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七点多钟,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整片营地逐渐沉寂,融入山谷夜色之中,不泛一丝涟渏。
签子做完了晚间功课,一时没有睡意,但又无事可做,躺在帐篷里只是呆呆望着星空。薄薄的篷顶很透明,但天空看上去总有点模糊变幻,无聊之下签子左右移动着脑袋,饶有兴味地观察着慢慢明亮起来的星河,光线在帐篷的折射扭曲之下不停地揉捏着星河的形状,很是好玩。
不多时月亮从南面的山顶爬上来,略微刺眼的月光洒满山谷,星河便随之渐渐隐去了形迹,只剩几颗大星顽强地抗拒着月光的侵袭,努力地在天空中显示着自己的存在。
签子眯着眼打量了一会月亮,片刻之后也被晃得眼花,巨大的月面基地在她的表面形成了几处耀眼的光斑,让她失去了清冷羞怯的模样,在奇怪的角度看去,仿佛正在恶狠狠地瞪视着人间。
不断地有学者指出,从非常契合的时间点来看,现在地球上生物变异大潮完全是与月亮的变化有关,并且提出抗议要求拆除月面基地,恢复月亮原先的模样。但抗议归抗议,又能有什么用呢?没有月面基地,人类不可能进入星际时代,在促进人类进步的宏大目标面前,区区变异生物带来的困扰,真是微不足道,你若害怕它们,躲在堡城里就是了,安全方面完全不用担心。
另外变异生物出现的原因一直众说纷纭,五花八门的观点各行其是,没人能拿出完全令人信服的证据来。还有一种获得相当认同的说法就是,自从第三次工业革命以后,人类捕获了数以百计的彗星陨石等太空物质,广泛的材料来源极大地促进了科技发展的同时,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了进来,导致了地球生物的大变异?这种担忧从第一次捕获彗星开始就一直存在,但却从来没人能真正寻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在科技昌明的现代,知道得越多,未知的范围便越大,无尽的宇宙中还有太多的谜题等待着人们去破解。就比如远在一百光年之外的长生之地,千余年来吸引人们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前去探索,举全球之力,无数才智卓绝之士前赴后继,却直到现在仍是横亘在人类心头的一个巨大谜团。虽然人们想方设法掌握了一些魂器之类的材料用途,但距离破解那里的永生之谜仍然是遥遥无期,甚至已有不少垂头丧气的声音发出,认为所谓的永生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签子默默地盯着月亮,即使被月面基地反射的光线刺得眼睛发痛流泪也没有移开目光,六年前师傅便是从那里踏上了前往长生之地的飞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干瘪的自由民老头突然要抛下他去了那里,一个糟老头子在那里能做什么?难道也是因为那份对永生的痴迷?
二十年,只需二十年的时间,如果一切顺利,那艘飞船便会返回。到时候倒要看看,那个老头是不是真的变得长生不死得意洋洋地回来,还是像无数踏上那颗星球的人类一样,留下一具万年不变的肉身,永远地矗立在那里。
胡思乱想间签子不知不觉睡着了,眼角似乎仍残留着一点泪痕。谁能体会一个无依无靠挣扎求生的少年心中的苦楚?世道本没有那么艰难,随便寻一份简单的工作,便可无忧无虑地快乐生活到老死。世道又是如此地艰难,每一个不甘平淡的人,在这万丈红尘中打起滚来,稍有不慎,一朵小小的浪花便可轻易地将你吞没。
签子不算是一个不甘平淡的人,他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少年,还不会质询和思考人生。但是,在生命的长河里畅游一番,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渴望,自觉不自觉地,就是想挣脱这世间的一切束缚,去寻觅那份虚无飘渺的逍遥自在。或许,等他再大一点,经历再多一点,便有可能明白,生活就像层层叠叠的蜘蛛网,你越是努力挣脱,它便会缚得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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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光华更盛,霸气地高悬空中,睥睨着人间的一切。夜行生物们活跃了起来,求偶交配、觅食嬉戏,悉悉窣窣地穿梭在它们的世界当中。有些不长眼的靠近了营地,只要是体形大过苍蝇的活物,防御音炮便立时掉转过来,滋地一声一炮轰得它头晕眼花,惊得它们连滚带爬地远离这片恐怖之地。四面山上不时有狼嚎传来,寂静的夜里声音传出很远,冗长暴戾,仿佛在与月亮吵架一般。
