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圆脸丫鬟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赵休免礼后,肖秀慧的目光复杂地朝刘贞望过来。
肖秀慧笑道,“三殿下怎地过来了?下人们服侍的还妥帖么?”
赵休笑道:“有劳吕安抚和你了。小王很是满意。”又道,“这丫鬟方才无来由冲过来,胡言乱语一气,莫不是颠的?”
肖秀慧脸色一僵,赔笑道:“这丫鬟平日里骄纵惯了,是有些疯疯癫癫。得罪了三大王,妾身必定重罚她!”
赵休冷了脸,不置可否。
肖秀慧扯着丫鬟过来,作势要打要卖的。那丫鬟也哭的好不可怜。
“原来不是痴子,”赵休见够了这种苦肉戏码,宫里的娘子们做得更逼真。心里隐隐对肖秀慧很是失望,枉观音娘与这样平常的女子交好,“那么她辱骂我阿姊的事情就不能了了。”
“殿下的阿姊?”肖秀慧镇定下情绪,“原来贞娘与大王如此亲厚。”她冲刘贞温和一笑,“我这丫鬟平日里头,有她姐夫、太君宠着,无法无天的,我根本就管不了。对家主人都是没大没小,什么玩笑话都敢开。如今开罪了贞娘,冲撞了大王,打死都活该。”
那丫鬟急了,“姐姐救我。”
肖秀慧暗了脸色:“我救不了你。你既开罪的贞娘,我也留不得你!”
丫鬟一把抱住刘振的腿,哭得脖子都红了:“刘大娘子,奴求求你放过奴吧。奴奴嘴贱心坏,实在是个卑贱种,大娘子放过我这身不由己的世代贱种吧。”
刘贞本是深恨这丫鬟搬弄是非,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但是听她一口一个“贱种”,心里很是悲凉。贫苦人多得很,自认贱种的,刘贞还是第一次见,还是这样一个穿戴金贵的小娇娘。
她看向一旁似是感伤的肖秀慧,突然心里有个种子在发芽:“你果真是个颠的。”
丫鬟愣住了,抬眼看向刘贞,满是泪花的杏眼里全是迷茫。
赵休和肖秀慧都看过来。
刘贞道:“还是个花痴。”嘴里这般说,眼睛却看向肖秀慧:“见个汉子,也不管他有没有家室,是香的是臭的,就往苟且那种龌龊事上想。”
刘贞继续说:“平常女子,莫说官宦出身,便是贫寒家的小娘,也不会动辄嘴里嚼着外间汉子的名字,还说得这么难听。所以,你一定是颠了,是花颠。”
肖秀慧银牙暗咬,这刘贞在众人面前指桑骂槐,自己还发作不得,毕竟骂的是环环这个丫鬟。周围的兵丁都在看着,她若再跳出来与刘贞这个市井粗妇争执,不管刘贞说什么,她肖秀慧都跌了架子。只得站在一旁僵着脸,听者刘贞没完没了地说什么花颠。
高君宝本来好好在营帐中休息,耳聪目明有个坏处就是什么都听得到。一开始听到那些娘们的叽歪,他懒得理。如今听见三大王也加入了,赶紧收拾一番,跑了出来。
正好插话:“原来是花颠!怪道方才一直纠缠我,问我这个那个的。”
“想俺长这么大,头次被个小娘缠,”高君宝年过而立,身上肌肉虬结,相貌实在算不上好,“俺娘子刘金锭,是个乡下娘,还嫌弃俺。怎地还有官家婢子看上了。原来是有病的。”
赵休听这高君宝说他娘子姓刘,又回忆起这丫鬟辱骂刘贞勾搭这那的话,顿时就明白了。
再望向肖秀慧,眼神就很是不善:“肖郡君,这疯癫之人,如何能留?”
肖秀慧再也不想被刘贞这样的泼妇反复地强调什么叫花颠了,连忙道:“妾身这就把她关起来,决不让她再冲撞贵人的。”贵人二字说的颇有些重。
处理了肖秀慧主仆。赵休有些烦闷,想问问刘贞和吕湛还有肖秀慧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会如此针锋相对。但见高君宝杵在这,很是碍眼。
“高壮士,我与阿姊有话说,你不用跟着。”
跟着赵休走了几步,四处的兵丁少了许多,赵休才问出了问题,还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莫非阿姊还心属吕湛那伪君子不成?”
