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绿瓦,苍劲的老槐树,叽叽喳喳的麻雀。
王震慢慢的推开已经呈焦黑色的大门,悠长的‘吱呀’声,带着一丝古韵,勾出王震为数不多的儿时记忆:大门上贴的那一层厚厚的门神,门框上还有去年未曾揭去的对联,房檐下挂着一串火红的小辣椒,偏房屋顶晒着一层金黄的玉米棒子,而在小院老槐树之下,一位穿着白色长衫的老者,躺在一张竹藤摇椅上,挥舞着一把巨大的蒲扇。
满头雪皑皑的白发,就连稀疏的眉毛都是雪白之色,面孔上虽然布满了深褐色的老年斑,尤其是脖颈出的皱纹,犹如老槐树皮一般褶皱僵硬,但老者的面色十分红润。由于常年练习拳法,老者的手掌十分宽大,手指和关节处要比寻常人大了许多,加上手背皮肤松弛布满老年斑,远远望去,像是苍鹰利爪,古朴却有劲道。
看着小院的景致,埋葬在王震记忆深处的幼年岁月,如同止不住的泉水朝外翻腾,一幅幅泛着岁月枯黄的黑白老照片在王震脑海中闪过,这些照片最后练成一条线,组成了王震的童年,而后被眼前的微风吹袭,如拂去沙尘般,将精美,活灵活现的照片场景展现在王震眼前。
后世的王震,由于父母死在了黑暗元年的大扫荡中,他对于亲人的认识只是一张张怀旧的老照片,而现在,这些照片成真了!
“王爷爷,你真的和美国队长打过架?别以为我是小孩子就骗我。”
竹藤摇椅四周,围着四个粉嫩精致,只有四五岁的天真孩童。小孩们穿着各种花俏的童装,有喜羊羊,灰太狼,孙悟空,猪八戒,脸蛋肥嫩,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金童玉女。
而此刻,小孩子们围在王建国身畔,争先恐后的在躺椅后面推着。而王建国则摆出一个舒适的姿态,一边摇曳着蒲扇,一边笑呵呵的道:“爷爷怎么会骗彤彤呢?爷爷年轻的那会,去了趟美国,就碰见了美国队长,我们还一起喝过酒呢?不过你们不知道啊,那家伙酒量奇差,一瓶二锅头还没喝完就醉了!”
“骗人!”摇着躺椅,穿着孙悟空童装的小女孩,气嘟嘟的撒手,来到王建国前面,大声为自己的偶像辩护:“美国队长哥哥什么都会,怎么可能连你都喝不过?爷爷你骗彤彤,彤彤再也不理你了!”
“好了,是爷爷老了,记错了!”王建国乐呵呵的抱拳赔礼:“好了,别生气了,生气就不漂亮了,来,让爷爷亲一口!”
“不行!”彤彤仰着脖子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扳着粉嫩的小手指数道:“昨天我妈妈说了,女孩子的脸不能随便让人亲,只能给未来的老公亲,而彤彤未来的老公是美国队长哥哥,所以哥哥不同意,彤彤就不能亲别人!”
“你妈妈真是这么说的?”王建国面露惊讶之色,慢慢的坐直身子,摸着彤彤的小脑袋,有些可惜的道:“哎!你妈妈说的对啊!女孩子的脸不能随便亲,可爷爷以前亲过了,若是让你的队长哥哥知道了,就不要彤彤了!”
“呜呜!爷爷你是大骗子!”小女孩听完后,仿佛天塌了般嚎啕大哭。
“别哭,爷爷有办法!”王建国将自己的脸伸了出去,指了指脸颊道:“既然爷爷以前亲过你,那彤彤就亲回来,这样不就两不相欠了吗?”
“嗯!嗯!千万不能让队长哥哥知道!”彤彤一抹眼泪,欢笑的拌着手指头:“一次,两次,三次…………,爷爷总共亲了彤彤五下!”
当一只小手的手指全部压倒之后,彤彤就感觉到‘五’是一个极大的数字,皱着眉头,踮起脚尖,一边数着数字,一边朝王建国的脸颊上轻轻点水的亲着。
“该我了,该我了!”看到彤彤完事,坐在躺椅一旁的另一个小孩举起小手,指着自己胸口的灰太狼道:“爷爷,你既然见过美国队长,那么一定见过灰太狼!爷爷,你快告诉我,灰太狼真的怕老婆吗?”
“嗯,为什么爷爷一定见过灰太狼?”王建国重新躺在椅子上问道。
“因为美国队长和灰太狼都是在电视机里啊!”
“嗯,要这么说,爷爷还真见过,灰太狼也的确怕老婆!”
“哎!长大真烦恼,尤其是男人,还要挨平底锅的揍,爷爷,我试过一次,平底锅打人可疼了。兵兵不想长大,也不想娶老婆!”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看彤彤,这么漂亮的小女孩,你就不想领回家?”
“不想,兵兵还要去少林寺呢?”
