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院子,两个老头,一位茫然不知所措的少年。
富名远播的甄老爷终于止住了笑声,随手一划拉,依稀见得一束光从甄老爷手中袋子倏然闪过,一只灰头老鸭凭空出现,“呱呱呱……”的叫声便延续了甄老爷的笑声,似乎要替自己主人完成接下来继续嘲讽的任务。只是,身子骨却颤抖得不行,翅膀时不时扑打着,似乎在驱赶陌生和恐慌。
整个庭院却倏然寂静下来,老鸭“呱呱呱……”烦人的叫声,冷风吹落树叶的噼啪声,风化的石头在他脚下的酥裂声几乎占据了这片时空。
林清杵在老鱼头身后,看着眼前的一幕,心思百转,不禁想道:看来老鱼头和甄老爷颇有渊源。沉默地站在那里,既好奇又困惑。幽黑的眼珠咕噜噜地打转,目不转睛地盯着除了“呱呱”乱叫,身子打着颤的大肥鸭,估摸着怎么也有个四五斤两。
冬日是滋补的季节。
两世人,两段纠缠在一起的感情債。以及一段值得修复的关系。不大的院落,除了甄老爷一副精气神十足的中年人模样,剩下的一老一少都是一副要么佝偻苍老,要么骨瘦如柴模样。老鱼头的手动了动,似乎想指点什么,手指瘦的皮包骨头只剩筋。甄老爷看着昔日既是朋友且是对手的老头,心中难免戚戚然。
相比冬日的早晨,冬日的中午似乎来得格外早。甄老爷亦不客气,随手就将大肥鸭丢给老鱼头。两人无声的配合十分默契,这边刚刚出手,那边已经准备好,就如同二十年前的他们一样。
“还是原来的味道,老鱼头。”甄老爷说着令林清感到莫名其妙的话。心中不禁腹议:看来,两个老头之间激情满满,指不定还有着不同寻常的故事。话说还是原来的味道,还是原来的配方,这不是广告的节奏。
林清来不及往更深层次思索,老鱼头不紧不慢地回道:“放心,酸不死你臭老鬼。”转身只身走入木屋。
酸是什么味道。林清不用思考,也会知道。答案近在眼前,一张保养得还算不错的脸上,甚至不需要丝毫的解释,明眼人一望便知。夏天苹果青涩的酸,冬天山楂沁人的酸,而眼前人的笑容却是饱含着深意的酸,那种味道不用品尝,都能让人陷入苦苦回忆。
甄老爷的笑容有着一种久经沧桑的酸。这种酸绵长隽永,似乎只要他还站在这里,这种酸味就会不停地挥发融入环境。然后,从简陋矮小的木屋,从那片青翠欲滴的竹林,从一下雨便泥泞裹靴的红泥地,从周围的空气中不断渗透出来。
这也许便是一个人的气场。微不足道点点滴滴的表情都能影响周围的事物,间接地也能够反应甄老爷仙法的高深。这样的感觉,林清甚至感到十分熟悉,跟老鱼头的沧桑有很许多的相同之处。仔细回味,又会发现彼此的不同,老鱼头的沧桑透着些许无力或者说绝望,而甄老爷的沧桑则更多的是一种霸道。
林清已然记不得等待的时光。大半个时辰,或许是慢,或许是快,最后在两人无声的等待中到达。
老鱼头将屋内的木桌搬将出来,顺便还带出两根板凳,林清闲着没事,也上前帮忙,悠闲地端出一根板凳。随后,老鱼头端出一大锅煮得恰到好处的老鸭汤,林清帮忙敛出三份碗筷,一切便准备就绪。
老鱼头炖的鸭,并没有选择切块,而是洗干净后整只放入,白嫩可口的酸萝卜,浓郁粘稠的汤汁混搭着根根细若龙须的银色米线。灿烂的金黄,清脆的白嫩,梦幻的银组合在一起,画面感十足。
都说:“冬吃萝卜夏吃姜。”萝卜配老鸭绝对是一道不仅亮眼同样养身的菜肴。鸭肉肥而不腻,温而不火,绝对是冬季进补的上佳选择,特别是对于老人,更加的不可多得。
两个羁绊深厚的老头,一个尚不知根底的少年,无声无息中进入一片没有硝烟的战场。
“只有两个鸭腿,小林子年纪小,正在长身体阶段,自然分得一根。甄老爷你不介意吧。”老鱼头试探性问道。
“当然。”甄老爷毫不含糊。
“老余我比你年长,勉强也称得上你的大哥,剩下的鸭腿分给我,鸭头给你,没有意见吧?”老鱼头依旧面无表情的问道。
甄老爷眉头稍微耸动,很快便恢复镇定,心中不禁骂道:好你个老鱼头,还没动筷子就给我下绊子,真特么是要坑就坑熟人,不过我甄富贵也不是吃醋的。鸭腿肉质肥美,口感却不是最佳,鸭头还是留给你个死老鬼吧。
老鱼头很不客气地将两个鸭腿分将出来,一个夹给林清,一个快速地夹到自己碗中,之后不等甄老爷作出反应便一口咬下,脸上的笑容绽放开来比冬日腊梅更甚,还不忘嘟哝道:“不亏是老鸭,肉质肥而不腻。”
甄老爷本打算息事宁人,听完后,脸上难免不自然地抽搐一下,不过很快恢复古井不波模样,开口道:“鸭头,我吃的太多,老鱼头这些年也过得不容易,就送给你吧。府上的大夫常常叮嘱少吃禽翅禽尖,老鱼头一大把年纪身子骨也不硬朗,小林子还在长身体也不适合吃这类毒素聚集的肉,这两鸭翅就交给我吧。老鱼头,小林子没有意见吧。”
甄老爷一副为了大家着想,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好人模样。