刘贞问道:“三郎可是认为我对肖郡君意不平,是因为吕湛?”
赵休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片澄然:“阿姊明明值得更好的。吕湛金玉其外,有才而无德。”分明是认定女子争执必为男人。
刘贞见赵休一片好心地劝解,很是气结道:“即便那丫鬟辱骂我的都是真的,我也做不来与肖秀慧抢个小人!”
说罢,刘贞还气个不停。突然发现赵休脸红了,正奇怪着,刘贞突然忆起——“刘大娘好本事,霸着谢家婚事不放,勾搭了姓高的,还挂着个小郎君呢!”
腾地脸如火烧,刘贞逃也似地撂了一句话:“总之我既不要吕湛也不会做违背伦常的事!”说罢落荒而逃。
“姐姐,你一定要救我。我要一生一世伺候姐姐的。”圆脸丫鬟跟着肖秀慧回了营帐,哭得眼泪汪汪。
肖秀慧叹了口气道:“环环,你是我从娘家带出来的,就跟我的亲姊妹没两样。按照我本来的打算,是过几年让官人收了你。我们更加亲如一家。谁知道那刘贞恶毒心肠,竟然撺掇三殿下把你个好好小娘,关进那种不人不鬼的地方。”
环环哭得不能自已:“姐姐姐姐,一定要救我。哪怕做牛做马,我也不要被关起来,我会活不下去的。”
肖秀慧抹了抹眼泪,“环环,姐姐也是心疼你。可是三大王的令,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敢违抗?”
环环哭道:“我是姐姐的奴,也是姐夫的奴。如何那三大王要做我的主。”
肖秀慧拍了拍环环的后背,道:“现今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你姐夫替你向三大王求情。他一个半大少年,一起气愤,委后就忘了。”
“姐夫?”环环红着眼睛,生出了希望。
肖秀慧点点头:“你姐夫向来疼你,你快些去求他,此事必成。”
环环看着眼前一片热忱和关爱的姐姐,重重点了头,匆匆跑出营帐,去找吕湛去了。
肖秀慧看着环环曼妙的背影,微微勾了勾唇角:“阿李,我的妆匣子以后你来收着。”
随嫁过来的仆妇阿李迟疑道:“娘子,这妆匣不是一直都是环环管的么?”
“以后就是你收了。”肖秀慧优雅地喝了口加了胡椒的茶,很是享受。
吃晚膳的时候,环环还是没有回来。
顾氏见肖秀慧身边换了个中年妇人,而一直贴身伺候的俏丫鬟环环不见了踪影,眼睛眨巴两下,还是没说话。自顾把饭吃了回去歇息。这官宦家娘子的厉害,她早就领教过,不仅没有收获还被儿子合着一顿劝说,她自不会多管肖秀慧的私事。
吕湛吃完了饭,也扔下碗筷,要回中军大帐。
肖秀慧却展臂一拦,巧笑倩兮:“官人不去看看牛儿么?牛儿今日被扶着走了几步,很像个样子呢。”牛儿是她和吕湛的儿子,根据属相取的乳名。
吕湛初初认识肖秀慧的时候,觉得她哪哪都好,尤其爱笑。似是开心事情多的很。渐渐了解后,才发现:并不是每个女子,都如他从小认识的,类于刘贞之流,只有高兴才笑,只要笑就是高兴。
这一点的发现,令吕湛很是觉得魅力无穷,认为这才是真女人,需要男人去花心思的尤物。可是时间久了,这表面一样,内心一样的人,却令他很是有些心累。
“不日上京述职。凌阳的事情,还不知是怎么个结果,我这里一堆要捋的人事和军情。很是焦头烂额。”吕湛扶了扶脑门,“娘子若是空闲,把那个田驴儿处理掉。他颇有些心术不正,还一直在母亲面前打转,很是烦人。”
肖秀慧淡笑道:“太君的人,我哪里敢动?”
吕湛脸色冷下来:“那我的人呢?”
“官人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肖秀慧抚了抚簪在耳畔的秋海棠,似是有些蔫了,涂着丹蔻的指头,轻掐着,拔了出来,握在手心把玩。
吕湛见她这副好似无知娇娘的样子,很是郁闷:“你明明这么疼环环,她也一直向着你。为何要害她?”
