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武侠仙侠 > 苦涩仙途 > 第十四章 千一的故事 一

??”如果我说,你,林思杨,也是妖怪,你怎么想?”柳千一问道。

    “你喝多了。”思杨自然如此回答。

    “这个‘千金一梦’是我开的,”柳千一忽然转开了话题,“很久以前,在我还是一棵小小的柳树的时候,我的身边,有一条小河,小河的对岸,有一片竹林,每一阵风过,我都听到她们欢乐的歌唱,我无时无刻不渴望加入她们,像她们一样在风中起舞,和她们一同为春日的雨露欣喜,为夏日的艳阳喧闹,在秋夜的月光下互诉衷肠,在冬日的大雪里白了衣裳。但我只是一棵树,注定站在河边,永远羡慕,永远孤独,我以为这样会是一辈子。我就这样慢慢长大,慢慢的,我的树冠荫蔽了窄窄的河面,于是我看到了希望,只要我拼命生长,我就可以与她们在一起,我将不再孤单。有一年夏天,雨水很多,小河的水涨了很多,冲垮了河岸,冲到了我的脚下,我渐渐的站立不稳,摇摇欲坠,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倒向了河的对岸,我想着,哪怕是死了,被冲走了,也要向着她们的方向。我确实倒了下去,倒在河面之上,我的头重重地砸在河对岸,一棵纤细的竹子的脚下,我知道自己受伤很重,我的树根已经大半暴露在外,湍急的流水不停冲刷我的身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柳千一讲到此处,停下来喝了口酒,仰头看着轻舞的竹林,月光在他脸上洒下温柔的光芒。

    “就在我以为自己终于要随流水而去的时候,我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呼唤,那棵长在我头顶的纤细的竹子,在狂风中附身抚过我的树冠,她告诉我要坚持住,告诉我暴雨终将逝去,而大地是永恒的。我不想死,我第一次离她如此之近,于是我拼命生长,将自己的根牢牢扎进土地。就像她说的,暴雨停歇了,河流渐窄,夏天过去了,秋天过去了,而我还活着。我们一直相互依偎着,说了很多很多话,过了很多很多年。”

    思杨静静的听着柳千一的故事,他不相信柳千一说的每一句话,却莫名其妙的被这故事感动。

    “我的头顶,是阴晴变幻的高天,身下是潺潺流淌的小河,有鸟儿从头顶飞过,有小兽从我身上跑过,我满怀欣喜的向它们致意,生活地充满了感激,我以为这种生活会是永恒。”

    “直到有一天,有些人走到了我们的身边,他们踏着我的身体,走到了河的对面,举起砍刀,砍倒了无数的竹子,其中就有她。在凄凉无助的哀嚎声中,我看着她倒下,就贴着我的身体倒下。第一次,我看清楚了她,她依然像很多年以前一样纤细柔弱,依然温婉地对我说着‘别害怕,坚持住。’我不害怕,一点也不,我只是愤恨,恨自己是一棵树。如果我是猛虎、是雄狮、是豺狼、是...甚至哪怕我是一只小鸟,哪怕无法撕裂他们,也要啄瞎他们的眼睛;但我不是,我甚至都不是风,不是水,我吹不动,也冲不走......我唯一能做的,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他们残害着她和她的同胞,看着他们挥舞着的砍刀,听着他们爽朗酣畅的笑声,第一次,第一次我如此愤恨自己是一棵树。”

    柳千一喝着酒,讲着故事,仰起的脸在明灭斑驳的月光下,依然泛着温柔的光芒。

    “人们砍倒了很多竹子,然后开始扎捆收拾。当她被一双大手拾起,离开我的身边时,她对我说‘那里有我们的孩子,照顾好她。’我看过去,就在我的树冠旁边,她曾亭亭玉立的地方,一截小小的笋尖,从土地里探出了头。我告诉她我会的,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去保护好,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一切办法,我对自己说。”

    说到这里,柳千一转头看向思杨,“如果你是那棵柳树,你要如何做,才能去保护一棵幼竹?”