“为什么?”
“因为长大就要挨平底锅的揍。兵兵想上少林寺,先把铁头功学会,这样就不怕老婆了!”
……………………
王震进门后,就看到王建国和几个小孩子玩闹。
“小伙子,你找谁?”王建国随意的撇了一眼王震。
“这个…………”王震有些局促,二十多年第一次见到亲人,却不想第一次交谈就是一个谎言,憨厚的一笑,顶着头皮问道:“您老就是王建国,我是…………王长陵的孙子王震!”
“王长陵!”王建国猛然间一震,宽大布满老茧的双手一捏,将一个青花小茶杯捏碎,消瘦的身体颤抖着站了起来,泪眼婆娑的问道:“王长陵,你…………真是大哥的孙子?”
“是,王长陵真是我爷爷!”王震重重的点头,事到如今,硬着头皮也要将谎话圆下去。
“多少年了………这都多少年了。”王建国颤悠悠的上下摸着王震,当从王震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看到几分自己的模样时,王建国更加肯定的点点头:“像,确实很像!是我们王家的种!”
“各位小朋友,爷爷有亲戚来了,我们改天玩好吗?”王建国强行压制住激动的心情,对着几位小朋友笑道。
“王爷爷再见,哥哥再见!”彤彤兵兵等人挥挥手离去。
“呜呜,多少年了,终于在临死前听到大哥的消息!”王建国的大手很有力,像是两把铁钳死死的扣住王震。王震挣脱几次未果,也只好忍着疼痛苦笑:那里有大爷爷的消息,即便到了后世也查探不到半点消息,估计在分离的当年,就死在了路上。毕竟那是华夏最为动荡的一年,有太多太多的亲人骨肉分离,从此便永隔一江水。
王震的父亲王云峰,是白老的助手,长年流连于实验室,连结婚这种人生大事都没有时间,更别提陪伴王建国了。而眼前的老者,在王震看来,不过是一个独守空房,心灵空虚到要从小朋友身上获得安慰的老人,亲情对他而言,不亚于第二次生命。
谎言只要开了头,就需要无数个谎言去佐证。王震既然点燃了王建国一生都在追寻的希望,就要将这个希望打造的真实可信。
“是,只是二爷爷您别激动啊!”王震看到王建国的心情逐渐平复,然后双眼一红:“我爷爷王长陵随着祖父去了美国,一直都贫病交加,生活过的十分艰辛,没多久,祖父就染病去了。
而我爷爷一直在努力,后来移民到了加拿大,在温哥华开了家中餐馆。生活逐渐好转,而我爷爷娶了一位海外同胞,结婚生下我父亲王子健,但我父亲体质虚弱,在二十多岁时,吸烟得了肺癌。我爷爷变卖家产给我父亲治病,但最后还是没有挺过去,在我三岁那年去世了。
我从小就跟着爷爷长大,去美国读书,去年我在哥伦比亚大学毕业。毕业后我回到温哥华,陪着爷爷一整年,由于常年操劳,爷爷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在三个月前去世了!”
“哎,大哥,还是没能见最后一面啊!”王建国老眼浑浊,握拳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长叹:“我要是知道你们在温哥华,知道你们过得如此清贫,我就是一寸土地一寸土地的寻找,也要找到你们啊!是二爷爷不好,光顾着自己享福,没能照顾到你们啊!我恨啊!”
“二爷爷,这不怪您。”被王建国影响,王震也双眼通红:“都是我爷爷好面子,他看到别的同胞成功后才回国,他也想等到挣够了钱才联系您,再加上当年分别,我爷爷始终认为是他抛下了您,所以没脸回来见您。”
“他………糊涂啊!都是一家子,何必如此生分!”亲人分别,是王建国一辈子的痛,如今见到王震,彻底的将心中的那份思念哭了出来。
“对了,既然大哥已去,那他的…………骨灰呢?”王建国哭了好久,这才逐渐恢复理智,红着双眼问道。
“我爷爷的遗嘱,自从他离开祖国,跟您分别之后,奋斗一生也没有奋斗出个模样,他觉得没脸见您。所以嘱咐我将他的骨灰撒在了太平洋,他想,死后化为阴魂,靠着自己的努力游回老家!”
“哎!我那大哥,就是这么个要脸不要命的性子!”王建国张开大手,胡乱的在脸上一抹。多年的等待,将近一生的期盼,最后都化为枯黄的树叶,随风飘逝,空也罢,苦也罢,最终还是等到了一个答案。
答案虽然不理想,但经历过人生风霜,见过生死别离的王建国,很快的调整好心情:若自己心里难受,可以在深夜找个无人之地痛哭一场,何必连累眼前的王震。
眼前的王震,已经接连失去了‘父亲’‘爷爷’,好不容易找到世间唯一的亲人,这是喜事,何必难过。
“好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王建国拍拍王震的肩膀,红着眼睛大笑一声:“孩子,你…………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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