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对门的那两个又是一大早就出了门不知去向。只有一条短信报平安。
厨房里又多出来一包剥好的豆子和两捆菜。
从冰箱里找出红豆包子上锅，熬了玉米粥，把甜菜根茎新鲜菜叶切碎慢火煎熟再和番茄一起拌成沙拉。
然后对已经比正常人起床时间还要早起的父母道早安，说今天早上迦藏迦炎又出门了，还给咱们捎回来一点新鲜蔬菜。啊？你问我他们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啊。大概是有机农场或者蔬菜种植基地吧？为了生意到处跑很正常啊……至于迦炎，小孩子不是就喜欢到处玩吗？
吃完早饭刷锅刷碗洗衣擦地，用我妈的话说星期天就是洗刷天，积攒了一星期的活都在那里等着你去干，你好意思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过完这毫无建树的一天？
往常的话我会无言以对然后一边转身去干活一边心酸心塞心流泪，但今天我可以理直气壮反驳她。
“今天你女儿有约啦。下次请早。”
“啥？谁约你？去干啥？”
“同事啦。放心。是女同事。约我出去帮她镇场。”
“镇场？就你？”
“是啊。所以您能者无事全干了吧。拜拜。”
洗脸化妆换衣服出门去也~
事实证明这次镇场十分多余。虽说来之前我就想到了。
凡是重要场合，出风头的不是我，因为我没那能耐。所以镇场子的肯定也不是我。总结——我就是那个比壁花存在感稍微好一点的，放在桌上的花瓶。
一张桌上六个人，对面中年夫妻人到中年，相知相伴幸福美满。一对男孩子虽然凑不出“好”字，但找着对象凑成两个“好”那就更是双喜临门的幸福美满。这边慕容扬和郃希手牵手，眼对眼，情投意合的从头到脚都笼罩在一个光圈里，浪漫逼死单身狗。
两边相映成辉的，坐在他们旁边的我和慕容昂就成了不亮的灯泡，或者没有感情的咸鱼。
因为显然这世上的人还是心眼盲的多，会看眼色的少。我们六个人就一定是家庭聚会，换句话说就一定是两两一对，大的温故知心，小的就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
侍应生还问过要不要他们做些别出心裁的小惊喜。
什么惊喜？冰淇淋或蛋糕里藏戒指是求婚，这里用不上。但也可以把某某爱某某的字样画在蛋糕上。然后所有的菜都给你摆成一颗颗的心。
于是俩孝顺儿子就选了“我们是一家人”画在蛋糕上。之后侍应生连声说吉祥话奉承老人……我吃那蛋糕的时候特别难以下咽，总觉得这蛋糕给我吃太不对头。
但中年夫妻吃着蛋糕那笑容就格外甜了。
而且老人家是企业家，思想超前，城府深厚，眼神也是双倍的精。一边言笑晏晏把郃希问了个底朝天，还有功夫关心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凑数人士。
慕容爸爸说：“一顿便饭，不要拘束。”
慕容妈妈说：“我们和普通人一样，都是为了孩子操心个没完的家长，再说姑娘你陪着朋友来就是客人，我们哪敢给你脸色看？”
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这蛋糕给我吃有点浪费……
我说：“就算您真给我脸色我也接着。您是长辈嘛。”对郃希眨眼咧嘴，“您来考验儿媳妇，想当儿媳妇就得接受考验。”
慕容妈妈笑：“嘴真甜啊。”
旁边，和慕容扬两双眼几乎看成一对的郃希已经中了毒，色不迷人人自迷，整颗心完全挂在男人身上，连十分之一都没分出来察颜观色兼讨好公婆。
而慕容扬更是如此，他们已经把这次见面给搞成了约会，因为我心里只有你所以这世界再大再繁荣我也只能看得到你……真是般配……
貌似早就习惯儿子这种行为的慕容爸爸和慕容妈妈笑容满面一点没看出有什么不满，而且转而十分殷勤周到地招呼我，问东问西问家长里短，为了不至冷场我也想了很多话题，事后最叫我不知道该说啥的就是我每次说完什么夫妻俩就跟我说慕容昂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这让我产生了一种好像我也是被考验的儿媳妇的错觉……
花园街57号溯颜公司。几十年不见风采也依旧。
说起来这条街巨贾云集，都是岐鸣市数一数二的人物。
规划的挺好。
不过，要是某人狂性大发在这条街上到处埋炸弹，一定立马就能让岐鸣市天翻地覆，势力大洗牌。
暮云重放下手里的线报，后背深陷入沙发里，抬手轻轻按了按眉心。
房间里只有他自己，和满屋子民国老风格木头家具一样，有种老古董的感觉。
窗帘把光都遮死了，特别昏暗，天天这么着，电视墙旁边木头花架上的蓝叶玉簪都受不了了，枝垂叶耷拉。好像营养不良。
这间房间除了暮云重没有半个人，安静的像个空屋子。
手边的矮桌上有杯没了热气的茶。颜色已经暗黄了。味道苦涩。
散落在沙发和地板上的线报资料有很多的人名和照片。混乱繁杂。
室外，火烧云很鲜亮。
但屋子里，一刻比一刻暗。
直到漆黑一片。
暮云重依然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好像倦极。
“早上不到九点就出门，晚饭时间你才回来。”我妈插着双手，“人家那饭就那么好吃？”
“我们在外边吃的，”我一边切菜一边说，“人家话多。人家年纪大。我也不能吃饱了就拍拍屁股走了吧。”
我妈冷哼一声。她这是对于我午饭不回来吃也不回来干活表示了非常强烈的不满。即便有我爸供她呼来喝去她也还是很不甘心，非得等我回来拿捏我才能消气。
厨房里飘满了豆浆味儿，还有苦菜那特有的苦味儿。
