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红枫山记 > 第31章 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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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返回当日搭便车的“九通镇”货运中转车站。

    铁路交织错杂。不远处一火车头牵引着几十节车厢,如同巨龙一样。

    火车头的烟囱冒出黑烟。蒸汽在红色车轮旁呼哧而出。看样子是准备出发。

    我和洪可馨爬上了即将离站的火车。

    我们俩藏在车厢,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黎明时火车经由湘桂铁路抵达了大江之畔的江城边。下了火车,洪可馨与我立即打车去江城郊外的修车行,取了车。

    我们要赶在对手之前找到宗先生,没有逗留,立即启程,向西朝雪山赶去。

    洪可馨驱车飞奔,丝毫不敢懈怠。这跑车正是王文和之前开走的那辆。硬朗的霸气的车灯让它就像一头猛兽。

    洪可馨说这市面上售价几百万的家伙。可是,在走私市场,比如让黄旗社帮忙,只值一半的价钱。它被改装过,不但是防弹的,还有自动灭火系统。她还告诉我,其实这跑车是从对手的帮会头子身上抢过来的,是她第一次参与暗杀的战利品。“其实,当时周姐姐派我去,我以为自己难以活着返回庄园了。对行动没有任何信心。不料,遇到了陈强。他帮了我。后来的几次行动,他和王文秀都暗中帮忙。我才能勉强回去交差。周姐姐每次看到我回去,都十分惊讶。她并不知道我有帮手。”

    “怪不得你认识陈强。谢谢你收留了我。”

    洪可馨听了,摇头,“谢我。你不恨我就不错了。”

    她转过话题,“如果他们知道宗先生还活着,就不会各自为战了。”

    我说:“对啊。谁也没料到最终的真相竟然是宗先生没有死。地图在他身上。”

    “伯伯曾告诉我,宗夏带走的那个女子,曾生下一个女儿。”洪可馨说着,有些怅然。

    “我没有说出去,是为了顾及宗夏手下的感受。不过,可惜,还是被他们知道了。”洪可馨叹气,“过去,大家并不知道这个女孩的真实身份,都以为她是宗夏的女儿。”

    “嗯,这些事,虽然说起来可耻,但迟早要被曝光的。”我回答。

    “她的母亲临死前,把她托付给雪山下的村人养育。现在,黑岳也正在赶过去,要找到女儿。”

    我点头,“我们必须还宗先生清白——我们与陈强会合,然后找到邵兄,大家连手,胜算会大一些。”

    “不,没时间了。也没必要。我们只需要找到宗先生,然后取出兀鹫崖的东西,就可以撤退了。希望这次一切顺利。如果宗先生能出马,领导大家,对付黑岳,我们便胜算在握。”

    “那黑岳的女儿?”

    “我不会用别人的亲人当筹码。”

    她问:“你知道,为什么宗夏活着,却不肯复出?宁愿孤守雪山。”

    我摇头。

    “因为他对自己的作为十分羞愧?”

    “不,我不便解释,很快你便会知道。”

    我与洪可馨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朝雪山赶去。我们要赶在太岁的人找到宗夏前把他救出来。而且,还必须抢在对手抵达前找着兀鹫崖,取出里面的帝国财阀的秘密文件。

    离开江城一路向西行,大概行了三日,地势越来越高,地形也越来越复杂。四周都是高山峡谷,云烟在身边缭绕徘徊。我们在附近小客栈投宿,天黑后继续赶路。跑车在如同长蛇一样公路蜿蜒穿行,半日后,经过一个路标,就到达雪山地界了。虽然清龙会和帝国财阀在各地活动,但这儿已经不是他们的地盘。他们进入雪山地区,也要小心翼翼,不敢太张扬。

    我们抵达一个路口,忽然发现路边站着一个搭便车的人,竟然是铁霜。

    铁霜钻入车厢后坐。

    洪可馨累了,换我开车。

    “阿霜?你怎么在这儿?”

