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思杨和姬成进了客栈,经历了与沐青青的斗嘴风波,又眼见得沐青青与和尚一行人发生冲突,斗嘴无疾而终也就罢了,这和尚与青青手下已经算得上大打出手了,却也一样戛然而止,未免太过离奇,所以思杨才有此一问:
“怎么回事?”
这边姬成自然也不明了,只是听得和尚与老何聊了两句,简简单单两句话,然后就忽然离去,老何却也收拾东西带着沐青青离开,还表示说这地方不能住了。换谁都要问一句:
“怎么回事?”
两人面面相觑,倒是身边的小二开口说道:“那大汉不是承认自己修道嘛,很正常啊。”
“修道怎么了?”思杨和姬成异口同声。
“道士和和尚不对眼啊,我在这里见过好多和尚和道士大打出手了,通常都是道士吃亏,所以走了也正常。”小二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怎么是和尚先走的?难不成这个和尚怕道士?”思杨接着问。
“不可能,我看是这个和尚打不过这个大汉,所以先走,但是大汉怕和尚去找帮手,所以也就离开了。”
思杨觉得这个解释很合理,在他看来,老和尚欺负老余确实没问题,但是就凭那个老何可以后发先至地拦下和尚一指,功夫怕是还在和尚之上。姬成却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这些江湖中人说打就打说走就走的行事风格颇为让人艳羡,至于和尚更强还是老何更强,他并不在乎,所以既然此刻得了解释,也就心下释然,重又坐下来吃饭,还招呼思杨一起。
思杨又想了想沐青青离去时瞪向自己的目光,摇摇头也就坐了下来。
吃饭、洗澡、美美地回房睡觉。夜里思杨被吵醒了一次,听得确实是日间的和尚重又找上了门来,挨个推门,遍寻无果之后倒也没有为难店小二,订了几个房间就此休息了。思杨放下心来,看姬成睡得香甜,一边想着竹悠悠和沐青青,重又沉沉睡去。
再醒来已是第二日的清晨,夏日的艳阳早早从窗户洒进房间,思杨叫醒姬成,两人又在客栈吃了早饭,再次上路。
进了落川,一路上的城镇乡舍不绝,倒也不必再受餐风露宿之苦,思杨虽有心赶往师傅所在,考虑到姬成所谓的“游山玩水”,便也放慢了行程,由着姬成的性子慢慢走。
这日两人走到进落川后遇到的第一个大城前,此城名唤落霞,恰巧两人到达时正值夕阳西下,落霞城巨大的城门楼子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远远的便可看到城楼上琉璃瓦反射的明晃晃的光芒,美轮美奂。姬成望着远处的落霞城,对着思杨说道:“常听闻落川四大名城,秋水长天、落霞孤鹜,此刻一见,当真名不虚传。”
思杨虽眼界不宽,以前倒也听嫂子说起过,只是亲眼见到毕竟不同。远山、斜照、碧草荒烟,夏日的生机在这夕阳下平白生出一股苍凉之意,一种自身渺小的醒悟油然而生,然而在天与地,山与川之间突兀矗立的一座大城,却也让人心胸为之一廓。思杨也忍不住感慨:“确实不凡。”
两人沿着青石铺就的进城官道行至城门前,姬成掏出了白马书院的身份铭牌,当先向盘验的守城兵士走去,思杨紧随其后。一个年纪轻轻的士兵拿了姬成的铭牌看了看,眼中分明泛出了艳羡的目光,拱手行了一礼便欲放行,待得看到思杨身背柴刀时,却又伸手拦了下来,语气却依然客气,向着姬成说道:
“先生两人可是同伴?”
“没错,可有不妥?”姬成问道。
“先生不是落川人?”
“不是,我们自白马镇来。”
“原来如此,不瞒先生说,一个月后是落川八大名刹讲经斗法大会,届时落霞城是主会场之一,为防有人寻衅滋事,两个月前城守大人就颁布了禁刀兵的法令,携刀兵者,一律不得入城。”一边说,士兵一边转而看向思杨。
“柴刀也不行?”思杨问道。
“不行,若要进城,柴刀就要上缴了。”
姬成没有开口,思杨却也没有再争讲什么,反正柴刀用了许久,一路行来砍山劈路,刀刃卷了多处,就此丢弃也无不可。于是解了柴刀,递与那小兵,小兵收了柴刀,又向着两人行了一礼,闪身让开了去路。
进得城来,思杨的眼睛自是免不了一番忙碌,姬成却自如的多,拉着思杨在小贩和商户之间穿行,很快就找到了一家门厅敞亮的客栈。姬成付了银子订了房间,两人就随着小二的引领上楼放了行李,姬成有心带思杨涨些见识,就笑眯眯地说:“山林里听你的,到了这里,你就得听我的了吧。”
“好啊,你说干什么咱就干什么。”思杨哪里不明白姬成的心思,跟着自己荒林野地走了许久,村舍农家又凑合了几宿,而今来到这种大城里,索性就由得他。
姬成引了思杨下楼上街,先打听了落霞城最好的酒楼所在,直奔过去饱餐了一顿,思杨知道姬成有钱,也不推辞,让吃什么吃什么。吃完了饭,姬成向小二打听本城最可玩的去处,小二讲了许多地方,什么柳烟亭、抹香湖之类的,姬成气急:“大晚上的,我看什么景去?我说的是好玩的地方,懂不懂?”
