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还没等我侧身避开,舜华已飞身一跃上前,手中扇骨轻轻一敲,正打在那紫衣舞姬的手腕上,她吃痛松开了手,那柄软剑铮铮落地,我被虚晃一下,险要跌倒,却被舜华一揽,稳稳环在了怀里。
半夏咳咳两声,转过头去,淡定地饮了一口茶。
这个坏人······
舜华以扇为剑,指向那个跌坐在地的舞姬,声音冰冷:“段天然是谁?为何要害明达。”
那舞姬纹丝不动,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直直看着他,不发一言。而周围那些青衣伶人都聚了过来,将我们三人围在中央,手中皆持西域软剑,寒光逼人。
舜华将我护在身后,似笑非笑道:“就凭你们这一堆烂木头?”
剑拔弩张之时,忽闻楼上雅座凭栏处传来一阵清越的笑声。
原是那一袭黛色长裙,发绾木簪的姑娘,她的笑容温婉静好,拍手笑道:“这么多年不见,上仙果真还是气度不凡,一眼便看破了这些姑娘们的真身。”
话音未落,长袖鼓风临栏跃下,月白流苏翩跹,若穿花而过的黛色蝶,落地时足尖轻点,施施然颔首轻笑:“我便是段天然。”
原来这一直藏在暗处的段天然,并不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而是这样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姑娘,举手投足间,一脉天然而成的温婉从容。
那一双好看的眼若古水无波,看得却是舜华。
周围那几个青衣伶人皆放下了手中软剑,近乎虔诚地跪在地上,垂首不语,舜华也收了剑气,轻皱眉道:“我们见过?”
“上仙贵人多忘事,自然是不记得了,”她笑了笑:“可这回我却并不是找你,而是想见一见你身后的这位姑娘。”
她看向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正是晋阳公主。”
这姑娘一眼便认出我是谁,定不像她看上去的那样,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想必来头不小。正想着,她已莲步轻移,走近我,轻声道:“死在了贞观十八年的晋阳公主,却重现贞观二十二年的长安,有趣,实在是有趣。”
舜华紧锁眉头,轻轻握住我的手腕,不着痕迹地隔在我和她之间,语气里带了些敌意:“你想做什么?”
她眼神倏忽黯然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有上仙在此,我一介凡间女子,能有什么歹心?我素闻晋阳公主才貌双全,遇事从容不惊,方才一幕不过是想看看,公主是否真如传言所说的那般,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我心想,这人还真是闲着没事干。
不由问她道:“你用木雕冒充我长姐,难道也只是想看看,长孙冲是否真如传言所说那样为了妻子不顾一切?”
她笑道:“我只是喜欢看戏罢了。”
“说起来,我特地为晋阳公主备下了一出精彩绝伦的戏,不知公主可否赏脸,随我前去一看呢?”
话音未落,舜华就脱口而出:“不行!”
感觉到手腕上的力气加重几分,我劝他道:“既然相邀,必定有她的道理,如果不去看看——”
舜华打断了我:“来者不善,我不能再让你涉险。”
【五】
“不如二位一起去。”
段天然面上依旧带着笑,一直坐在旁边的半夏一口茶呛了出来,而后摆手道:“罢了罢了,舜华你就陪小犀牛一起去吧,我一个人在这悠闲地喝喝茶看看美人,也算不虚此行了。”
一时没有别的办法,舜华也知晓他劝不住我,只好无奈地点头应下。
这胡姬酒肆从外边看一点不大,谁知里面竟是别有洞天。长廊连着厢房,一眼望不到尽头,清一色暗红灯笼高悬,转过不知多少屏风雕栏,几步几折几转,被那暗红灯笼绕得眼花缭乱,道这里竟像个迷宫,没个人引路根本绕不出去。
我转头对舜华说:“我这样的路痴,住在这儿真是要被活活逼疯——”
身后,却空无一人。
只有长长的回廊,高悬着暗红灯笼。
“舜华?”我向后喊了一声,声音久久的回响在空荡荡的长廊尽头,别说舜华,就是方才随我们上楼的那一众青衣伶人,也都不见了踪影。
“别看了,”一直在面前含笑引着我的段天然,轻轻开口:“这里本就只有我一个人。”
“在遇到他之前,我是一个人,他离开后,我还是一个人。”
我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奇怪道:“你之前说有一出戏想给我看?”
她抿唇轻笑:“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你就不怕我害你?”
我也笑了:“戏还没看过,你便着急要害我么。”
“你很聪明。”
沉默了片刻,她又道:“既然你这样聪明,可猜得到我为何要你来这里?”
原来她送去长孙府名帖儿,不是为了长孙冲,而本就是想要我来。
“你还记得在博陵崔家时,那个消失不见的铂金剪纸小像吗?还有长孙冲用血喂饲的那尊木雕,你猜的没错,这些全是我算计好的,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你来这里。”
【六】
我蹙眉:“虽然我寿命不长,可我活着时好像也没做什么亏心事,更和段姑娘无冤无仇,之前甚至都不曾见过面,不知为什么,姑娘要煞费苦心设这么个局,引我来这儿?”
她依旧巧笑嫣然,语气平淡:“不为什么,我只想要你离开舜华。”
我怔了怔,问道:“这事和舜华又有什么关系。”
她冷冷一笑:“舜华他从未告诉过你,他到底是谁吧,莫非你真以为,他就是一只有点修为的小狐狸吗?”
我很不喜欢段天然用这种语气和我提到舜华,堵她道:“他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喜欢的舜华,就是这只老是惹我生气偶尔还嘴欠的狐狸,他的过去,他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段天然轻扬起嘴角:“你还记得梓妤么,他怎样说,是说朋友、还是妹妹?其实,他一直在骗你,梓妤也是个上仙,不仅如此,她还是舜华的妻子。”
我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她,面前女子的笑意更深了:“怎么,不信?你不是想看戏么,我来演给你看,好不好?”
你想知道的,害怕知道的,舜华的过去,这出戏全演给你看。
话音未落,那一路高悬的暗红灯笼已模糊不清,黑暗中,段天然带着笑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像是又回到酒肆进门处的厅堂里,坐在那个大大的台子最前面。
一阵古乐声响,一众青衣伶人来了又去,不知春夏往复了多少次。
我看到舜华,他玄袍墨发,久久伫立在哪儿,叶不沾衣,目不染尘,他的笑容还是那样明朗,朗声念得是古书里的句子:“上有木禾,其修五寻。南山不死树,食之乃寿。我一个上仙,要不死树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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