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关系从近到远的亲戚，亲戚的亲戚，小区里的邻居，我爸我妈的朋友，班上的同事，以前送过份子钱的人……林林总总加起来总共坐了七十来桌人，如果把这些桌子分散进酒店六层楼的所有包厢，这么一一敬过去我肯定会走到脚抽筋。
不过修炼至筑基期，我基本感觉不到累了，每一天都精力充沛。
俗话“一表三千里”，字面意思是说你旁边三千里地的人都是你亲戚……这话不假。虽然这些亲戚你并不是都认得。
一个据说是我舅妈的嫂子的妹夫跟迦藏豪迈的灌了一杯，完了跟迦藏推荐他开的那个洗车行，说别人来他不讲价，但都是亲戚你们来我最多三折！
我三姥姥家的舅舅的女儿比我大一岁，她跟我咬耳朵，问我能不能问问迦藏有没有什么高富帅的好兄弟？大家都是亲戚，亲上加亲不是更好吗。
我只能呵呵笑着。一边敬酒，一边自己灌自己，然后大家把红包放到我手上。
虽然我喝的是红糖水，但陪着这些亲戚喝完我也觉得有点撑得慌。所以后来我就不动声色地把那些糖水都引入我手上的镯子里，我记得镯子里的空间是多么海量，哪怕一条河也能装得进去，何况这么几瓶子水。
迦藏显然发现了我这一举动，但他什么都没说，若无其事地继续一张张桌敬酒……后来我才发现，迦藏这边请来的人还没坐满三张桌子，而且坐的还不是亲属席……貌似在亲属席上坐着的并没有他家的什么亲戚。也就是说他家来的人只有他名义上的双亲和“弟弟”迦炎。这都用不着敬酒寒暄。
……我忽然觉得亲戚多了也没什么好，因为人来得多了事也多。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说出来我铁定要挨揍。
迦藏的朋友都在最后那末末了的三张桌子。和我不一样，迦藏从头至尾都在喝红酒，就算酒精度数低，七十多张桌子统统来一杯……换个凡人也早喝趴下了。我中途也提醒他少喝点，结果他只回我一句今天高兴……要不是他言辞有序举止有谱我简直要以为他已经喝高了。
灯光粲然，大厅里满是酒香肉味。这些普通寻常的气味里夹杂着能轻易分辨出来的东西。
我捏着迦藏的胳膊：“那些人……”
“是我的属下和老朋友。”迦藏不在意的笑笑，转向那些妖魔鬼怪，“好久不见，今天一定不醉不归。”
那些穿着西装革履像精英或者成功人士的人全都站起来说话，有点殷勤，但还没到点头哈腰的程度。
“老大的婚礼我们怎么敢搅扰了气氛呢！您要我们一醉方休我们就喝个痛快给您助兴！”
“哎呦这是嫂子吧！哎呦妈呀真漂亮！”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你什么比喻啊！西施貂蝉那样的庸脂俗粉怎么能跟大嫂比！应该说‘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国色天香，物华天宝……杉城真是人杰地灵啊！”
“行了！叫你们来是为了庆祝的！不是叫你们来调侃我的！”迦藏笑骂，“都已经喝了我敬的酒，还不速速把礼物拿出来？”
“当然当然！”一众人纷纷扭头把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果然都是很占地方的东西，一只包绝对装不下……我也不能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把东西给变没。
一只精英说：“大嫂，我叫水凛，这是我送您的礼物，一套‘雪花笔’！”
他打开手上不算大的盒子，我看到里面深蓝色的天鹅绒上躺着七支笔……这七支笔各个都是不同的样子，像冰晶沿着笔的外壳正在生长，像雪花落在外壳上还没有融化，像雪冻结了河面返照出模糊的影子……这是七支晶莹剔透宛如冰雪的笔。灯光从笔身上滑过，每一处都开始流光溢彩……仿佛宝石一样折射光芒。仿佛会燃烧的吸引视线的光芒。
水凛见我吃惊的表情遂洋洋得意地说：“大嫂喜欢吗？这些笔是用宝石做的外壳！半年前老大说要结婚我就一直在考虑送什么样的礼物……据说女人都喜欢珍珠宝石之类闪闪发光的东西，但是那也太普通了不是，最后我在网上看到一个帖子，那什么万宝龙之类的世界顶级牌子做的笔，真好看！跟雕塑似的！我当时就想这样的东西才够派头！”