肖秀慧却是轻笑:“官人也太高看我了。今日的事情,分明就是巧合。环环要怪就怪那三大王,或是那刘贞娘。”她丢了手中掐出汁水的海棠,觑了一眼吕湛的脸色,“我今日去试探三大王带来的两个人。都是恩人,但明显三大王对刘贞倍加亲厚。”
吕湛这才情绪回转,温柔道:“还是娘子时时为为夫考虑。为夫在此谢过了~~”还夸张地向肖秀慧行了个礼。
惹得肖秀慧一阵娇羞:“官人知道我的心就好。”又道:“那刘贞竟然毫发无损地活着回来了,本想着把她接过来,全了夫君的节义。不想那三殿下却是对她信赖非常,口称她为‘阿姊’。也不知那曹国公主知不知道多了个庶人‘姊妹’。”
吕湛皱了皱眉,“阿贞是个纯人。三殿下自然信赖。只没想到如此亲近。”
肖秀慧想说你亦是信刘贞多过别人吧?但还是把这话咽了下去。转而一想,纯人不过是可以欺之以方的台阶,因为他们不会用鬼蜮伎俩,让你防不胜防。
“如今战事狼藉,虽有潘帅大败,以致杨业战死在前,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毕竟我位卑言轻,总要防着上官拿我背锅才是。”吕湛道,“此刻莫要节外生枝。那刘贞暂时随她去吧。”
肖秀慧温顺道:“为妻晓得。我自是以夫君为主。为妻虽和符家有亲,之前也没有拦着夫君投靠三大王。毕竟咱家弃城之罪,楚王也护不住。”那符家的皇后,生的二皇子(楚王),此次也跟着官家出征,不久才冒充三大王赵休的名,逃了回来。
吕湛笑笑,觉得这肖秀慧虽妒悍,却还是很合心意的,决定给她一点甜头:“也忙了许久。我随你去看看牛儿吧。”
一夜夫妻和顺、父子融融,吕湛一早起来派人去接刘贞的家人,还把环环连夜送去了颠院。
这才去给三大王汇报请示,然后再处理军务。
刘贞从赵休那得知环环的下场,分外有些唏嘘。但是环环毕竟是人家的奴,人主人家给你面子如此重惩,再若多话,反倒徒惹纠纷。
刘家人在水师里过的叫度日如年,那刘贞先是“欺骗”官人不说,又晚上拐带了一名军汉,非常有细作的嫌疑。
辛亏全是老弱,李舅母还早产个女婴,打消了一部分怀疑。否则那承局定要好好审问的。
就是这样,刘家人在水师那也算是十分敏感。若不是担忧刘贞可能找回来,他们早跟着“盲流”进城找活干了。
就在陈氏摆了个素鸭摊给集市上添了份人气的时候,接到了军营的通知。
刘家人自是非常高兴地,收拾妥当,跟着来了吕湛的营盘。
“阿姊!”刘钧高叫一声,松开陈大娘的手,跳着高奔了过来,抱住刘贞:“我就知道你一定好好的!你可是刘贞!到哪都能活!”
陈氏拍了刘钧一巴掌,啐道:“什么话?什么到哪都能活?!贞娘哪都不去,就跟我在一块!去临江!”然后一拉刘贞,眼圈全红了。
刘贞叫了一声“妈妈”,也抱住了她,一手抱住却是明显发现这两天陈氏瘦的厉害,离开凌阳的时候陈氏的头发明明没那么花。不知道是心疼妈妈,还是感怀自己这几天的经历,若是回不来的脑洞,令她很是后怕和伤感,“妈妈,贞娘再不离开你了。”
接着李舅母和陈大娘也扑上来,喊着刘贞的名字,一家子历经苦难,路上不断地失去亲人,终于在南朝骨肉团聚,很是令军营的人感慨。
吕湛这一营兵,并非都是南朝兵,自他占了凌阳也招揽了不少他的北人乡亲,插了进去。此刻乡音犹在,乡亲犹在,而故土却不知何处能回的情感,令军营里的气氛在刘家人来了之后很是低迷。
不过本来就是败军,灰头土脸地跑去人生地不熟的南方,前途未知,气氛本就不好。再者吕湛自家前程都没数,哪里想着什么打仗和士气?见三大王的事办好了,就拔营启程,直奔京城。
到河东的时候,交卸了兵丁,吕湛自是高头大马亲自护送三大王回京。
越往南,人烟越是稠密,民风越是温和,连刮在脸上的风都柔了不少。
刘家人自是不惯学那肖秀慧乘小轿走路,而是雇了个没顶的大车,一家人热热闹闹坐一块,看风景说话,好不惬意。
虽说面对三大王,除了刘贞,刘家人都是尴尬和惧怕,但是三大王倒也没有任何特别,对他们和对一般仆妇并无不同,这才让陈氏他们舒了口气。
但就这样,刘家人还是担心,秋后算账,万一哪天三大王心情不好,想捻他们一捻可如何是好?