    “一言难尽。我们半路遇袭,我与王文秀失散了。既然顺路,就搭我一程。”

    不久,车进入一片深谷。洪可馨忽然示意,要我在路边停车。

    我有些疑惑,以为她有要紧事,立刻停车。

    她走下车去,来到观景台旁。

    我跟着下车。

    铁霜也下车了。

    黎明时分,观景台外景色壮美。山脉绵延,山势雄健,山崖下大江奔流,白云条条好像丝带,随风穿过山谷,几只白鹭在脚下掠水飞行。好一派美丽绝尘的雄壮景象。

    洪可馨站在观景台旁:“我没走过江北向西去雪山的路。可惜,现在就算有画笔,也没时间素描。”我终于明白,她的嗜好又犯了。即便在紧迫的行动中,也无法抵御美景的诱惑。但是,她不急,自己也不便多言。

    她拿出相机,拍了一会。

    她又让我帮忙。“来,给我也拍一个。”

    我心想:“我们快被对手包围了,你还有心情干这个?”但又无法拒绝,走了过去,拿起相机,拍了一通。

    洪可馨看到云雾变化了,要等远山露出白色雪峰来。

    我只好等候着,想:“——对于一个看惯海景的人,看山很稀奇吧。”

    等了许久,终于拍到这景色。

    洪可馨伸手,搭在我的肩头,“我们来合影。”

    游客拿了相机,退开几步,举起相机,给我们拍照。

    铁霜十分不屑,走到一旁。

    一旁的游客看到我们的神情,十分羡慕,赞赏说:“啊。真幸福的一对情侣。”

    洪可馨听了,白皙如雪的脸,却泛起一丝红晕,悄悄瞥眼我,转身就走。

    她忽然停下脚步,“你不要解释一下么?”

    我摇头。“没必要。我们可以假扮一次。”

    洪可馨问:“你认为是假扮?”

    我说:“我是为你好。现在我们的关系不明不白,如不保持距离,那个丑八怪又可以做文章了。”

    铁霜不耐烦,坐在车头盖上,催促我们。

    洪可馨刚要开车,一辆轿车停在前方。车上人竟然是陈强。陈强向我们走来,说太岁的人马块到了。大家商议片刻,立刻出发。两车在路上交替掩护前行。可是,每到一个美景,洪可馨就要停车拍照。陈强性子急,不耐烦,又不好催促,干脆自己驾车先走,留下我们慢慢欣赏风景。

    我站在路边观景台旁,看着洪可馨。她容貌端庄,举止得体,带着几分矜持。单看外表,旁人压根无法看出她是一个冷漠的残酷的杀手,还以为她只是一个爱旅行的普通女孩子,可是,她却是一个最真实的杀手,甚至是堂口的负责人。

    她的性格安静,特别喜欢绘画,看到了美丽的风景,如果无法停留,拿出画板写生,则必须用相机拍,回去再揉合记忆,进行绘制。不然就会惋惜再惋惜。也许,是因为生活太沉闷,压抑使然。不过,她走了一条自己不肯走的路,却是事实。从她离开父母,抵达枫叶山庄开始,她的命运,便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了。只有在这片刻的闲适中,她才是自己。

    不久,我们上了车,跑车发出轰鸣声,离开高山观景台。

    前方的道路开始弯曲起来。

    “我听说,你时常看着朋友的发黄的相片出神。我的相片,你会留下么?”洪可馨问。

    “当然。我们也是好朋友。”

    “真的么?”

    “这还用问?”

    “很久前,父亲还在世时,就常给我讲雪山的神奇故事。我老早就想来这儿旅行。可是,一直不能如愿。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实现梦想。”她感慨着。

    洪可馨拿着相机,继续拍摄,录制路边的风光。然后对着自己拍起来。

    “其实,看到今天大家放下成见,齐心协力。我很高兴。”她说,“我经过十年的准备,终于可以踏上前往雪山的道路了。非常幸运,这不是一趟枯燥的旅途。因为,有一个,特别的人在身边。希望这段影像,能在将来,给彼此留下美好的回忆。”

    跑车的引擎在公路上咆哮着。车的身影就像一支箭,穿过空气,一路向西狂飙。

    到了傍晚,我们在路边加油站加油,然后草草吃了些东西,继续赶路。

    车速丝毫没有下降,依然很快。

    我问:“你为什么要开这么快?这样会很令人注目。”

    “没错。我就是要这样。”

    “你故意把太岁与黑太保的人引来。”我问。

    “是的。这样,他们才能有机会。——而且,本来这就是帝国财阀的公路。开得慢了反而危险。”

    我忽然明白,她并非单纯为了观赏美景,她在用自己当诱饵,引来太岁的人马,给其它人撕开前进的缺口。因为,她是一个最有价值的跟踪对象,不管相对来说,还是绝对来说。所以,对手会蜂拥而至,来活捉她。

    我看看后坐上目光无神的铁霜,问她在想什么。

    铁霜突然问:“矿井内的密室,究竟是怎么回事?”