我点头：“确实够派头……”如果宝石都不能装门面，那还有什么东西能炫富？
另一只精英把水凛挤开，他单手抱着一只一看就很重的盒子，像美式橄榄球运动员一样有着高而粗犷的身形，声如洪钟：“大嫂，这是我送您的礼物，祝您和老大早生贵子！”
我们这不是结婚……
他亮出礼物，是一尊白玉的送子观音……他说：“我老虎是个粗人，一向不会说俏皮话，我们那里从古至今一直都认为结婚就是为了生养后代，所以不管谁结婚我们都送有利于生养后代的东西。可奇怪的是我们明明已经这样为后代着想了，可生的孩子还是不多。”
“……能冒昧地问一下您是哪个品种的吗？”
“当然。我来自东北长白山大森林。”
东北……东北虎？好像老虎一直都是胎生两只的生物……我小心翼翼地把这尊跟大西瓜一样沉却跟榴莲一样扎手的贵重礼物放到迦炎推过来的小车上。
此时全场都安静地看着这边，似乎是在看热闹……看还有什么样贵重的东西。
一个长头发的鬼妖捧过来一叠布料……有些是缎面的，还有些看起来像丝绸。鬼妖非常害羞地表示这都是自己织的，希望大嫂不要嫌弃。
我问他以前活着的时候是织布工吗？
他说不是。
“我是织坊里养着的蚕，准确来说应该是依靠它们的哀怨和愤恨化出的妖鬼。”他说，“所以我很会织布。”
我觉得知道了这个我一点儿也不想用这些“天衣无缝”的布了……
十二点四十七。
可喜我还没累趴下，我只是觉得自己稍稍出了些汗。
客人们基本上都已经酒足饭饱了，正纷纷离开，我父母和迦藏的父母正站在远处送客……我回头大略望一眼鳞次栉比的一排排餐桌，只见餐桌上堆着层层叠叠的空盘子，基本上没有剩菜剩饭。
今天是星期二，大多数人要上班，孩子们要上学，因此必须要赶回去继续。
我妈和我爸眼看着我一一给人敬酒……等我坐下后很欣慰地对我说：“现在真是有个长大了的样子了……累不？你刚刚敬酒跑来跑去那么久呢。”
我说还好，就是觉得饿了。
然后我们挪到包间里，期间我妈还非要我把裤子穿上，理由是现在人都走啦你不用再苦苦注意形象啦，妈知道你也累啦，现在累了身体虚弱是最容易受凉的啦……
我拗不过她，把礼服换了下来，重新穿上卫衣牛仔裤。
这一次上菜比开头那次上菜还要快，就像流水一样从下面的厨房流到我们餐桌上来。
我妈和我爸刚才也没怎么吃……倒是迦藏的爸妈吃饭和喝水一样快，好像桌面上的盘子永远都是空的。
这时他们俩正在外面料理后续杂事，他们很爽快地把事都揽过来做。
我妈寻思说这次订婚宴自己家一分没掏钱，连酒水都没管……虽说这次订婚宴不怎么靠谱，但看起来亲家十分乐在其中，总之就是对他们儿子的决定举双手赞成，要不是男方确实出色她都要以为那是残次品出库不退不换……随他们吧，他们对女儿挺满意，他们家请来的客人还送了价值不菲的礼物……不管外面的人怎么乱说这日子又不是他们做主才能过……
我爸心说果然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也只有这样的人家才能办出这种唯我独尊，也就是以“我”的意愿为中心的订婚宴……
我还记得那四道“文定吉祥”，菜一上来我就夹……然后我妈在旁边拧了我腰一下……我悻悻地停下筷子，暗道我恨那什么小辈不能先夹菜的规矩。迦藏见状也停下筷子，等我父母都夹过菜之后，他先夹给我一块同心生结脯。
他说：“这道菜才是我要了‘文定吉祥’的原因，其实一开始我本来是想选百年好合或者花好月圆的。”
紧接着迦炎就插嘴说：“但不管是花好月圆还是百年好合，都等同于把瓜田李下不能做的事都放到明面上来。姐姐你想当众秀恩爱吗？想当众被人指着脊梁骨吗？”
当然不想。我可不想被我妈一个劲儿地说教。于是我很坚决：“婚礼的时候你可别整个百年好合之类的菜放桌上啊！花好月圆花前月下珠联璧合之类都不行！”
“那……结婚快乐可不可以？”
我妈说：“你可以弄个‘囍’字的大拼盘。另外我觉得这羊肉花丝很不错，这四道菜都挺软和、好消化的。我看见你姥爷姥姥他们都吃得挺多。”没再跟以前似的吃那么几口就说饱了。
