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冬河站在中州城城门下，看着这高大宽阔的城门，心下平静。四年前第一次跟人进初阳城的时候，感觉每一样东西都很新奇。只是看着大门，便唏嘘了好长时间。
四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城中街道十分宽广，并排四五辆马车都绰绰有余，此时却满满的都是行人，中州城的繁华可见一斑。陆冬河随意的走走看看，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感觉风又大了一些。天空中的黑云汇聚过来，阴沉沉的有些吓人。
便在这时，突然听到一群人叫道：“动了，动了。”紧跟着便是一阵清脆的响铃声，落入人心里，似乎也带着一些玄妙。
陆冬河随意的看了一眼，但是街上人那么多，也没真看出什么，只当做是别人的娱乐罢了。然而，接着便有几个人从路边走进来。
“朝东，一直朝东。”
有人在边上指挥着，走进人流中的几个汉子就专看朝东走的人。
陆冬河反正无事，便停下来看他们在做什么。
“停住了。”
这时也有几个路人一起停住了脚步。
进来的几个汉子中一个看起来精明的叫道：“你们两个朝这走，你们几个朝另外一边走。”陆冬河站在原地看着，还是不动。
“还是没动。”
陆冬河体型本就引人注目，这时立刻便有几道目光落到他身上。几个汉子满脸羡慕的高声叫道：“找到了。”
人流立刻被分开，陆冬河抬头看去。
路边有一个摊子，七尺长。摊子两边写有联子。
左面是：求金求银求富贵
右面是：知天知地知人心
横联也有一个，大大的挂在摊子正上方：有缘求必应。
摊位上放着一个奇怪的圆盘，圆盘里有一个指针此时正直直的对着陆冬河。无论怎么动，都准准的指着他。圆盘旁边挂着一个铃铛，这时“叮铃铃”响个不停。摊位后是一个穿着旧道袍的白胡子老道士，本是在闭目养神，听到铃声睁开眼睛，按灭了铃铛后，上下打量着陆冬河。
陆冬河只看了一眼，就摇头要走。他现在对这种白胡子老头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孰料身边几个汉子却拉着他的胳膊，硬生生拽到老道士面前，又有坐在一边的好事者搬下一个凳子，示意陆冬河坐下。
陆冬河虽然心思活跃，见了这个阵仗心中颇有些懵然。
“年轻人，看见了我这联子上都写着什么了？”
“看见了，可惜小爷不求人。”
周围凑热闹的汉子纷纷哄笑。自半月前老道士在这摆下摊位，多少人过来求事，他只是指着那圆盘，圆盘中指针不动，不管谁人都不行。众人耻笑他是个老骗子，老头便随意点了一个街上的路人。
陆冬河不会知道那人求的是什么，但是从那时开始，这老头周围便聚集了这么一堆闲汉。这老道士见识奇广，闲汉们虽然没见过那圆盘中指针动过，但是也愿意听他说些天南海北的故事。当然也抱着些小心思，今日无缘，明天或许就有缘了呢？
老道士摇摇头，道：“既然这占星盘动了，命中铃响了，就说明你是有缘人。既然你是有缘人，就必有事求我。”
陆冬河看着这老道士，觉得这老头只怕是糊涂了。但是看着周围这些闲汉的态度，自己如果不求点什么，多半不会让自己走的。
想到这里，陆冬河嘿嘿一笑，问道：“好，那小爷就好心求求你。中州城里最热闹的地方是哪里？”
“若是今日之前，自然是赌坊酒肆及寻花问柳的地方。但是今日，却有一个地方无可比拟。”
陆冬河奇道：“还有比这些地方更热闹的？”
老道士神秘一笑：“原来年轻人是想问这些地方。”
陆冬河起身要走。
老道士立刻急的站了起来，忙道：“年轻人不要着急，且听老夫细说。月前，华严正宗的高人从东海抓到一个妖怪，要在腊八这天于城西斩妖台上杀妖祭天。”
“妖怪？”陆冬河这下子来了兴趣，问道：“什么样的妖怪？”
周围闲汉想必是知道斩妖台的事情，却没听说过是什么样的妖怪，这时也纷纷竖起耳朵。
