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风消散 >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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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月,孟河言正在病房里为她愁眉苦脸的姥爷剥柚子,水分足,沉甸甸的,老人家看在孙女笨啦吧唧好不容易才剥完的份上,就勉为其难的接过一块。

    放到嘴里前,他还格外瞅了瞅门口,因为正在同所有人赌气绝食,要让人发现自己张嘴吃东西了,让他那老脸往哪儿搁。

    他觉得医院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住了两周不到,感觉已经度日如年。回家多好,人多,热闹,花草还要浇,鱼还要喂,要是过年还得在医院里过,那春联谁写,外边买的有他写的好吗,就算有,他还是想自己写……

    孟河言此行的任务就是连哄带骗的看住他,尽量多拖些日子,最好拖到过年。

    小舅妈带着一阵风闯进来,老人家吓得都忘了藏起柚子,只是急道:“小心我孙子姑奶奶。”

    小舅妈往床边一坐,拿手连连扇风:“没事没事,结实着呢。”说完她就急不可耐地冲二人讲述途中见闻,这医院整的跟迷宫似的,再加上她怀孕营养都供给了肚子,脑袋就不大行,闯错了好几病房。

    老人家最喜这位活宝儿媳,如今又添了孙子,更是宠爱。

    河言与舅妈眼神一对,都瞅她那肚子,就此交接了任务。

    夜深人静时,孟河言走到电梯间的巨大落地窗前,想着放空放空。

    一会儿后,身后有人走过来,也穿着肥大的病号服,看不清脸色,她走到另一端,指尖的烟头红得明亮。

    孟河言发现她那烟只夹不抽,因为直到烧了手她才猛地一扔,直接抛到了她这里,在衣角划出了一道焦痕。

    她很抱歉地走过来,连连sorry。

    孟河言无所谓地低头看看,她倒觉得这样还个性了一点,也就这么跟她说了。

    姑娘哈哈一笑:“那谢谢了,我就不赔你衣服了,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要赔钱真是×了狗了。”

    孟河言现在看清了她的样子,是模样随和的可爱,就顺口想问她为什么心情不好,话未出口就打住了,废话,住在肿瘤区再整天乐呵呵的才奇了怪了。

    这时姑娘上下打量了孟河言一下,问道:“你没病吧。”

    “……没吧。”

    “那来根烟吧。”她热情地递过一根烟,“别客气,当我赔给你的。”

    孟河言平生第一次给人这么伺候着点上烟,还在别人格外艳羡的灼灼目光下抽了一口。

    这是女烟,滋味比较清淡。

    她一边抽一边想,要不要表现的爽一点,或者还是嫌弃点比较好。毕竟那位朋友流露出很渴望的神情,但显然遵医嘱不能抽的。

    孟河言拿烟的手抖了一抖。

    那人说:“不是吧,有这么爽吗。”

    “你觉得爽还是不爽呢。”

    “这破烟能爽个毛啊,我从隔壁小孩手里骗来的。”

    “嗯嗯,一般般,不是很爽。”

    “可是你很爽啊。”

    孟河言汗,对方眼睛都看快直了,她看她才爽,爽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第一次抽吧。”她继续问。

    “嗯。”

    “放,一看你就是老手。”

    “我是说正儿八经的第一次。”

    “爽吗?”

    ……

    孟河言无语问苍天。

    到底爽还是不爽。

    孟河言很真诚地劝她:“你说这些你又不能碰,摆跟前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还有什么,要不我全帮你收了?”

    说着她作势伸向她那掏烟的硕大口袋。

    然后被姑娘毫不留情地啪的打落。

    “不要,小姐,我可以赔你十件衣服,可你休想再碰它。”

    好吧好吧。孟河言放老实了手,看着窗外绵延的灯火,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烟气缭绕,她发觉自己真的由里到外轻松了很多。

    她轻不可闻地笑了一下。

    姑娘双手撑在栏杆上,也一瞬不瞬地盯着外面看。

    孟河言短叹了一声:“你把我带坏了,别让我上瘾。”

    姑娘说:“那你爽不。”

    孟河言哈哈一笑,与她勾肩搭背道:“爽啊。”

    姑娘笑的欢乐的时候,孟河言却感到她的身体没来由地僵了一下,好像全身肌肉都紧绷了。

    她不动声色地拿开了手,她都忘了,身边的这个身体或许已经快支离破碎了,禁不得大动。

    护士找来这里,要姑娘回去。

    孟河言摆摆手,道了个无声的再见。

    姑娘快拐进走廊,又停了下来下,她顶着苍白的小脸很不正经地对孟河言说:“改日再聊,另外说一声,吸烟有害健康哈,我不爱干缺德事儿,上瘾可别找我。”

