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看见肖晗在自己面前死去的滋味,那心头升起一颤一颤剧烈的痛楚,竟是如此难受。
她萎靡的坠倒在地,将头落在了肖晗的胸膛,轻轻的靠上去,温声说道:“肖晗,下次再见,我们就重新认识,好吗?”
程臻和肖晗的故事就断在了这里,下面的她不愿说,旋复也不愿多问。
在禾城的客栈寻得了两个房间,明胥占了一个,程臻和旋复占了另一个。
晚饭时,旋复下了楼,望着空无一人的大堂,忍了忍,侧头去问正喝着清粥的明胥:“这家店的饭菜是不是比猪食还难吃,怎么都没人?”
明胥一勺清粥卡在喉咙里,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他掩了掩嘴巴,做出孕吐的形状,半响才道:“今夜是城主的大喜之日,大家都赶着去吃喜宴了。”
旋复又道:“那我们为何不去?”
程臻还在楼上,明胥忖度了片刻,正欲开口,旋复便拖着他出了客栈。
这样,委实不太好。
可转眼间,已经到了宴席边上。
不得不说,这城主的排场真是不小,宴请全程百姓,共襄盛举。先不说有多阔气,就凭这万人空巷的场面,只怕在禾城,便没有第二个能比得上了。
旋复拉着明胥,寻了个位置坐好,乖乖的等开席。其间有人不断的□□小小的圆桌来,明胥望着来人的一脸菜色,咬咬牙,忍了,让出更多的空隙来。
饭前最催人饮食的便是些空穴来风的八卦了,大家一边热切的盯着蒸笼的方向,一边闪着眼睛不放过耳畔的风吹草动。
旋复也不例外。
果然有人就聊起了城主这桩婚事的来源。旋复转了眼睛过去,看见邻桌的几个妇人聚拢在一处,正在叽叽喳喳讨论的不亦乐乎。她悄悄将凳子往那方向移了移。
那黄杉子的妇人说:“肖城主这位夫人,真是比上位夫人好了太多,且不说那清白的身世,就连秉性,那也是丝毫不差了的。”
红杉子的夫人接道:“对啊,肖城主也说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黄杉子又道:“听说上位夫人刺伤了城主,现下潜逃了,只是不知今日会不会也来闹一把?”
白杉子嗤笑了一声:“那也得她敢来!一潜逃的细作,还敢光明正大出现在此处不成?”
旋复不知道程臻会不会来,只是近日的接触看来,程臻虽不会来闹一把,但很有可能把这几个妇人送去□□□□。
白杉子又道:“你们还不知道吧,程臻是个有功夫的细作,原本肖白少爷以为她功夫不强的,竟带回了府中,可没想到程臻是个善于隐藏的主儿,武功真是丝毫不弱的。”
黄杉子惊讶道:“肖城主与她同床共枕那么久,竟也不知么?”
白杉子掩口又嗤笑了:“只能说越王宫出来的人,普遍会演戏。不然怎会骗过了肖城主去?!”
等等,旋复忽然有些摸不清了。
这白杉子,称呼肖白为少爷,却又称另一个人为肖城主。很显然,这两人,并不是同一人。
可程臻之前说的清楚,在禾城她和肖晗举目无亲,现下肖晗已死,若现在的肖城主,不是肖白,又是谁?!
旋复心头已经隐隐升起一个怀疑,有没有可能肖晗并没有死呢?这又太过离奇,她狠狠的摇了摇头,继续往下听。
白杉子喝了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往常我还觉得肖城主太过温尔了些,没有什么专断决然的魄力。经过程臻一事,我倒觉得肖城主不是没有魄力,而是能忍。单单这个‘忍’字,忍了三年将越王宫的细作一网打尽,把程臻逼得与越王宫断了关系,那手腕,便不容小觑啊!”
