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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亭底却起了变故,雪白水花似喷泉激射而出。扶苏只觉脚下有巨大声响传来,循声看去,只见那亭底一条鳄鱼,正张着大口,露出尖利的牙齿,嘶吼着向对面扑去。对面鳄鱼吻中叼着一只野兔,那兔遍身是血,只是尚未断气,一双腿兀自蹬踏不休。见对手来袭,匆忙将野兔一口吞下,张着血盆大口迎了上去。
那场面血腥恐怖,扶苏何曾见过,只觉恶寒,扶着那亭柱干呕不止。
那少年见她面白若素,忙跃到柱前,将那机关揿下,登时一切恢复如初。
“可好些了?”少年本欲伸手拍她后背,到中途却又悄然缩了回去。
扶苏缓了一缓,心中略为好受,站直了身子道:“多谢!贵庄养这些凶残之物,真是,真是……”
她心中震惊一时难以形容。
少年并不接话,沉默半晌却道:“这世间万事万物有多少在你预料之中?又有多少是个人可以掌控。你今时从这里出去,只需忘掉这些便可重新生活。但有些人,有些事却是永远无法再回头。”
扶苏听得云里雾里,重复道:“忘掉?”这些与鳄鱼有何干系?只是这少年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一份依恋在心中让她不忍拔步,呆呆立在亭中听他言语。
虽已入秋,江南的天气却仍是温热。此刻,一轮骄阳袅袅悬于空中,无数金色光线铺洒下来,映得那湖水金光灿灿。
扶苏惊道:“糟糕,乔娘子必等急了。”她向少年匆匆一瞥,脚下生风,向来时路而去。
少年见她纤腰盈盈,云鬓飘飘,身姿曼妙而去,不觉眼中润湿。他将拳向柱上狠狠砸去,直震得亭子嗡嗡作响。自己原是时乖命蹇,只求大仇得报,如何再能奢求。
点翠苑,乔娘子及一众婢女正围着宫家小姐对着那绸缎、成衣指点。扶苏刚进院中,一个小丫环已替她将帘子掀开,扶苏冲她微微一笑,进到屋里。
乔娘子见她进来,神情一松,笑指着其中一块绢布道:“小姐,这匹紫羽流云纱若是裁作秋服穿在小姐身上,必然娇艳。”
扶苏向人群中瞧去,正是那白衣少女。此刻见她嘴角一抿,莺声道:“这纱太过艳丽,我只喜欢那些素色的布料。下次你若来,可将素色衣料多带一些。”
彤儿笑着接嘴道:“可不,小姐和子骞公子一样都喜白色。”
“谁在说我?又是彤儿吧!”话音未落,一人已笑着走了进来。
扶苏见那宫小姐面上一派惊喜地瞧着来人,便也转身看去。谁知一见之下,顿时失色,恰是刚才那少年。
那少年却未曾将她放入眼中,径自走到少女身边,笑道:“沫含看中了哪件?”
“宫沫含。”扶苏在心中默念。
宫沫含见得他来,顿时活泼了几分,指着面前堆放的衣料,笑道:“刚才乔娘子正说我穿紫色好看。子骞,你看看我可穿得?”
子骞瞥了一眼那纱,直接道:“以你容颜,便是仙衣也穿得,何况一区区紫色!”
宫沫含娇嗔道:“让你帮我挑衣服,偏还来打趣人家,真是讨厌。”
“我乃实话,怎是打趣。在我看来,你容颜之美,当世无人能比。”子骞说着已走到了轮椅后,“今日太阳甚好,你只躲在房中偷懒,可不辜负了大好光阴。再说,多晒太阳,对你恢复也有好处。”
扶苏见他一脸宠溺,柔声和宫沫寒说话,心中叹道:“原来他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
因宫沫含高兴,赏了乔娘子许多银钱,乔娘子一路喋喋不休,“这宫家小姐当真是好福气。虽说自幼没了娘,又双腿不便,但有雷子骞这么一个出色的少年英雄护着,却也不错。”
扶苏一路无话,这时听得一个“雷”字,忙道:“那公子姓雷?乔娘子可知他是哪里人氏?”
乔娘子掩嘴笑道:“怪道你不声不响,原来心中有所惦记!”
扶苏见她误会,也不解释,只催道:“娘子莫要与我顽笑,快说他是哪里人氏?”