阿陈瞅准了个三大王上车的机会,组织了刘家人一起给三大王行了个大礼,磕头磕的梆梆响。倒把赵休吓了一跳,继而又是好些好笑:“陈妈妈为何如此谦卑?”
陈氏陪着小心讨笑道:“奴等心里有愧,又惧大王威仪。”
赵休笑:“你倒是实诚。”收敛了笑意道:“寡人确是恨不得治你们的罪,可是阿姊待我以诚以真。寡人不能让阿姊伤心,便放过你们。而后,莫再做如此可笑、不合礼数之事了。”这刘家人还读过书,却行的什么礼?乱七八糟!北人素来为南人以“侉”避之。阿姊一直倾慕南方风物,莫要到时遭人笑、骗才好。赵休乱糟糟地想。
见三大王没有怪罪,刘家人自是喜悦得很,陈大娘还冲着赵休傻乐。
赵休看着眼疼,拉下车窗帘,眼前还满是刘家人的笑脸。认识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看到刘家人一起笑的那么开心……继而又是想到北地逃难的路上,一路所遇所见……赵休真的很希望他可以照拂更多的人,让那些南逃的人都能够做一个赵人。
不论他出现在凌阳的原因是什么,赵休闭目养神——至少,他救了一家人,最后因为这个举动,还救了自己。
世上还真有如神仙般品格贵重的人,赵休想,阿姊是否也是这般想我?想我为人正直、热忱、仁厚?
那是必然的!赵休端起一杯茶,美滋滋地喝。
“贞娘,你救了官家的儿子,到了京城可就身份不同了。”陆永望了望一旁闷不吭声骑马的高君宝,“若是知道三郎的身份,怎地也不会让这军汉抢了咱自家的功劳。”
“阿永你又不会划船,如何抢功?”刘钧一句话让陆永歇了不甘心。
“不过阿姊,我可是佩服你了。”刘钧快活地说,“我们都以为你魔怔了。可没想到你真做到了。以后会不会做夫人啊?”
刘家人人都在夸刘贞,连从来喜欢挤兑她玩的刘钧都一口一个“阿姊”,不喊名字了。令她也很是得意。她做这些的时候,全是因为负疚,哪里有那么伟大果敢?
陈氏很是开心道:“谢家必定会看重你的,贞娘!女人最重要的不是丈夫、儿子,而是身份。”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陈氏扇扇手道:“有了身份,人家才会敬重你,不小看你。才会有男人爱慕尊重你,不怠慢你。然后儿子才会因为外人的敬重,和家人对他母亲的尊重,而更加敬重他的母亲。”陈氏的理很是多,一会一样。
李舅母又做了母亲,还是个女儿,对刘贞婚事更加上心:“今早在驿站,我和阿姊碰上了临江的一个官人,听说我们是谢家的亲戚,就告知了谢小郎的下落。”李舅母兴奋地说,“还要帮我们联系他呢。还不是看在我们和三大王一行?贞娘咱家可要飞上天啦。”
刘贞很是不自在,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阐明她的退亲信,当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对待谢家人。
陈氏很是矜持地点头,表示满意李舅母的话,“虽那小官油嘴滑舌,不知当不当真,但咱家贞娘果然是有后福的!”
正说话间,便听到后面有人追赶的声音。
只那人一直喊三大王什么什么的。
刘贞他们都伸头回看。
陈氏惊讶道:“这不是今早那个小官么?”
刘贞仔细一看,就看到那小官和他□□的马都在喘粗气,显然是一路狂奔追来的。
而那小官身后,跟着风尘仆仆下马,立着的青年,目光热切地在人群中搜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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