    “做不到。”思杨回答道,“不可能的。”

    “是啊,不可能的。只要我还是柳树,就永远不可能做到照顾她,保护她。也许最终,我只能像看着她的母亲一样,看着她被人毁去。所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只是一棵普通的柳树,一棵只是活得久一些,躺倒在地的柳树。特别是当人们离开时,我分明听到他们说‘这棵柳树真是帮了大忙了。’”

    “他们说得没错,”柳千一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不是我,不是我跨河躺着,他们没那么轻松过河,没那么轻松屠戮她和她的同胞。我实实在在是帮了大忙。”

    “可这怪不得你。”思杨忍不住插嘴说道。

    “那要怪谁?怪当时的大雨?可没有那场大雨,我和她依然还在隔河相望,我分明感激了那么多年;怪那些人的残忍?你会觉得他们残忍吗?在你看来,他们只是砍了些竹子而已吧;还能怪谁?怪当天的天气太好?风太清云太淡,阳光太灿烂?谁都怪不得,怪只怪,我是一棵树,一棵动也不能动的,孱弱苍老的柳树。”

    “我用了很多年去想明白这件事。我知道只要我还像这样枯枯躺着一天,我谁都保护不了。是啊,很简单,又是多么痛的领悟。在这很多年里,我们的女儿,没错,就是你所认识的竹悠悠,她就在我身旁,悠悠的长大了。我看着她在春日的雨露中悄然探头,在夏日的艳阳里眯了眼睛,在秋风的温存中摇曳生姿,在冬夜的寒霜里缩身颤抖。我给她讲了好多好多的故事,哪一只小鸟曾经飞过又飞回,哪一只松鼠曾经眼看着怀里的榛子掉落小河中,我恳求每一只过路的小动物陪她玩耍,恳求每一阵风,将我吹向她的方向。虽然未来怎样你永远都不知道,我还是希望,她能过得好一些,至少比她的母亲好一些。”

    “有一年夏天,小河的流水渐渐干涸,阳光格外的毒辣,土地在我的身下崩坏,几个月都没有一滴雨。悠悠已经憔悴不堪,奄奄一息,我像她母亲当年对我说的那样告诉她‘别害怕,坚持住。’每天夜里,我都拼命凝聚着空气中一点点的湿气,在清晨,化为露珠,滴落在她的脚下。直到有一天,我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住了,我已太老了,老的再也抬不起头,早晨我滴落了最后的眼泪,从地底深处,拼尽全力喝了一滴水,然后告诉悠悠‘爸爸要走了,悠悠你别害怕,坚持住。’然后我最后一次看了看周围,看了看她母亲生长的地方,看了看头顶的万里晴空,看着太阳即将照耀的地方,‘我也要去了’我想,然后我低下了头,向着悠悠的方向。和很多年前一样,我要死了,那就死在她身边,遮不了风,至少也挡挡艳阳。”

    “呵呵,”柳千一忽然轻笑了一声,举起酒葫芦敲了敲身边的竹子,“我第一次以为我要死了的时候,我没有死,却度过了人生最快乐的时光;这次我第二次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我还是没有死,我变成了妖怪。”

    “这是很奇怪的感觉,我发现我不再是一棵柳树,因为树还躺在那里,皱褶枯萎了,而我已经从其中脱离了出来,我飘飘荡荡,寻找一个栖身之所,因为火热的阳光让我很不舒服。我寻寻觅觅,最终还是回到了我的本体,尽管它已枯萎,已随时会腐朽,更重要的是,它的一根干枯的枝丫,压到了悠悠,悠悠瘦弱的身躯不堪重负。我回到树身,想看看是不是可以动起来。”

    “动起来的感觉真好。真的,如果你数十上百年一动不得动,也许你会理解我当时的感觉。动起来的那一刻,我觉得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是我做不到的。我尝试着扎根到更深处,找到更多的水,然后我就成功了;我尝试着把这些水汇集到一起,然后送到悠悠脚下,我居然又成功了。我看着悠悠重新焕发了生机,重新有了笑容,这一切都让我欣喜不已。‘我是活着还是死了?’这个问题我当时根本无暇思考,我深深沉浸在无所不能的幻觉中。”

    “很久以后我知道了自己的‘魂化’,但在那之前,我只是单纯的欣喜,我欣喜于自己终于可以像曾经答应过的一样,去照顾,去保护,我和她的女儿——悠悠。”

    讲到这里,柳千一笑着看向思杨:“其实我讲的这些,你是不是一句都不信?”

    思杨正听得入神,忽听柳千一如此问他,一时倒有些不知如何作答,稍微回了回神,才说道:“倒也不是一句不信,但总不至于全信就是了。”

    柳千一又笑了笑,“你是不相信我是柳树还是不相信悠悠是竹子?”

    “都不信。”思杨很坚定的说道。

    “那你相信哪些?”

    “说不清。”

    ......

    见柳千一不再说话,思杨忍不住问道:

    “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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