    洪可馨减慢车速,叹气。

    “对不起,计划赶不上变化。当时,黄金确实在矿井内。”

    “我和王文和商议后,决定请黄旗社帮忙运走黄金。”

    我点头。“怪不得,王文和神神秘秘,问他什么都不肯说。”

    “哼,我才不相信什么帝国财阀的文件能管用。而且,就算兀鹫崖有军火,但是外敌环伺,且兀鹫崖在海拔四千米的雪线附近。当年的矿山的运输工具早就被大雪掩埋。你认为我们能运走么?”

    “当然不行。”

    洪可馨说:“没料到铁姑娘会帮忙。如不是她大胆拖延,我也运不走黄金。”

    铁霜叹气,说:“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白小姐,我似乎不那么讨厌你了。可是,我要告诉你,我不是帮你,我是在帮铁成。而且,我做的这一切,也都是为了对付黑岳。”

    洪可馨说:“是么?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你。”

    铁霜说:“其实,我和你一样,也不相信兀鹫崖的东西有什么用处。明白说,我是为宗先生而来的。”

    洪可馨停车加油,然后改为我开车。

    她十分疲惫,用厚羽绒衣盖在身上,取出靠枕套在脖子上,侧头睡着了。铁霜独自在后排,内心存着希望,又充满疑虑,默然不语,睡不着,但是,又无力说话。

    很快,高山反应开始侵蚀我们每一个人。

    夜幕降临,无尽的黑暗好似幕布,被车灯的光撕破一道裂口。

    跑车咆哮着撕裂雨幕,向前疾驰。

    我驱车在盘蛇形的路上穿行,经过一道道下临深谷的桥,穿过许多隧洞,天亮后,遥远的雪山的白色顶峰越来越近了。洪可馨总是要停车照相,铁霜已经不耐烦。半路上,我们到了另一个接头地点。铁霜上了前来接应的王文秀的车。王文秀答应带她去见宗先生。两人上车离开了。

    路上,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壮美。

    我与洪可馨,再次站在路旁的观景台。

    洪可馨放下相机,说:“其实,说实话,我已经厌烦了争斗。我希望做回真正的自我。”

    我叹气,“谁都一样。若不是因为东叔,我想,我这辈子,也不会再涉足江湖的恩怨了。”

    “可惜,有许多事,是由不得自己选。我们既然已经踏上这条路,早已无法后退。”

    我们上了车,继续前行。

    在盘山路山的一侧,我透过车窗,看到山下追踪而来的对手的车辆。

    太岁的人马开车追来了。

    对手换了装备,也驾驶了大马力的改装车。

    洪可馨踩下油门,很快把他们甩远,可是,却又不立即加速摆脱。

    大家开始翻山了。

    海拔越来越高了。

    严寒之中,天空落下冻雨,道路开始有些积雪,然后积雪结冰。跑车因为先天的弱点,开始在冰上打滑,特别是这种七百马力的公牛牌后驱车,因为马力过大,更变得十分难以控制。

    洪可馨打开了雪地模式,车速慢了下来。

    对手追了上来。

    我从车的后坐,拿来自动□□,准备朝他们射击。

    后面的车不敢太靠近,小心翼翼的行驶起来。

    可是没片刻,对手再次追上来了。然后骚扰一会,立刻拉开距离。

    对手就这样轮番骚扰,要消耗我的体力。

    这条路通向偏僻的山谷,车不算多,但偶尔也能遇到老旧的卡车。前方,有一辆蓝色货车在龟速爬行。洪可馨开车缓慢超越载货的卡车后,同时按了按喇叭。卡车司机隔着窗朝她致意。原来是自己人。卡车司机待我们通过,便放慢了速度,一脚刹车,一个转向,让车横滑了,车上的原木滚落,占据了马路,把对手堵在后面。

    他们疯狂的按喇叭。鸣枪。可是卡车的车箱落下几十根水桶粗的圆木,堆在路上,成了一个巨大路障。

    这下,对手压根追不上了。

    日光穿透云峰,金灿灿的铺洒在路面。

    冰融化了。车速提了起来。我们甩开了对手。

    她说:“这一路飚车,是我这么些年来,最兴奋,最解闷的一次。”

    “是啊。”我说。可是,我知道,前路艰险,不禁皱眉。

    她却心里轻松,问:“你知道,为什么要和你在半路停车,去观看雪山景色么?”