听到这里,旋复算是明白了那段程臻不肯讲的后续。
肖晗很有可能没有死,所谓肖白也是细作很有可能只是肖晗运筹帷幄手段里的一环。
白杉子说程臻会演戏,但委实却比不过肖晗的演技,程臻以为他死了,程臻以为肖白也是越王宫里的细作。但是都不是,肖家两兄弟,联手骗过了入戏的程臻。
为此,程臻与越王宫决裂,从此断了往来。
可事实却是她被逼的命悬一线,被逼的无处藏身。肖晗却成功铲除了越王宫的细作,安安稳稳待在了城主的宝座上,岿然不动。甚至娶了一位身世清白的夫人,安享天伦之乐。
知晓了一切的程臻,自然是不能忍的,于是冒死也在祭司受封之日爬上了圣峰山。
这段故事,委实伤情。
其实旁人看来,不免只是觉得程臻道行不够,被肖晗这样的正人君子玩弄在鼓掌之间,乃是应得的报应。
可在程臻心中,却不是。她为她的夫君拼尽了一切,落得如此下场。到头来,所有人都告诉她,你活该被骗。
想想都不能忍啊。
于是乎,这段免费的宴席,旋复便怎么也吃不下去了,拉了明胥就欲抽身离去。
明胥却扣了她的手掌,顿在了原地,沉稳的娃娃脸一脸从容。
看来,他是准备继续看下去了。旋复思索了片刻,也觉得这样仅仅听信妇人八卦不妥,便安分的坐下了。
不料,明胥却又牵了她的手,到了僻静处:“现下,隐身混进城主府去看看,才能真正知晓一切。你若是不想去,也可回去。”
废话,旋复怎么可能会不想去。于是隐了身两个混进了城主府。
明胥是去了城主的房间,而旋复去了新夫人的房间,两人约定新人礼祭的时候再会面。
见到新夫人的刹那,旋复惊了片刻。新夫人的容貌跟程臻像了七分,只是那眼神里的温婉从容,与程臻眼里的干净利落差了天与地的区别。
新夫人一脸羞涩,穿戴上了红色嫁衣,安安静静的坐在梳妆镜前。
却是,算不上什么故事。恐怕在这里也查探不出什么,旋复便欲去寻明胥,或许两人还可以翻翻城主府的秘闻什么的。
她前脚踏出房门,后脚就看见城主寻了进来,明胥也跟在身后,无奈的摸了摸鼻子。
城主走到新夫人的身后,为她盖上了盖头。眼神哀伤茫然的望着镜子中的影像,城主却没说话。
倒是新夫人看得开,摸索着牵了城主的手,言辞带了笑意:“晗哥,从今往后,我们便是夫妻了。”
晗哥!
旋复一怔,愣在原地,看来她的那些猜测,竟有大部分成了真。
肖晗果然没死。
程臻抚了抚桌案上冰冷的匕首,狠狠的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一片清明,冰凉的就像是泛着冷光的匕首。
旋复回来的第一时间,拉开了她的房门,确切来说,是她们两人的房门。
见程臻放了匕首把玩着,旋复呵呵的一步一步的探了过去,边笑边说:“程臻姑娘,我们把匕首收起来吧,这个东西伤人伤己的,不好玩。”
程臻却似没反应一般,手指滑过匕首的光亮处,沉了沉声道:“你知道了?”
旋复点了点头,算是示意。
程臻勾了勾唇角,冷漠的笑了一笑,锋利的目光让人颇有些发憷:“此前你曾详问我,我究竟想做什么?其实我是不知道的,我只是凭着一腔愤怒想要让他后悔,可现在,我大概是知道了。”
旋复望了望程臻惨白的面孔,颇有些不忍,犹豫道:“现在心里有了决定,那你是否觉得开心,觉得心里舒坦了?”
程臻沉默片刻,半响才道:“不,我不开心,可我不想只有我一个人不开心。”
人的压抑到了一定的程度,是会郁结于心,药石无灵的。哪怕程臻那样坚强的女孩子也不例外。
世间万物,情爱这种东西,既是养人,也是伤情。
入了夜,敲敲打打的钟鼓声也渐渐平静下来。倒是城主府的灯还亮着,那是和新夫人婚后同居生活的地方。
程臻穿了紧身轻便的劲装,趁机潜了进去。房子里灯火通明,桌案上摆了堆堆叠叠的奏文。
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却一切都不一样了。
程臻没时间伤春悲秋,直奔肖晗的房间。没有意料之中两个人交颈缠绵的绮丽画面,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回荡着凄厉的鸟鸣之声,于大婚夜而言,不祥之兆。
欲抽身离去之时,眼角却扫到一件物什,那是程臻的血衣,上面却不是她的血。
如今,肖晗好生生的活着,程臻却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血了。
肖晗收留这件血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若要说他真对她动了情,如今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非但不会信,还要牢牢扇自己一巴掌,恨自己的自作多情。
又或者,肖晗是想告诉自己,要牢牢记得她这个细作带来的惨痛教训,免得日后重蹈覆辙。
想来也是这种可能性居多。
果然,她这个外来的细作,活该被骗啊。
程臻惨淡一笑,拢上了面巾,欲推门离开。不料,门口停了一黯淡的影子,隐约像是郑重等候的样子。
程臻抬眸,不期然就望进了来人的眼中。熟悉的目光,切切的将她望着,有汹涌的情绪喷薄而出,却终究化作了一声叹息,他小小的往前近了一步,轻声的,像是怕扰了这个梦一般,他说:“阿臻,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他说:“阿臻,我以为你永远都回不来了。”肖晗伸了手,到了半空又无力的放下。
程臻面色清淡,说的话却似有万钧之力,她说:“是吗?可死在你的手里,我不甘心!”