乔娘子却道:“哪里人氏我倒不晓得,只知他与宫家小姐是表亲。两年前与宫沫寒订的婚。”
“亲戚?”扶苏喃喃道。
“嗯,宫庄主与雷子骞的母亲是表兄妹。”乔娘子补充道。
扶苏心中本有一丝侥幸,此时听乔娘子一说顿时泄了气,幼时从未曾听虎子说过建康城有他家亲戚。
回到云裳阁,扶苏想想气馁,遂往床上一躺,扯过棉被将自己兜头蒙住。
“姐姐,吃饭了。”一双胖胖的小手将她被子拉开。
“怎么突然不开心了?”乔娘子见她眼眶微红,关心道。
“没事,突然想回雍北了。”扶苏闷声道。
她搬进云裳阁,只和乔娘子说家人欲将她许给一个糟老头,所以才愤而出走。乔娘子却不知她家中富贵,奴婢成群,父母更是将她捧在掌心,视若珍宝。因她自幼身体娇弱,更请了一名武师在家教她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那武师见她聪慧,还偷偷将自己最得意的轻身功夫——浮云蔽日授了与她。
这样的教养,使得叶扶苏并不像一般的大家闺秀,拘谨于深闺。相反,她热情开朗,自由随性。所以,才会因为一桩婚事激起她寻找虎子之心。
“不怕回去你爹娘将你嫁给那糟老头了?”乔娘子打趣道。
“我现在只是有此想法,还未决定。”扶苏犹豫道。
“扶苏姐姐别走,我们喜欢你。”很少说话的允玉突然开口道。
扶苏见她说完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我们允玉长得真漂亮,姐姐若真的要走,必提前和你说一声的。”
乔娘子见她闷闷不乐,只道她是真的想家,劝解道:“明日便是庙会,到时你带这两个小家伙出去散散心。我看他们喜欢你倒是甚于我。”
允文一听便跳了起来,搂着乔娘子的脖子,向她脸上亲去,“娘,你真好。”
乔娘子将他扯下,嫌弃地用手帕拭去满脸的口水,笑骂道:“真是个皮猴子!”
允文手舞足蹈,做出一个抓耳挠腮的动作,吱声道:“我便是那大闹天宫的孙猴子。”
扶苏噗哧一笑,将那一腔烦恼都抛之脑后。
第二日,建康城每年一度的庙会。
长安街上,人潮涌动。扶苏立在云裳阁前,牵着一对小人,又再次回头对乔娘子道:“今日客人这么多,我还是留在店里帮忙吧。”
“不用,不用,客人多了,生意肯定好。”乔娘子将她向街上推去,又叮嘱一双儿女:“可要好好听扶苏姐姐话。”
“姐姐你瞧。”允文晃着扶苏的手,指着前方欢喜道。
两只彩狮摇头晃脑,憨态可掬,后面却是宝盖幡幢,四名带着面具,身着红衣的壮汉抬着一尊弥勒佛,从街道正中缓缓经过。街边百姓皆停步张望,更有那信佛之人双手合什,口中诵经。
扶苏生在雍北,从未见此光景,一路行来,只觉新鲜有趣。卖艺的、唱曲的、诸般杂耍,风味小吃,只看得人眼花缭乱。
行不多久,道路便分出两支。允文蹦跳着向右边行去,扶苏紧紧牵着他的小手,只恐人多将他挤丢。
“姐姐,这里有趣。”允文幼小但滑顺,此刻见人群中传来阵阵喝采声,便往人群中钻。
扶苏护着允玉,跟着允文,挤进人群。却见一株桂树上悬着一只金色小铜钟,下面地上铺着一幅红绫,上写“钟响兆福”四字。周围人们纷纷将手中铜钱向那小钟掷去,只闻叮叮铛铛,那红绫上片刻便集了许多铜钱。
“姑娘,怎么不试上一试?敲响那钟,便可为亲人祈福。”旁边一须发皆白的老人见她面露好奇之色,好心道。
“瞧我的。”允文早将方才乔娘子给他的几枚铜钱放在手中,正跃跃欲试。扶苏见他觑着一只眼睛,右手用力,铜钱蹭地一下飞了出去,正中钟身。
“哇,真厉害。”扶苏赞道。
允文又一连掷了数枚,皆中钟身,他心情大好,骄傲道:“姐姐,你们也试试。”
扶苏微微一笑,手中三枚铜钱同时出手,不分伯仲,同时击中铜钟。
“姐姐,真厉害。”身边的允玉一脸羡慕。
“来,你也试试。”扶苏将一枚铜钱放入她手中。
“允玉加油。”允文在一旁拍手。允玉比他大三岁,但他嫌弃允玉长得柔弱,从不肯唤姐姐。
允玉怯生生地看了铜钟一眼,认真将手中铜钱掷出。她用力甚轻,铜钱堪堪碰到钟身便落了下去。
扶苏笑道:“却也不错,一掷便中。”
“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玩。”允文说着,便率先钻出了人群。
扶苏携着两个小人,且行且玩。行至一面塑摊前,允文再次住了脚。“我要捏个拿刀的关公。”
那面塑摊前摆了许多样品,喜庆的福娃、可爱的白兔、神气的老虎,皆各式各样,无一雷同。
允文捏了一个关公,允玉选了一个嫦娥。扶苏看着这些面塑,正不知选哪一个。
那面塑的老师傅见她踌躇,微笑道:“小姐长得如此漂亮,带一尊自己的小像岂不好?”
“好,那就请师傅帮我捏一尊小像。”待将来回雍城,也留作个纪念,扶苏心中想道。
老师傅瞧了扶苏几秒钟,从盆中取出一团面,搓揉按捏几下,一个人物的雏形便呼之欲出。
扶苏见他手法娴熟,正看得有趣。只听允玉惊呼道:“扶苏姐姐,允文怎的不见了?”
扶苏大惊,回顾四周,只见人头攒动,哪里有允文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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