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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5:想念
——在母亲的墓碑前,卸下所有的伪装——
陈赫勋本不该踏进医院大门的,半步也不该。
这么多年,他都远远的躲着,像一只受惊吓的鹿躲避猎人的枪声。即使生病了也不肯去,既然没有人心疼,也就习惯了无理的固执。
自从在寂静冰冷的手术室门外送走了母亲,那一年,他才十二岁,一个本该无忧无虑、笑容清澈的年纪。母亲心脏病突发,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离开了他。就在那间四面白墙,灯光刺眼的手术室外,在父亲因为会议外出还没有赶回来的那个下午,陈赫勋开始了漫长的想念,开始了落寞的日日夜夜。
母亲去世两年,父亲另娶了只比陈赫勋大十岁的美丽女人,第二年家里又多了个备受宠爱的弟弟。富裕的家境,严格的教育,陈赫勋并没有出落成叛逆轻狂或是桀骜不恭的愤世少年,他只是读着书,听着话,做着事。习惯着优秀,习惯着安静,习惯着把事情做好依然得不到父亲的赞许,习惯了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远远的孤独着自己。
把于绍彬送去医院,忙前跑后,上楼下楼,陈赫勋只觉得越来越紧张,生怕经过那无数扇冰冷的病房门。让他害怕去想,越怕就越慌,越觉得病快要发作了。
看着于绍彬的家人推着他进手术室的时候,陈赫勋最后一点自制也失控了。他觉得先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几乎是贴蹭着墙壁,坚持的走到了楼梯间,想下楼去,没走两步就浑身颤抖起来。胸口很沉,透不过气,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开始发作了,他知道又要开始发作了。
他一手抓住扶手,身子却不受控制的倾倒。他倚着栏杆蜷坐下来,开始等待无助又漫长的难受侵袭全身,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发疯的感觉。
呼吸越来越困难,他的手紧紧捏住自己的胳膊,想要捏断一样的用力。
“你怎么了?”
突然有一个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乎在他的胸口划开一条缝儿,让他喘过一点气来。
一个女生跑来自己身边,喊来医生,问东问西,束手无措的样子。陈赫勋只知道有人扶着他,他却整个身体沉重的栽倒下去,觉得天和空气都在坠落,却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让一切反而安稳起来。
然后就是她绵长柔和的声音,哝哝的在他耳边嘀咕着。陈赫勋慢慢的觉得空气又丝丝缕缕的渗进鼻腔,渗进肺,呼吸也通畅起来。他松展开眉头,瞥见她雪白的脖颈,她起伏的呼吸让他心里很安静。她的手在他背上轻轻的拍,抱着他微微的晃动身体,声音就那样继续的长久的响着。
“……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在我的敌人面前,你为我摆设筵席……”
陈赫勋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到女生清澈的眼眸露出惊喜,嘴角微扬着想说什么,又停住了。
莫桑桑本想激动的说,“你没事了?”却抬眼撞上他安静灼人的眼光,于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微怔住,看他剑眉微锁,星目深邃,细致的皮肤,好看的侧脸,还有那双忧伤的明媚的眼睛……
他轻舔了一下有些干涩的下唇,说:
“谢谢,我没事了。”
声音好听的像深泉里一荡柔和的涟漪,漾软了莫桑桑的目光。
太特么帅了,早知道多抱一会。邪念击碎柔情。莫桑桑目不转睛的盯着陈赫勋的脸,越想越懊悔的垂下头叹气。
见莫桑桑低下头,陈赫勋以为是自己长时间的对视让女生羞涩,便连忙起身向后挪动了两步。
“抱歉……我没事了。刚刚谢谢你。”
莫桑桑坐在原处,整理着错乱的思绪,定了定声音问:
“你确定没事了吗?”
“恩。”
见莫桑桑准备站起身,陈赫勋连忙伸手,莫桑桑拉着他的手站起来,啊,冰冷的掌心,真不舍得放开。
“你没事就好。还会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没事了。”
“我不明白这病,经常发作吗?然后就彻底好了?”
“恩……也不是经常,偶尔吧。下次发作前一切都正常。”
莫桑桑听了,表示遗憾的皱着眉头。
“那,如果你确定没事。我想回去陪绍彬了。你自己可以回家吗?”
“我没事。当然,你快回去吧。”
“你真的确定没事了?”莫桑桑走了几步,犹豫的回过头来,还是不放心。
“真的没事。”陈赫勋看她担心的样子微微笑了。
“那我真的回去了啊。”莫桑桑拍拍屁股,继续迈上台阶,又转回头嘱咐:“你自己路上一定要小心啊。最好别开车了,打个车回去吧。我走啦。”
陈赫勋点点头,看她的身影离开视线。心里生出一点奇妙的久违的滋味,像是叫做温暖的东西。
陈赫勋匆匆离开了医院,启动车子的时候,突然略有一点遗憾的想,都没有问问我的名字吗?
车子启动,慢慢的失神的向前开,好长的路。陈赫勋一直开到了母亲的墓地。青草地,白石碑,来扫墓的只有三两个人,不多时候就都走了。陈赫勋站在母亲的墓碑前,剩下大把空旷而孤独的时间。
长久的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母亲还那么年轻,岁月啊,转眼十几个年头过去了,这十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陈赫勋眼眶里晃动着泪光。
“妈……有段时间没来看你了。你还好吗?最近家里一团糟,没脸见你。”陈赫勋对着墓碑幽幽的说。眼泪顺着脸静静滑落下来。
“看样子,报应是来了。爸卖了股份,赔了很多钱,现在连房产也都拿出来还债,他大概是快疯了,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至于我?我倒是没觉得什么,没什么可惜的。只可惜外公看错了人,丢了家业,也害了你,你不幸福,我也不幸福。”陈赫勋抹了眼泪,继续自顾自的说,像是要说尽所有的委屈。
“爸他对不起你,我也恨他。只是……只是我也只有他了,他毕竟还是我爸,我怕他承受不了出了什么事,如果他也出事了,妈,我应该怎么办?有时候,我真想你。有时候,甚至想去陪你。但是没有勇气。”
陈赫勋眼泪簌簌的落下来,抽噎了一声,舒了口气。
“今天迫不得已的去了医院,还是受不了,病会发作。其实身体难受起来,心里反倒好受一点。身体好了,心里就又难受了……还有,今天遇见一个人也会念圣经的诗句给我听,很久没有听过了,心里会很安静,发作的时候也不会那么恐惧,所以今天难受的时间短一些。妈你别担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好好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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