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突兀的吹过万佛崖，整个发出呜呜的响声，如同哽咽又或是禅唱。余晓东突然问道:“世界上真有佛吗？”
德清道:“佛当然是有的，修炼内心到达至高巅峰的人就是佛，佛所说的不生不灭并不是指我们的这具臭皮囊，而是本心。佛能看清世间虚妄的一切相，顾能称之为佛。”
余晓东若有所思道:“前些日子我看经书里面说，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都是世人的宿命，谁又能真的身心放空，到达佛陀的境界？”
德清看着余晓东道:“你的心中执念就在爱别离上面，学佛就是修心。风不动，旗不动，是你的心在动。”
两人坐到了一块大石之上，余晓东笑问道:“都说出家人处处机锋，什么风吹旗子心在动的，小子不明白！”
德清道:“这是我少林的一件往事，话说自我少林禅宗一祖达摩开始，传到弘忍大师，已经是第五代禅宗。这天弘忍大师命众弟子在墙上写偈语，希望能找到第六代传人。最热门的继任人是大师兄神秀，骄傲地在墙上写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余晓东笑道:“这个故事前两天我也在经书上看到过，这就是禅宗南北宗之争的由来吧！”
德清点点头，“小施主这些时日肯埋头钻研佛法，真是大善呀！”夸奖了两句之后，德清又徐徐说道:“那时寺中厨房里的小伙夫慧能是个文盲，他问旁边的小和尚，小和尚把大师兄的作品念给他听。小伙夫听了直摇头，大师兄未得真髓啊，对小和尚说，我念你帮我写。于是写下流传千古的：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余晓东道:“看起来慧能对佛法的感悟要比神秀更高一筹，但我觉得也许只是理解角度的问题。神秀追求的是循序渐进的修行，反而我觉得这个六祖有些取巧的嫌疑。”
德清法师哈哈大笑，“现在北宗已经没落，南宗代表了整个禅宗。风不动，旗不动，是心在动就是南宗惠能大师的名言。谁都想立地成佛，自然喜欢去悟佛道，所以南宗的悟道成佛的理论占据了上风。至于北宗如苦行僧般的修行，自然是没人愿意去做了。世人皆喜欢投机取巧和不劳而获，这也是南宗打败北宗的原因之一。”
余晓东道:“小子好像明白一些了，旗子不动风不动，只是人心在动，大概就是对佛的一种感悟吧！不知法师你算南宗还是北宗？”
德清法师微笑道:“饿了就吃，困了就睡。需要修佛的时候就去修，需要悟佛的时候就去悟，何必分什么宗派？”
余晓东看着宝像庄严的德清法师，只觉得自己积压在心中的抑郁之气缓解了不少。
天空中的雕鸣响起，两只金雕再次飞临两人的头顶。两只雕爪之下，各抓着一条绿衣舞娘。
雕儿下落之后，用尖嘴很熟练的从蛇腹内取出蛇胆放在地上。
母雕显然很喜欢余晓东的自然真气，飞到他的肩头。
余晓东看着公雕仿佛可以吃人的目光，怎么也不敢再去抚摸母雕了，尴尬道:“这位大姐你还是下去吧，你老公还在旁边看着哪，咱们这样不好！”
母雕显然是很不满意余晓东的样子，扇动翅膀飞走了。公雕也振翅高飞而去，余晓东对这两只通人性的金雕也甚是喜欢，看着它们飞走的样子，心中想到如果要是李依然和自己还有这两只金雕生活在这与世隔绝的龙阳绝崖之上，真的和小说中的神雕侠侣无异了。
想到这里余晓东的胸腹间，又是一阵翻滚。
德清法师，从地上拾起一枚绿衣舞娘的蛇胆，“小施主这蛇胆是无情散的一味主药，你咬碎后吞下，可以克服你心中的执念。”
余晓东接过蛇胆放进嘴里，咬破胆皮的一瞬间，苦涩腥臭的滋味，弥漫在整个口腔。
少了药品的中和，这苦味显得更加猛烈。余晓东强自忍受着呕吐的冲动，将胆汁咽了下去。
世间的八苦，仿佛齐聚在这小小的胆汁之中，余晓东按照往常的经验，拥有内力将这股苦涩的力量运转到四肢百骸，胸口澎湃的血气也渐渐消散开去。
每天的日子过得充实而又平静，少了都市的喧嚣和电气的吵闹，余晓东仿佛回来了古代，有时候去和德清法师刻佛像，有的时候和行嗔在绝崖开垦的田地中摆弄庄稼。行嗔是个武痴，每天拉着余晓东一边种地一边打斗，他十分不满意余晓东的武功，闲下来的时候倒是教授了他不少的少林武艺。
晚上听德清法师讲经，行嗔经常可以听睡着了。余晓东到很喜欢这种，闻着袅袅檀香之气，聆听晨钟暮鼓般的佛音。