老道士见陆冬河坐定了，自己也坐下，手抚长须，道：“据说是个怪鱼，体长十丈，宽足有三四丈，都能化作人形了。死了不少仙人，才最终把它拿下。”
陆冬河看着老道士神色，不像是说谎，何况周围闲汉都在出声讨论这件事，看来是全城皆知的事情，应该做不得假。念此，不由得怔了怔，喃喃道：“这世上居然真的有能变成人的妖怪。”
老道士见他这副神情，冷笑道：“年轻人是不曾听说过？”
陆冬河道：“听说过，但都是些书生与狐精的故事，那些都当不得真的。”这时想起，糊涂仙人从未在他面前提过妖怪两个字。倒是花重梦提过几次妖人，但是说的是那些邪派的害人弟子。
“书生与狐精的故事为什么当不得真？若是当不得真，又怎么会流传出来？”
“说书人杜撰些故事，又有何难？”
“你可见过飞来飞去的仙人？”
“当然见过。”陆冬河脸色古怪，山中就有一个。
“既然人能修成仙人，为什么野兽不能修成妖精？”
“这……”饶是一直口舌伶俐的陆冬河，此时也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只是强撑辩道：“人和野兽当然是有区别的，野兽的灵智怎么能和人相提并论？”
老道士哈哈大笑，双目如炬般盯着陆冬河的眼睛：“年轻人确实是这样想的？”
陆冬河被那老道士看着，只觉得像是直接被看尽了心事，这一下顿时慌张失措。莫名间又想起平凉山脚的兽尸坑，直呼这老头真是见了鬼，此地不宜久留。
慌忙推开凳子，陆冬河撞开身边几个闲汉，便向外跑。身后众闲汉轰然大笑，陆冬河回头看一眼，却听那老道士道：“你还会再回来的。”
回来你个大头鬼。
陆冬河发誓，以后再遇见这种老头子一定有多远就逃多远。正心悸间，忽觉得鼻中传来一阵幽香。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自己撞上了一个人。
奇怪的却是，那人虽然身子瘦弱，陆冬河这么庞大的身子撞过去，那人居然连动都没有动一下。陆冬河暗叫倒霉，今天怎么接二连三的撞事，莫非自己与这中州城犯冲？
陆冬河站直身子，整个人却在那瞬间如遭雷击般一动不动。
……
……
那个女子，面罩白纱，眉目清冷如水，但就是那一双淡漠的眼睛，却就那么毫无理由的，深深落进陆冬河的心里。
只是那样轻轻的一眼，就让陆冬河甘愿闯进九幽地府求一次相见。
她从身边走过，再没有多余的一眼。没有斥责，没有恼怒，就那么平静而淡漠的从陆冬河身边走过去。
陆冬河只觉得心中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般，竟有莫名的疼痛。
明明只是第一次相见，明明修炼者寿命长久，但是陆冬河真的就怕这一次偶逢之后，在往后踏遍千山的岁月里。
再也看不见她。
那个女子慢慢的走远。
陆冬河此刻说不出妙语珠帘，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追上去。
“这位姑娘，刚才没有伤到你吧。”
那个女子直直向前走着，整条宽阔的长街在她眼中都似是空旷的。她只管向前走，而不用去管尽头到底在哪里。
陆冬河鼓起勇气站到她的面前。
她终于又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前行。这一步踏的坚决，陆冬河竟然便不由自主的让开了路。看着她走过，咬紧牙关跟在她的后面。
这一条长街似乎都安静下来。
她眼中只有路。
而这个十六岁的少年，眼里只有她。
陆冬河不想再说话。原来过往纵然有妙语千般，都比不上此时跟在这个女子身后的沉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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