    我摇头。

    “以后你会明白。”她说。

    洪可馨此时已经把相机交给了王文秀了。抵达雪山后,她不再拍照,而是驱车向一侧的小路开去,在一片高山湖畔的树林旁停了车。

    我们下了车,站在雪山下的岩石上,眺望远方。

    遥远的雪峰如仙人一样。

    “想不到,这是我们自海云寨认识以来,度过的最平静的时光。”

    “没错,我们这一年来,历尽了艰险。就算在水月宫,因胡鹰和东将的纷争,又遭受对手的骚扰,也难得片刻安宁。——现在,经过了无数磨难,终于来到这儿,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伤。”

    我问:“这儿就是宗先生住的地方,还是兀鹫崖的所在?”

    洪可馨摇头,“这儿,是一个很有意义的地方。”她从车头的箱子取出提琴箱,拿出地图,依据地图指引,向树林走去。

    我跟着她。

    “如果现在可以回到你刚抵达枫叶山庄的时刻,让你再次选择,你会怎么选?”

    “当然是选择平静。但不是选择逃避。因为逃避,不能给我真正的平静。”

    洪可馨微微一笑。

    我们离开马路,缓缓踏雪而行。

    不久,我们来到雪山飞瀑旁。瀑布下是一汪碧蓝的如镜湖水。湖畔巨树参天。树梢旁是碧空下的雪峰。一派世外仙园景象。

    天空中的雪山鹰盘旋着。

    洪可馨步行在雪地里。

    我跟随她缓步走入一树林中。

    前方是一座石墓。

    洪可馨告诉我,这是堂口的向祖师爷的墓。

    “这儿就是向祖师爷的墓?我只听恩师提起他老人家的经历,并不知道他安葬于此。”

    云层低垂,雪似乎就要落下了。

    我们向墓鞠躬三次,继续朝林子深处走去。

    附近有一座小小的石头屋子,屋子外的窗台下竟然有人留下一束雪莲。

    我问:“你到这儿来,是为了继续打听战神的下落?”

    “不单单是打听他的下落,还要打听伯伯的义子的下落,还有堂口失散的人马的下落。”

    “本来,有一位郝师叔常年在此守护祖师爷的墓。现在他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估计是去黄草谷采集虫草了。他或许知道洪毅舅舅的下落。”

    这些日子里,洪可馨看我有意无意间总是与自己保持距离,内心有些不解,问我:“经历了生死,你还当我是普通朋友么?”我微笑着,“朋友?当然是。可是,不是普通朋友。是生死的朋友。也是同门兄妹。”我们经历了许多生死拼杀,早已看破了生死,也已知晓对方的心意,但是,在此情此景中,谁也无暇去顾及儿女私情。何况我曾发誓,苗云英死后三年内不考虑婚姻问题。不能与她有特别的关系。因为之前种种错,我也不是很能接受她。况且,我们至今背负私奔之罪。更注定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她缓缓叹气,说:“这就是我的命。从加入伯伯的帮会开始,就无法改变了。”

    我跟着她向前走。

    踏雪声围绕着彼此。

    “我还有一个多年未曾见的朋友,写信给我,说她快要订婚了。我有些惆怅。我在你身上,竟然找到了,和她一样的感受。你说奇怪么?”我说。

    “你是说黄旗社的那个朋友?当然不奇怪。”

    同门的竞争者及对手都快到了。

    因为圣物在手,现在对手和自己人除了抢花红之外,又多了一个追杀我们的借口。

    她在一片冰雪中的林子旁停下脚步。

    这山坳树林中,冰雪皑皑,冰柱奇异,雪珠子满眼,好似梦幻的天地。

    她问:“对了,你心里,还想着苗云英的事?”我摇头:“不。其实,那都是注定的。伤心总是难以避免。但我们总要继续生活。难道不是么?”

    “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一连串的难以预料的事情,你会和我在一起么?”她忽然问。

    我沉默片刻,“也许吧,可是,事实是无法改变的,我们也无法摆脱命运,难道不是么?”