签子蓦地惊醒了,刚才梦中一双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久,死寂冷漠,而且距离越来越近,直到笼住了他的全部视野把他吓醒。醒来之后那双眼睛似乎还在眼前晃动了一下才消失,真实得诡异非常,吓得他又出了点冷汗,还好这次没有惨叫出来。
起身检查了一下帐篷前后的警报器,工作状态正常,没有发现任何生物靠近。签子抹了把冷汗,暗想这几天怎么老做噩梦,杀人这种事情真的如此折磨人么,心神如此难安?看看时间已是凌晨三点多钟,干脆不睡了,就在帐篷中盘坐调息起来,借助定坐之境平复心情。
待到天色泛白,营地还是一片寂静,签子便悄悄潜入水潭洗刷了一番,水温很低但对他来说不是问题。倒不是他有什么洁癖,反正无事可做,这种山地探险装也十分方便,穿着衣服泡进水里,晃动几下连洗澡带洗衣就全部搞定了。再到林子里捡了点蘑菇,考虑到蒋大少的食肉特性,还抓了两只竹鼠,慢条斯理地处理干净,回到帐篷一锅焖了当作早餐。
慢慢消磨到五点钟,粗暴地把蒋大少弄醒,把大半锅喷香的鼠肉蘑菇往他面前一丢,签子就自顾着收拾装备去了。等蒋大少磨磨蹭蹭地吃完两人扎束停当,先遣队的营地也已经收拾完毕,都在慢慢地散着步或者做点热身运动。签子见状便连忙拽着蒋大少向营地那边跑去。
今天的行程昨晚就已经发到各人的通讯器上,仍然先遣队先行,只是进入深山之后地形复杂危险倍增,按照搜索前进的速度,一小时走不到两公里。于是各队之间距离都缩短到一公里之内,保持呼应,稳固而进。许公子的营帐还没动静,但先遣队既定六点钟出发,不必等待后队,只管先行,若是拉开距离太远,略作停留等待后队跟上便是。
众人集合已毕,花姐也没有多余话讲,队形分派仍按昨日,只是特别交待了一下签子和蒋大少,指示他们可以自定行止,不必非得突前五百米。最后扫视了一眼人群,便干脆利落地挥手出发。
签子和蒋大少仍是一马当先,跑步前进,不一会便没入丛林不见人影。太阳还在南山背后慢慢攀爬,虽值夏季,谷中也还有几分清冷,但签子心中却颇有一丝暖意。其余众人不见如何,但至少花姐特意交待的几句话里很有点关切之意,看来他俩勤快敬业的做事风格,多少也松动了些那帮人对他们的看法。这次任务不知何时结束,但愿最后能慢慢融入这个团队吧,第一次合作,印象很重要,说不定获得他们的认可之后,便能很快地摘掉头上菜鸟的帽子呢,签子有点欣喜地幻想。
从今天开始就算是真正进入了凶险的丛林,都是千年来人迹罕至之处,一众狩猎者自然更得小心戒备,结果一天下来风平浪静,连一点小小的骚扰也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多势众,把那些变异生物都吓跑了。夏日漫长,日头又毒,丛林中本来就不甚舒服,绷了一天的神经都落在空处,最后总不免有点懈怠。看蒋大少的模样就知道,快赶到预定的宿营地时,那货懒懒散散地都恍惚了起来,一脚踩进一个陷洞,顿时摔了个狗啃泥。
看着他的狼狈模样,签子却没有心情发笑,他正愁眉苦脸地看着眼前的这一片地方。
这里是一处千年前废弃的村寨,规模不小,当时的房屋大多是以山石为基,所以尽管倒塌得面目全非,但轮廓仍在,相连成片。当中甚至还有一座四合大院,屋顶不在了,但墙体仍然基本完好,院外还有一株巨大的槐树,也不知是不是千年前就种在那里的,枝叶繁茂,浓荫铺地,十分醒目。
这种地方,看似有石墙遮风挡雨是不错的宿营地,但山中野兽同样有眼光,这种现成的居所通常都会吸引猛兽盘踞。签子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营地选在这里,里面一人多高的墙体到处都是,若其中藏有危险生物,搜寻清除起来难度也比较大,想彻底清除干净更难。
但这时作为尖兵的意义就得体现出来了,越是危险之处,越是要先去趟上一遍,虽然只有两个人势单力薄,但任务在身,咬牙也得进去呀。
看了一眼后面先遣队的距离,只有三百多米,签子心下稍定,招呼了蒋大少一声,拔出音线枪便当先往村寨里面走去。蒋大少还在呸呸吐着嘴里的沙土,看签子缩肩塌背双手握枪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不明所以,便也取出枪来缩头缩脑地跟上。
签子此时丝毫不敢大意,打起十二分精神,神识全开,循着村寨中已经被侵蚀得非常模糊的一条主干道往里行去。至于两边的断墙之内,自有后面的先遣队前来清理。签子走得极慢,心下打定主意,不管有没有危险,绝不轻敌冒进,不是逞能的时候,拖到后面那三十人都进来之后,互相形成照应那才妥当。
这处村寨规模不小,沿着山势布列,长七八百米,宽三四百米,一条小溪从村子中间缓缓流过,应该是废弃之后改道至此的,前几日刚下过暴雨,水势不小,淙淙流水声村口就能听见。
签子慢慢挪到溪边,一路平静,只是莫名觉得心慌,展开神识仔细搜寻,却又什么都没有,一只山雀从前面扑棱棱飞过都惊了他一下,下意识地举枪便射,只是枪法奇臭没有打中。
正怀疑自己是否太过紧张时,神识中忽有所觉,定睛看去,只见前方十多米一处断墙后面,不知何时探出一只狼头来,冷漠地盯着他,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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