十几天安静平和的日子，余晓东的佛像已经快要完工了。今天是最后刻画脸部的五官，石屑横飞之下，一张绝美的脸庞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直在旁边观看的德清法师道:“这就是你的执念吗？果然是一副好相貌。”
余晓东轻轻的擦拭着观音像的脸庞道:“喜欢一个人和相貌无关，即便是世界上最丑的女人，只要彼此相爱，相貌美丑又有何妨？”
德清法师口诵佛号，“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心中无色无相，既得自在。事如春梦了无痕，忘掉美丑就是放下执念的第一步。天地生万物，可是天地不占有不自私。所以天地之道，乃天下之公道，小施主不妨学习天地之精神，悟出属于自己的道。”
余晓东若有所思道：“请大师指点，如何才能悟道？”
德清指着满崖壁的佛像说道:“小施主可以上崖观摩一下，上面雕刻的不仅仅是佛像，也可以说是在龙阳绝壁上历代高僧的佛心。”
从此之后余晓东又多了一件事情，就是每天听完经后，在夜里借着月光，在绝壁上观摩佛像。他经常在万佛崖的绝壁之上打坐整晚的时间，感悟雕刻者们一颗颗佛心。
夏天转眼即逝，到了秋天收获的时候。余晓东和行嗔收割了地里的玉米和小麦。虽然他现在已经很少睡觉，经常整晚打坐，但是精神却健旺了不少，干起农活来，丝毫不比行嗔慢。
这天德清将行嗔和余晓东叫到近前说道：“小施主已经到绝崖之上有些时日了，山上一直是我们师徒二人，没有耕种过多的土地。现在粮食已经不多了，你二人下山去化缘，十日后回山。”
行嗔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师父您允许我下山了？”
德清点了一下头道：“行嗔你没有下过山，此行都要听从小施主的安排。”
行嗔连连点头，他从来没有下过山。此时激动的难以形容。
德清将一份清单递给余晓东，说道：“上面的东西都是山上需要之物，我久在山中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价值几何？如果化缘不到，施主可以去少林寺里看看能否得到。”
余晓东看了看上面的东西，都是一些礼佛的用品和生活的必须品，笑道：“大师你就别管了，这些东西我负责采买了，小子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还有些钱财。”
德清点头道：“可以嗅到自己身上的铜臭，也不枉施主在山上百日的时光，一会儿你们就下山吧！”
余晓东收拾了自己的登山装备，他要分给行嗔一些却被拒绝了。二人来到绝崖前，余晓东看到自己上山后躺过的卧佛石像，道：“我就是从这里上来的，咱们是不是也要从这里下去呀！”
行嗔口宣佛号道：“以前小哥经常在这里眺望山下，每次他只要下山，就和我说山下好玩的东西。十多年前他执意要离开龙阳绝顶，师父说他舍去不了对尘世的眷恋。小施主你说外面的红尘世界真的有那么好吗？”
余晓东叹道：“都说红尘有爱，你没见过他的妻子有多温柔，你没见过他的女儿有多可爱，为了这些雷大哥也不会后悔在红尘里奔波一遭，人和人的追求不同，红尘练心，雷大哥也许追求的只是一颗赤子之心，他成不了佛，可他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行嗔施礼道：“难怪师父总说小施主悟性极高，小僧拜服。”
余晓东哈哈大笑，口中唱道：“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代，山下的女人是老虎，碰见了千万要躲开……”
两人攀岩而下，余晓东经过这百日的磨练，得到的好处很多，这次下崖壁全都表现了出来。余晓东欣喜之余再看行嗔，瞬间被打击的体无完肤。
行嗔简直是在做自由落体，下落几米，然后一个停顿，再下落几米，余晓东也想学习行嗔的样子，可是打死他也不敢这样玩命。
到了龙阳绝壁的缓坡处，余晓东终于追上了，坐在那里的行嗔，“我说行嗔大哥，你注意点行吗？从这绝壁之上摔下去会粉身碎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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