    洪可馨轻轻点头,“没错,你答应了何先生的事,必须办到。——唉,我们生在江湖,就如浪涛中的飘叶,只能随波逐流。自己永远无法改变什么。”

    大雪纷飞。她望着树上的积雪,越积越厚,竟把枝条压弯了,发出咯咯声。

    她问:“你知道,为什么红屋子的瓦那么硬了么?”

    我摇头,“我从小在宽仁巷的公寓居住,从来没留心过这些。所以不知道。”

    洪可馨抬起下颔,一双冰晶玉润的双眸望着枝条上的冰凌,“因为,落雪凝聚,会结冰。所以,下雪的地方,瓦当屋梁都必须十分坚固!且不能让冰雪在屋顶聚集。”我点头,“我明白了。所以,南方乡村大多是四方平顶屋子。而北方,都是尖顶屋子。”洪可馨望着天空,“是的。过去,父亲在的时候,就不知道这个道理。结果屋梁被大雪挤压,折断了。而妈妈从小在海云寨居住,也不知道。他们都是从不会下雪的地方来到一个大雪纷飞的湖畔,结果吃尽苦头。”

    她深深吸口气,“可是,就算屋子坏了,我们要住着破屋子过冬。生活却是多么的幸福,美好。”

    她神色略带忧伤,“后来,我去了庄园,成了一个帮会的门徒,虽然生活无忧,甚至养尊处优,但生活沉闷。久而久之,我也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我觉得,生活中的一切,都不再有阳光。”她缓缓地,轻轻地踏雪而行。雪山下的山谷,是那么的宁静。她止步,站在雪地中,打开手中的箱子,提起小提琴,抚摸片刻,轻轻拉了起来。

    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如飘絮飞落。似乎在为这琴声伴奏。

    白色围巾,温柔的手指,跟随着琴摆动着,音符在琴弦上滑动。琴音缠绵,细腻,温柔。雪花慢慢的飘落,落在她的秀发上,也沾在她长长的睫毛上。

    白色的绒毛大衣,衬着红色的衣领,莹润的脸颊。她是那么的美丽,微圆的鹅蛋脸,水月一样温柔,清澈的双瞳,秀丽眉黛,好似远方美丽的雪山。她的安静让别人天地也能安静下来。她的喜悦,也能让别人快乐起来。而她的乐曲,透露了她的内心,让别人,也走入一个醇美,幸福的世界。

    她的身影被团团雪花包围,好似朦胧雾气,而琴音则是搅动雾气的温柔的手。

    我从没听过这么温柔的琴曲,不敢用力的呼吸,生怕打扰了这宁静的画面。

    这乐曲让人忘却了世间的仇恨,厮杀。

    这雪花也让她完全不像一个冷冰冰的,沉默的女孩子,更不是每天,都和冰冷的武器打交道的冷血杀手。

    “本来,我认为,我这辈子只能是一个杀手。这些乐曲,绘画,永远没有机会再碰,更没旁人会欣赏了。直到一个人的出现,一切都不同了。他改变了我的生活,改变了我,再次让我找回了真实的我。”

    她问:“你想知道,为什么,我小名叫雪儿吗?”

    我的眼中露出疑问。

    洪可馨抬头,望着冰雪包裹的晶莹的花蕊珠子旁的天空。

    “那是因为,我就生在这样一个白雪纷飞的日子里。在一个大江边的僻静小村中。小时候,爸爸叫我雪儿。可惜,他们甚至来不及给我一个真正的名字,便永远离开了。”

    “伯伯希望我成为一个杀手,令对手恐惧。伯伯也为了让我忘记过去,剪断我的记忆,同时,也为了保护我安全,防止对手和其它帮会的人利用我打坏主意。不许我问家在哪儿,禁止我回去找父母,甚至不许我使用父亲的姓。他也不许我叫他外公,姥爷,只能叫伯伯。对自己门徒只称堂兄弟之女。而他的同门兄弟有数百之众。知情人有洪叔叔,但不久后他失踪了。其它知情人都被迫发誓保守秘密。——后来伯伯决定传位与我。许多同门知情者都被他利用周姐姐除掉了。”

    “伯伯死后,也不许我恢复本来的姓氏。他说这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可是,他生前允许我把庄园改名,赞同把海云寨这个老名字改称枫叶山庄。他还种了许多许多枫树,希望我从此把山庄当成自己家。”