迦藏立刻狗腿道：“那您多吃点。”
我嚼着生结脯，虽然看起来很像是烤肉干，但实际上不是……滋味甚好。羊肉花丝也很好吃，一点儿羊膻气都没有。
还有宋嫂鱼羹，蜜汁脆鸽，蒜爆兔肉，秘制叉烧，玉米蟹……叫人比较意外的是这些菜都是刚出锅似的，热气沸腾。我以前去的喜宴，就算是夏天也少有几道热菜，多半都是厨房提前做好然后端出来的，那时候仅有的一点热气也早飘散了，吃进肚子里全是冰冷冷的……如果是大油大腻的汤菜，还会在上面结一层白乎乎的油花……看了就让人想吐。
我偷偷看向迦藏。
我以前吃过的喜宴有好几次就是在君悦大酒店办的。明明同一家酒店……这还区别待遇啊？
“当然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换句话说就是——没钱谁给你卖命啊。
啧。人艰不拆啊。
我夹了一块做成纸杯蛋糕的芝士薯蓉，里面满满的奶香味和黄油味，几乎要融化的细腻感。无花果蛋糕，里面埋着酒渍樱桃。还有虾、三文鱼和贻贝冷盘，经过酱料浸泡后这些海鲜可以生吃，说老实话我没怎么生吃过这些东西，所以感觉蛮特别的。
最后等我吃得饱饱的，迦藏附耳过来告诉我：“你那个高中同学，就那次同学聚会上邀请你去看那些穷画画的那个女的，我让人把她打晕了扔在服务员的休息室里了。”
“……你把她扔那里做什么？”
“谁让她在外面吵吵闹闹地要进来搞破坏。我努力了这么久才好不容易跟你订婚，怎么能被她给搅和了？”
他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写请帖的时候我妈还记得把她那几个曾经的姐妹淘都加上，然后把名单拿给我叫我写请帖，我看了一眼就当着她的面把白芳璇她妈给划了。
我妈怒：“怎么啦？人白芳璇她妈哪里惹到大小姐你了？”
我淡定：“白芳璇她妈没惹到我……我只是不想自己的订婚典礼被她们搅黄了。”
“啥？白芳璇她妈会搅黄你的订婚典礼？你有妄想症啊？！”
“我看是你脑残才对！”我转头看着她，“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妈。你一点儿也没看出来吗？白芳璇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她想抢你女儿的男朋友啊！你到底是她妈还是我妈啊！”
我妈一脸不信的样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我记得白芳璇她有男朋友了，怎么会来抢你的男朋友！”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她看着迦藏的表情和眼神。再说她跟她男朋友早分手了。我亲眼看到的！”我说，“要不要我给迦藏打个电话让他来验证我说的是真是假？”
“……你说得是真的？”
“韩太后娘娘，我有必要在你面前随口瞎掰吗？”
“……”
最后自然是没有给她家发请帖。还有我那帮高中同学，既说不上话又不对脾气，请他们来干什么？所以一个也没发。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白芳璇居然还非要进来，她想干嘛？不要自己的脸面了吗？换成是我，就算被人甩了我也不会泼妇一样进来闹场……我只会找个更有钱更帅的男人过来气一气前任，然后不管谁问我都会说，哦，是我把他踹了的，我这次是特意来恭喜新娘的，有些话不吐不快——感谢您如此大方如此善解人意如此具有奉献精神，接收了这个让人失望彻底的男人！这是造福啊。从此广大女性同胞投资结婚时就能再减少一点失败概率。您真是我们女人的偶像，女人的楷模。
……什么？你问我当时是怎么看中他的？唉。我也不知道，大概当时脑子进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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