俱是身姿挺拔,软甲加身,□□骏马矫健如龙,落蹄无声,向着前方缓缓行进。

    他心头巨震,脱口而出:“锦衣卫!”

    那人在他身后淡淡道:“贵人且先回来,莫跌下车去。”

    他恍若未闻,只看着外面发呆。有缇骑便立时驱马上前,向他略一颔首行过礼,却向车厢中恭声问道:“同知有何吩咐?”

    那人回道:“无事。”那缇骑便又策马回到队中。

    那人也不急躁,冷眼看着长极由震惊到慌乱,又到沉静,及至默默坐回车中。

    长极沉默片刻,抬头问道:“你可是锦衣卫指挥同知赵琨?”

    那人气度沉凝,显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听他这话却不由目露讶色,几乎失态,双目于是沉沉一翕,问他道:“你又安知我不是江同知?”

    方才那巡卫的缇骑上前来,既称呼他为同知,已然道破他的身份。然锦衣卫同知有两人,他自是其中之一,另一人却是江兆平。大梁官员繁如星斗,锦衣卫虽名满天下,他却并不认为一个垂髫小儿能熟知卫中官职及人物。

    他却不知周姑妈姑侄虽避居小城,却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且馥园既要长极承嗣,支撑门户,自然极尽全力教养。周涤清便有一本《朝士集》,乃是她们在京城的手眼所撰,朝中官员任职若有变动,便随之修改。周涤清与长极姐弟两人平日常拿此集记诵,因而朝中官员如何,两人心中确然烂熟于心。且如内阁、三司六部、锦衣卫等紧要职司官员的姓名、年庚、籍贯、形貌、履历,各附小记,姐弟二人亦记诵在心。

    锦衣卫指挥使乃是镇江人关牧,年已介五旬;同知两人,一是京兆赵琨,二是成都江兆平。江兆平已过不惑之年,且形貌矮小。赵琨时年只有三十几岁,且身形高大,相貌英武,长极如何猜不到是他?

    只他恨赵琨方才故弄玄虚,守口如瓶,不肯解他心中疑惑,此时便亦学他冷笑一声,从容不迫地合了双眼,并不答他。

    赵琨却并未生恼,心中只愈发生了感佩。他只道此行是不得已而为之,指挥室虽厚望殷殷,甚而着他亲至,却尚不知将要带一个什么样的人回去,于江山社稷也不知是福是祸。

    此时两人交锋不过一刻,这小儿却不得不叫他刮目相看,论心性,隐忍沉着,胆大心细;论才学,敏慧睿哲,才智过人。莫说九岁小儿,就是寻常人遇到这般阵势早便慌得不知所措了。锦衣卫的名头又何等骇人?莫说锦衣卫指挥同知亲至,便是一个小旗出动也足够震慑了,他却还能与自己虚与委蛇、较劲置气。

    长极哪知他心中所想,他命途多舛,自幼坎坷流离,虽不过小小年纪,却尝尽世间冷暖,濒死的光景也不知经历了几回。又生来倔强,有一股混不吝的胆气,当初便敢下死力气抓伤周涤清。遇到这般阵仗,虽心底仍有些惶惶,却到底“初生之犊不畏虎”,见其并不敢对自己无礼,尚思想不到前路如何,便暂安下心来。不管他们为何抓了自己,只暗暗想着如何逃脱,回到家里。

    赵琨见他只不理自己,也不再讨嫌多话,不过一笑了之。

    他们在乐安城掳了长极,便即刻出城,马不停蹄往京城而去。不过两三个时辰,便出了山东地界,打尖歇息,只在各地卫所。因而馥园的护卫追出来时,早不见了他们踪影。况各地俱有锦衣卫卫所驻扎,缇骑往来十分寻常,便是行人目睹,亦未有上心。且长极失踪之初,他们只道为贼人所掳,寻查探访,只往可疑人等上问,并未想到官门上去。

    长极一径想着路上要如何逃脱,却不料所从缇骑竟有数十人,赵琨又是何等人物,他但有所动,便叫他看破,竟是全然找不到一点机会。

    一夜奔行,未及破晓,他们便抵达京城门下。有锦衣卫腰牌通行,守门兵丁便立即开了城门放他们进去。

    长极听外面对答之声,心知到了京城,这才慌乱起来,对前路未知生了惶恐。

    缇骑进了京城,赵琨便叫他们散了去,各回各家,只留几个心腹,护送长极到了一处冷僻的院落。

    长极见事不妙,他又不能逃脱,在京城官道上之时,便索性哭闹起来,只盼有人发觉不妥,来管一管闲事。但锦衣卫的闲事又有谁人敢管,赵琨也不能任由他胡闹,百般劝说无效,只得劈手将他打晕。

    到了院中,他便将长极抱入卧房歇息,吩咐一干人等紧守消息,全力卫护他的安危,自己却连风尘也未洗,驱马往紫禁城午门而去。他因知道指挥使关牧今夜并未在都指挥使司中,而在午门当值,才径直去了宫中。

    方到了午门门下,他便听守门的下属回禀,指挥使已交了班,家去了。便忙又策马追了过去,跑不过半盏茶功夫,便远远瞧见了一丛人影,一个大红飞鱼服的昂藏身影策马其中。他不由轻喝一声,挥鞭打了一下马身。

    那身影听见马蹄声,便回了头过来,见来人是他,眼中不由微微一亮,却又瞬间沉定下来,勒绳主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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