小二一脸茫然看着姬成,姬成憋得脸红,拿出一锭银子,“好玩的、花钱的地方!”
也难为了这十三四岁的小二,他终是明白了姬成所指,千恩万谢收了银子,告诉了姬成一个去处。
姬成打听停当,回来叫了思杨,兴致勃勃的乘马车来到了一处三层小楼前。小楼左右各一方竹林,平白在这喧闹街市里独立了出来,一块儿描金的招牌悬在二楼处,上书四个大字——千金一梦。招牌下方一楼开着半扇大门,两个壮硕的大汉分立左右,大汉的身后有一副对联,姬成看着念道:
“千金不展颜/只为半掩春色已倾城;一梦尽相思/却道遮面温柔足解忧。”
思杨不待姬成感慨好联,插嘴道:“听着不对啊,这是什么地方?”
“自然是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
姬成一拉思杨,“进去就知道了。”不曾想姬成这一拉思杨却站着没动,姬成问道:“怎么了?”
思杨看着姬成,笑着问道:“我若不去,你敢进去吗?”
姬成脸色微红,还是犟嘴说道:“有何不敢。”
“那你且去。”思杨抱着胳膊站立不动。
姬成作势向着门口走了两步,回头看思杨依然站定了冲他笑着,终于是垂头丧气地又走回来,哭丧着脸说道:“进去涨涨见识有何不可,你何苦与我作对。”
思杨说道:“何必要去这种地方。”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不傻,看对子就看出来了啊。千金不展颜,你花一千两金子人家都不对你笑一下,为啥呢?因为人家开半扇门,里面的春色都足以倾城了,这再一笑可不就倾国了嘛。这说的是什么?别当我不懂。”思杨回道。
“你山沟沟里的小子也懂这些?”
“我不懂,只是识字罢了。”
“所以更要进去啊。你看人家写的下联,一梦尽相思,说的就是你在这个地方,一梦可解你所有相思,即便人家不对你笑,哪怕人家挡着脸,你还得感慨忧愁尽消呢!这么好的地方不进去看看?谈什么游览天下!谈什么增长见闻!?”姬成给自己鼓劲道。
“你有未尽的相思?”思扬问道。
“没有。”
“你有难解的忧愁?”
“没有。”
“那你何苦进去。”
姬成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千金一梦”的招牌,索性走到街边坐了下来,悠悠地说道:“进书院之前,我就见多了自家兄长出入此类地方,当时年幼,好奇心正盛,早有窥探之心,家里却因为兄长的不长进而将我送到了白马书院,也是为了让我远离那浮华的所在。如今想要进去,也只是想见识一番罢了。我读书不少,自然是明白道理的,况且身正心清,又岂是区区外物可左右的。”
思杨见姬成说得用心,心下也有几分不忍,自己又何尝不想见识一番,想起随哥哥去白马镇上见过的船工马帮出入的地方,哥哥也总是匆匆拉自己离开。又想到如今离家千里,也算得上独行江湖,一股豪气油然而生,且进去看看又如何。想至此处,思杨站起身来,看着对面的“千金一梦”,对姬成说道:“我就陪你身正心清一把。”
姬成闻言大喜,起身拉住思杨:“此话当真?”
“自然。”
“走!”姬成给两人鼓了鼓劲儿,大步朝对面行去,思杨紧随其后。
行至门前,看门的一个大汉踏前一步拦住:“这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一边玩去。”
姬成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门还没进去就被人当小屁孩赶走,憋屈呀。思杨看姬成憋的话都说不出来,抢上一步问道:“为什么不能进?”
“小孩子家,学点好的去!何况你们有钱吗?”大汉斜着眼说道。
不待思杨开口,姬成已经举着钱袋子叫道:
“有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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