老鱼头也不含糊,心中不由想道:好小子,想忽悠我可没那么容易。极快地反驳道:“老甄,古人云:“吃什么补什么”,鸭头这东西大哥不能跟你抢,这鸭翅膀我就不要了,不过你得分小林子一根,鸭肠子得留给我,没意见吧?”老鱼头一副老好人模样,速度极快,赶在甄富贵之前,已经夹住一根鸭翅递给林清,林清一头雾水。心中不禁腹议:这两个老头以前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甄富贵脸上十分阴沉,仿佛吸满了水的乌云。这些年,老鱼头意志消沉,哪方面都比自己弱一头,不,应该是许多头。没想到,这老头老而弥坚,在这食物的战场上一步也不肯退让。不过,他也不会就此认输。人活一口气,越老,这口气越不能输。
甄老爷陪着老脸笑道:“老鱼头说得不错,不过人年纪大了,得注意身体少吃肉类。这样吧,鸭肠和鸭头都分给老鱼头,剩下的萝卜也得多吃点,大补。”不等老鱼头思考,便殷勤地夹着酸萝卜死命地往老鱼头碗里放,还不时叮嘱林清什么“冬天,多吃些萝卜,这玩意这个时节堪比人参。”
老鱼头起先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仔细思索片刻,脑中灵光乍现,心道:难道,他的目标是鸭脯肉。鸭肉中最鲜美,最不腻的地方。堪比整只鸭的精华部分。
甄老爷的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着一大片鸭脯肉而去。心中得意道:哼!哼!你个老鱼头,还嫩着呢。老鸭王注定是我的囊中之物。
老鱼头第一次败北,便让对手将整只鸭肉的精华部分占为己有,心中一片愤懑,暗自责怪自己太过于小瞧甄富贵。
俗话:“吃一堑,长一智。”老鱼头决定牢牢监视甄富贵的一举一动,坚决不再给对手可趁之机。这老鸭王,呸呸,什么老鸭王,应该是这场比试自己一定要压过对手。
两个老头动作一致地盯着锅中食物。银色粉丝,酸萝卜,除去四肢的鸭肉。两人均将主动权放在替大伙盛饭的宝座上。
老鱼头率先开口道:“甄富贵,我们兄弟俩多年不见,就让作哥哥的我帮你盛汤。”说完,伸手便准备去拿甄富贵的碗筷。
甄富贵连忙避开,说道:“余哥,这哪好意思呢,况且我们兄弟俩去年才见过面,就让作兄弟的我帮你盛汤吧。”语气诚恳无比,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呢。
林清此刻犹如空气,静静地吃着,静静地看着,只要战火烧不到他的区域,他会一直透明下去,就像是作为摆设的机器。
正当两人纠缠地难舍难分时刻,一直不动的机器人,林清动了,诚恳道:“两位爷爷,不要争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就由我来为大家盛汤盛肉吧。”
老鱼头和甄富贵瞬间仿佛被天雷劈过,瞧着鸭肉全无的锅,瞧着鸭肉最多的小屁孩端着的碗。两者心中异口同声地道:原来是不动明王,这场鸭肉争夺战的最终胜者原来是被两人视如透明的“不动明王”-小林子。
两人面色平静地刨着碗中食物,心中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意外。最后,大伙相视一笑,一笑泯恩仇。
酒足饭饱后,老鱼头回房收拾好碗筷。出来后,面色恢复之前的平静,或者说是阴沉,遥望远处,眉头轻蹙。
老鱼头仔细地看着林清,毫无神采的死鱼眼盯得林清一身鸡皮疙瘩。
“小子,速速将戒指戴上,我的仙体能够封印的时限还有十年,说说你想封印住对谁的感情,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老鱼头对着林清说道。
“女人,所有的女人。”林清的眼神决绝,他紧紧地把乌黑的戒指套在右手中指。
“真是个固执的小子,有些像当年的你。”甄老爷笑笑,有些欣慰,也有些落寞。
骄阳下的落寞洒在老鱼头脸上,“喝,天封地印,无极。”,夹杂着林清钻心的疼痛,痛意如潮水般席卷他的全身,没有撕心裂肺的痛哭,只有紧紧咬住的牙关和顺着嘴唇而下的丝丝鲜血。
最后,痛意如野兽般撕裂他的防线进入林清脑海,就算他再坚强,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发育好的少年,片刻,痛楚超越他承载的极限,他便昏倒。
“甄大善人,麻烦你用仙遁之法,将他远遁去,只要不死就好。”老鱼头的脸苍白到了极点,身体的虚弱随着失去仙体的老迈这一刻愈加明显。
“你就不怕我此刻抢夺戒指?”甄老爷略作诡异地笑着。
“你不是这样的人,况且你也不蠢。戒指跟了我这么多年,没有丝毫用处不说,反而是一种拖累,所以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老鱼头笃定说道。
风紧,林清凭空消失。
当然,甄老爷嘴角的笑意却比骄阳更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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