    “现在,为了纪念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我要改回本姓氏。这是我素来的愿望。”

    谈起往事,她语气舒缓。

    “也因为。那天,那天,正是大雪纷飞。”她的眼眶开始泛起晶莹的色泽。

    ——自从那个黑暗的日子,她被华伯带走,当了杀手,目睹无数流血厮杀,给她的内心留下无法抹去的伤痕。华伯不希望她知道往事。她也再也找不到儿时的家。一切只有残存的记忆留在心间。

    “小时候,伯伯希望我忘记过去,叫我可馨儿。又称我为瑞珠儿。”

    “嗯,瑞珠,这个名字不错。用瑞暗代雪,很好。”

    “如云似雾的,捉摸不定的,正是南方的雪。”

    她闭上眼睛,站在白色的雪花中。雪花弥漫在她的四周。旋转着,旋转着,飘舞上半空。

    我抬起头,望着天空自由纷飞的雪花。

    弦音,让雪花,让天空,也温柔了起来。

    一个冷漠的,残忍的女子,也终于打开了心扉。

    她微微点头,神色有些凄楚,“如果,我说,如果,万一你要和我死在一起。你害怕么?我是那么的冰冷,无情。”

    我不明白她话内之意,没有立刻回答,思索片刻,“如果是命运的安排,那也只能接受。”

    我沐浴在温柔的乐曲的水流中,感慨着,“本来,我也害怕继续涉足纷争。可是,自从,阿美背叛后。苗云英死去后。这么多兄弟离去后。我不知为什么,便再也感觉不到害怕了。”

    洪可馨放下提琴,深深吸口气,“这么多年来,这是最轻松,最愉快的一段日子。我不想听江湖的事。”

    我点头,“是啊。我们终于接近目的地了。只要找到宗先生,就能找到兀鹫崖。”

    洪可馨微微一笑,睫毛的雪花飘落,“你还记得那幅我送你的画么?……画里藏着地图。为了不让周喜儿夺走它,我就想了这个办法。”

    我有些不解。

    “幸好在庄园被烧的当晚,你冒死把它救出。我没有看错人。”

    “我当时,也是跟着感觉走。觉得你很可靠。而且,而且。事实证明,我没有看错。”

    “当年,伯伯悄悄返回兀鹫崖,挖了一条只能一人钻进去的密道。洞口用石块堆起。这个密道要运走里面的东西是不行的,但是,去取罪证是足够的。”

    我有些疑惑,“可是,我看来看去,那幅画只是一副画。也没有什么夹层。”

    洪可馨说:“你仔细瞧那幅画的山峦的勾勒。有一根细细的线,贯穿全画。”

    我恍然,“怪不得,连周喜儿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幅画,我,我……”

    “嘘。你知道就好。”洪可馨打断我的话,“送你的,我不会收回。这幅画属于你,它永远都属于你。不管里面有什么,都是你的。”她把一只小小的盒子,放入我的口袋,“这里面是委任书,如果,如果我有什么不测,帮会暂时请委任书里的人帮忙管理。”

    “你信得过我?我恐怕,难当重任。”我问。

    “难道现在,你还不明白?”洪可馨望着我,“不过,你必须发誓,不做对不起帮会的事。而且,伯伯说过,我们要坚守的信念。帮会本非黑帮,不容奸邪恶棍容身。凡事都要符合忠孝义三个字。绝不干欺凌弱小的事。”

    “我早已厌倦了这种争斗!昔日的恩怨让我们都太累,太累了。”

    “我从小,就为了雪山的事,为了迎战黑岳而准备。今天,终于轻松了。我的任务完成了。而且,我也可以恢复自由,不必再为帮会的事费心。”

    我有些不解。

    “你不介意,宗先生的人取走东西?”

    “为什么要介意?”她反问,“只要对帮会好就行。”

    我在雪山下与洪可馨徒步朝雪山深处的一座雪峰而去。

    我说:“虽然那幅画我看不懂,可是,毕竟是你送的。要是我当时一念之差,犹豫了。我们就无法进入兀鹫崖,更无法报仇了。”

    她要在山脚附近的石屋住几天,等待师叔回来。

    如今大敌当前,我们又陷入重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又不能催促她,只好留下陪伴。

    她说虽然我不会接受她,她却要珍惜与我相处的每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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