进门闻到这股味我就知道今天的稀饭肯定是搽白菜，这是方言名称，官方的我还真不知道叫什么，光知道很有营养……总之我家老一辈人可喜欢这东西了，就跟我妈每次不知道吃什么就要吃饺子一样。这稀饭在我家的菜谱上可是举重若轻。
总是赶点赶得特别巧的迦藏和迦炎也回来了，一进门就喊饿，然后洗手上桌。我妈亲自下厨做了灌汤黄鱼，爆炒蛤蜊和几盘清炒小青菜，黄鱼味美，蛤蜊鲜美，当晚我又放开肚皮吃了个痛快。
然后捂着吃到撑的肚子出门散步消食。
梧桐苑的小树林里。
“这几天去哪了？你俩头发都是刚洗完吹干的。是风尘满面还是掉水里了？”
“姐姐英明。”迦炎笑的格外有内涵，“我爹他的确是做不可告人的事去了。”
“去你的。”迦藏一个健步挤开小身板，还想给他一个拳头打桩，但被躲开了，“别听他胡说。”
“好啊。那你跟我详细解释一下？”要不是有那短信报平安我真会以为他们俩被某避世隐居的道士或者得道高僧给降妖伏魔了。
“你想多了。我只不过是去扩展事业。而且百忙之中还记得为你带回了可口的小吃哦。”说完就拿出来了一包。
“要不要现在就尝尝看？我一直放在鼎虚里，现在还是热的。”
“先放回去吧，我现在很撑。”已经撑到一弯腰就会吐出来的程度了。否则我肯定会吃上两块的。
“那你呢？这几天过的如何？”
我想了想：“吃饭睡觉上班，今天上午帮同事忙一起见了男方父母……最让人无话可说的是她和她男朋友好像进入了二人世界两耳不闻窗外事，居然把长辈晾一边凉快了。”也是够气势。换我肯定不敢。
“我记得你前天说过你老板好像回南方去当领导了？”
“是啊。去呼风唤雨改变世界去了。”那才是真正的人才。地球就靠他们了。
迦藏故作忧伤地叹气：“亲爱的，我觉得咱俩的生活很止水啊。你忙工作忙家务，我也忙工作忙家务……要不了多久咱俩就只有亲情没有激情了……”
我点头到一半改成摇头但还是觉得不对：“你真觉得激情可以横跨无情岁月风霜雨雪一直到老？”
迦藏坚定点头。
“……”中二？不对……小公举？公主病？完美主义？罗曼蒂克？怎么我以前就没发现你这么逗呢？
“我哪里逗了？”
你知道不？我自己都不相信爱情了。
然后我就看着他卡壳了。
你造不？我不相信爱情。
于是你就得捧着破碎的心问了，那咱俩算啥？！
……我能说我也不知道吗？
那……你让我换个方向想想……我为啥要跟你在一起？因为咱俩已经订婚了……我为啥要和你订婚？那不是因为咱俩是男女朋友……不对，正确来说应该是疑似人类的危险边缘人士对纯人类的纠缠不休导致纯人类束手无策听之任之从被动接受到后来慢慢接受……
我曾经肯定过我是喜欢迦藏的，因为我没再想过离开他。
但我似乎从没有对他说过我爱他……除了订婚的那些场面话。
迦藏忽然抓住我的胳膊，他比我高很多，肩宽臂长力气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慢慢俯下头，很慢，真的很慢，慢的像关掉电源还在一圈圈徒然往前转的风扇扇叶……而且他很平静，从他眼睛和表情里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我却恐慌极了。
不管说过多少次我喜欢你，我爱你，或者又贱又萌的耍宝逗趣，他还是异类。他有时间有资本有手腕。其实他什么都不缺。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看中我，但我知道如果有天他腻了只要离开这里我就再也找不见他……这段时间好像很快又好像很乱，我已经忘了想摆脱却又摆脱不了他的那种恐惧。但我又想起来了。
我知道我害怕了，想往后缩……被他抱紧。
我听到他好像没有任何变化的声音：“真是败给你了。”然后他又说，“不相信就不相信吧。反正有我爱你就够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要不是我闲的没事胡思乱想挖根究底气氛肯定还是好好的……
甚至他都已经把梯子递过来了。只要相互笑笑，赶紧扯点什么把这节叉过去就行。
但有什么东西还梗在喉咙里。
梗的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第二天。
我死气沉沉飘出房间，随手打包好三明治丢进包里就走。
我妈端着盘子在我后面横眉竖眼：“年轻人什么时候都应该是朝气蓬勃的！你看看你那副样子！昨晚上挖煤去了啊？”
“好不容易睡着，结果又做了噩梦。”我直觉应该是昨天真被迦藏给吓坏了。面无表情一点点俯下身来，换成任何人我都不会怕，但迦藏不一样，他一指头我就能上西天好吗！妈啊昨天其实是死里逃生有没有啊！
飞快下楼骑上单车就跑！再跟他对头碰上我肯定会心梗塞！
对门。
“你凶什么凶？难道妈妈说的错了吗？这世道什么时候有至死不渝了？不对，我说反了，这话也挺对，死了就不算数了嘛。”
迦藏背对他，老僧入定一样把沙发坐成了钓鱼台。
迦炎最受不了他这种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样子，随手捞起一个抱枕用力扔到迦藏头上，然后翻窗追了出去。
迦藏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冲到窗前。
韩晴凉已经出了小区，迦炎坐在她自行车后座上……真像是姐姐送弟弟去上学。
迦藏捏的死死的拳头砸在窗台上，这一声过去，龟裂纹瞬间布满了整道窗台。
他当然知道她对他究竟有几分感情。
可是人皆如此。
只要得到了，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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