    孟河言会意,又摆摆手。

    烟烧到了尽头,她感到猛的灼痛,赶紧扔掉了手里的烟头。

    烟头在一个人的鞋面上划过然后滚落到他脚边。

    睡不着的有很多啊。

    孟河言连连道歉,那个人随和地摇摇头,示意不要紧。

    她也就点点头,向病房走去。

    身后某个房间有一阵躁乱,几个医生护士赶过来,打破了深沉的寂静。

    事后她再想起那个晚上,那几分钟,只是朦朦胧胧的像梦一样。

    被老妈及其他人接替工作赶回家几天,老妈很委婉地跟她套近乎,把医院的任务从她手上夺得差不多,绕了半天她总算听明白,这是要她去相亲。

    这下戳到了她的心事。

    乔玉见她一晃而过的……羞涩?忐忑?顿时不明白了,不过她自动当成了对方的默认,亏自己心里打着鼓,没想到还真是顺利。

    孟河言心里正没主意,只能万事靠后,先相着。她知道怎么和气处事。

    相亲选在了一个天气预报说今日大雪的日子,据说是为了浪漫,孟河言在落地镜前穿上了早已为她准备好的新衣,她看着镜子里的人,心想自己真是好久没有认真地看看自己了。

    上次还是不小心看到笑着的脸上出现了隐晦的纹路,自此就有心的不再看仔细镜子,女人这种生物呀,到底还是在意岁月的痕迹,尤其在她这个不上不下的年纪。

    自那也过去很久了,今天她看到镜里的脸,没有感叹,如种子如草木枝桠,人是会长大的。

    幼时曾急切盼望,青年企盼停止,如今却是坦然地继续行走,往后或许还会心意变化,不过那总是成长,当下自不必思虑,人永远是活在今天的。

    她梳好了发,随即想起了白发苍苍。

    她看到自己微微笑了。

    那天天上果然浓云密布,相亲的对象一身浅灰西装打扮得干净整洁,稳重之余还透露着活泼可爱,模样更是显得年轻。

    没想到还真是年轻。

    他端端正正地坐着,眼目狡黠地说:“嗨喽,我叫谢晋辞。”

    “我二十六,你小我小?姐弟恋吗哈哈哈哈。”

    孟河言端详着他,笑眯眯地问:“二十六?”

    他松了腰,双肘拄着桌子玩手里的方糖,嗯嗯呀呀了一会儿,“本命年。”

    孟河言点点头,太小了。

    接下来她放松心情与他闲谈了一会儿,越聊越显现出了深不见底的代沟。

    对方也惊讶于她的木讷呆板,跟她们这种年纪的女人是真办法过日子啊。

    他长吁短叹:“跟烦人的臭丫头不对付,跟你们老—老师级别的聊更没意思。”他貌似好奇地摸摸自己的大背头,很认真看着孟河言说,“难道我真要考虑考虑室友?”

    孟河言眼睁睁地看着他从风度翩翩的男士化为总啃指甲的刺头,她问:“你不是摄像师吗?”

    “对啊。”

    “学摄影吗?”

    “经济。”

    “为什么啊。”

    “想改行不行啊。”

    “行是行……你室友帅吗?”

    “凑活吧。姐姐,您放心,我是我们那质量最好的。”

    “你们哪的。”

    “××大。”

    “……没毕业啊。”

    “过两年就毕啦。”

    “哈。”孟河言差点站起来,“你才二十?被我套出来了吧。”

    小谢差点翻白眼,懒洋洋道:“我上学晚。”

    孟河言才不信:“逃课出来相亲,是现在大学生的消遣之一吗?”

    “就是试试呗,相亲也是门学问,行了行了,姐姐,咱吃饭吧。”

    “……还吃饭啊。”

    “相亲就是得吃饭,餐桌礼仪体现了一个人的素质。”

    “那点菜吧。”

    小谢一边叉沙拉一边瞅她,孟河言像完全屏蔽了一样不为所动,一应菜品都吃了,最后瞅得他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他打了个恰当的饱嗝后,两人穿大衣准备走人。

    孟河言抬头望向浓密的天云,说要下雪的,还是没下。

    “谢先生,再见。”

    “等等。”小谢叫住了她,“那咱什么时候再见啊。”

    孟河言心说当然再也不见,转念一想,她惊道这孩子难不成最后关头相中自己了。

    “你……”

    小谢说:“我还想跟你相亲。”

    说完他就钻进出租车飞也似的消失在街头。

    孟河言瞪着眼睛看他如飞而去的背影,忽然感到手背一凉,抬起手来,上面是细小的雪点融化成的水。

    果然下雪了。只是阵势太小,积不出雪层,地面上很快变成湿漉漉了。

    她拢紧衣领,转身离开,想了一想,她决定先去医院看看。

    医院倒是热闹,老妈小舅都在斗嘴,姥爷堵了耳塞,专心致志地看电视足球。

    她在门外看到这么多人,指不定要怎么盘问自己,也就不敢进去了。

    她在长长的走廊里慢慢踱步,走着走着就快走到了前几天邂逅的姑娘房前,几天不见,看看她也好,也不知道她们算不算认识了,她稍微纠结了一下,反正房门已在眼前。

    孟河言敲敲门,门板稍微松动了,没关,她推开门,病床铺的平平整整,显然没有人住。

    她没反应过来,或者说大脑空白了一会儿。

    经过的护士问她找人吗,她说这房的病人呢。

    护士看她屏住呼吸几近变色的脸,忍不住笑道:“想什么呢,她出院了。”

    “奥。”孟河言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啊,我也就问问。”

    “听说她是个忙人,闲不住的,这次又有什么重要生意什么的,忙就去了。”

    孟河言点点头,没有问她的名字她的病情,告别了护士,她继续往前走,高跟鞋在空旷的走廊里踩出了沉静的嗒嗒声。

    她在医院的沉沉深夜遇见的病号姑娘,同她在走廊时不时传来的各种或哭或□□的奇怪氛围里讨论香烟,在本该深眠的时间里,如浮梦一场。

    窗外霓虹斑驳的不夜天,繁华如许,呈现了一幅华丽的默片,那天她隔着透明的玻璃幕墙张望世界,身后的生死悲欢又是这样清晰着。

    这是同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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