肖晗的脸白了几分,只是惨淡的笑着,却不言语。程臻又笑了,步步逼近他,字字诛心:“肖晗,我恨不得你死。”
男人黯淡的影子在月光下退了一退,良久,他抬起头,目光凄凉又坚定:“阿臻对不起。可我也只能更加对不起你了。我不能放任你离开禾城,更不能放任你回越王宫。”
随后便有一列甲兵,轰然列队在他的身后,举着盾牌森然对着她。
因为肖晗,程臻回越王宫的后路已经断了,可他还说不能放任她离开。
果然他的骨子里,霸道又任性,是禾城当之无愧的城主。
程臻此来,也本没打算活着离开,她只是需要一个答案,一个不那么惺惺作态的答案。
她握了匕首,靠近肖晗,眼中闪过不忍:“在外的这几个月,我很想你。”
柔情脉脉,温情款款,就像他们夫妻仍旧和谐一般。可她的手里握了刀,随时准备把它搁到身前人的脖子上,而他的身后,也站了一列甲兵。
肖晗也脉脉含情的望着她,只是不知期间有夹杂了几分的真心:“阿臻,我也想你了。”
程臻心头一暖,手里的刀就义无反顾的扎了下去,一点余地都没留,刺入心窝:“肖晗,记住这痛,是我带给你的。”
肖晗眼角含了笑,幽幽的喊她的名字,一遍一遍的念道:“阿臻,阿臻......”
胸口处传来的剧痛,侵袭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之中,肖晗望着半空,却只道:“阿臻,阿臻.....”
程臻倔强的抬头望了望,将刀子狠狠的□□,巨大的血柱打在她的脸上,血红一片模糊的视线。
她是真的想他死,不是说说而已。
程臻大抵也没料想到肖晗死的那么轻松,也不抵抗,仍由她的匕首放在他的胸膛。
可肖晗毕竟是死了,再一次经历了肖晗死在她的眼前,程臻的心依旧是空荡荡的,没半点愉悦。
果然她并不会开心的。
肖晗醒来的时候,他那位七分像程臻的夫人倚在床前,端了大大的药碗,笑意恬淡:“夫君终于醒了。”
面前是喜庆颜色的床帐,软玉温香的夫人,肖晗掀开厚厚的锦被,身体却没痛楚传来,他讶然的低头一望,白白的里衣,没渗出半点血迹斑斑。
昨日竟像是一场梦吗?
在梦中他明明死了,死在程臻的刀下,可眼下,他活生生的立在这里,浑身没半点伤痕。
肖晗抚了抚额,接过新夫人手中的碗,问道:“昨日,可发生了些什么?”
新夫人俏皮一笑,笑靥迷人:“昨日你喝多了,我拉都拉不动。可我最后还是将你带上了床,夫君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
肖晗点头一笑,心底泛起苦涩,果然只是一场梦啊。
明胥敛了心神,站在旋复的身侧,面色清浅:“程臻她果然还是没留得住啊。”
旋复了然一笑,命运本就是注定的,可情爱这种东西,偏能硬生生的将你拉离,躲都躲不开。
这也是她最初不愿意帮程臻的原因。
肖晗死又复生,却是拿程臻的轮回去换,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会不会为这个女子忧心几分呢?
旋复漠然收回了视线,无力的说道:“回圣殿吧,祈愿条还没理清呢。”
——程臻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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