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宗主脸色大变,扬臂环住二女儿,将她护在怀中,而后身子一转,后背暴露在血蛇攻击范围内。
“呵,父亲真是偏心。”
徐宗主转脸看去,身子一震。他怀中的徐幽境也努力探出头来,脸上泪痕未干,又迅速被泪水覆上。
闺阁之中,徐碧草坐在地上,手腕上缠了一条血蛇,正在拼命地吮吸她体内的血液。天色微亮,在晦暗不清的天色中,徐碧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下去,面上皮肉凹陷,骨头显露,仿佛一瞬间就苍老了五十岁。
当年,她的母亲也是死于血蛇之口。
只不过,母亲是受害人,而她自己是加害人。
“姐!”徐幽境挣脱开来,扑身而去。
“别过去!”徐宗主厉声呵斥,又紧紧将她圈在胳膊肘里。“这是她咎由自取!”
“姐!姐!”徐幽境拽着父亲的胳膊,哀求道,“父亲,她是我亲姐姐,是您的亲生女儿呀!”
徐宗主将脸别至一旁,声音中夹杂着隐忍的痛楚。“血蛇噬主,没有人救得了她。”
徐幽境只得望向巫瑶,泪如雨下。“巫姑娘,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抱歉,我无能为力。”巫瑶的声音极轻,亦极冷静。
“你是巫人呀,你一定知道怎么破解的,求求你巫姑娘……”
“当年,巫楚死于血蛇反噬。她都做不到的事……”巫瑶蓦地苦笑了声,“我又如何做得到呢?”
天璇不由侧目相视,面带疑惑。
众所周知,巫楚为武王下令烧死,为何在她口中,巫楚是为血蛇反噬而亡?
徐幽境自然不知道谁是巫楚,巫楚的死因又与徐碧草有什么干系。她见巫瑶神情坚决,万不会相救,最终将目光投向了李沧澜。
“李大哥,你能救我,一定也能救姐姐的,对不对?”
李沧澜却只是沉默地垂眸。
看到他如此神态,徐幽境神情激动起来,不知从哪生出了力气挣开父亲的禁锢,虎虎生风地杀到李沧澜跟前,攥着他的手腕,作势要往姐姐那里拖。
“你也是个巫人,前几日你救了我,今日也一定能救姐姐的。”
徐碧草突地扯了扯嘴角。
多可笑,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偏偏她被蒙在了鼓里,活像个跳梁小丑。
在徐幽境的拉扯下,李沧澜却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徐幽境扯了几次没扯动,悲从中来,哭喊道:“你能救我,为什么不能救姐姐!你不是喜欢她么!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救她啊!”她霍然甩开李沧澜,后者一个踉跄,像是没了魂魄,只是呆呆地站着。
“够了!徐幽境,这出姐妹情深的戏码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徐碧草形容憔悴,竟还带着笑意,“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们之间总有一个必须死的。既然杀你不成,那就只能我死了。”
徐幽境扑过去想抱她,被她一把推开。“姐,你说什么?什么叫我们之间必须死一个?难道不能都好好地活着么?”
“天真!”徐碧草鄙夷道,“知道什么叫双生血蛇么?到最后,总要有一条血蛇被另一条吃掉的。它们的宿主也是,总有一个必须死。不然,还怎么做祭品?”
“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血蛇什么祭品!我只知道,姐姐最疼我了,你会因为我生病到处求医抓药,会在我被罚跪祠堂的时候偷偷给我送饭,我小时候怕黑,也是姐姐抱着我哄我入睡的。”徐幽境泣不成声,整个人哭成了泪人儿。
徐碧草听着,像是出了神。她马上又恢复如常,笑道:“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谁让我寄人篱下呢?也就你这样的蠢货,才会把假的当成真的。以后可有得你受的。”她说着,突然瞥了李沧澜一眼,“对了,既然你知道李郎喜欢的是我,你俩的婚仪也该作罢了吧?我可不想在九泉之下看到你们恩恩爱爱的。”
徐幽境忙不迭地点头:“姐姐说什么我都听,只要姐姐能好起来。”
“哦?姐姐好不了,你就不听了,是不是?”
徐碧草的声音里带着笑,徐幽境却较了真,低声道:“姐姐的话,我都会听的。”
闺阁之内,姐妹二人一坐一立,言笑晏晏。如果不是前面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这当真是温馨至极的画面。
“李郎。”
李沧澜依旧垂着头,低低应了一声。
“不知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只是,我是真心倾慕你的,你知道的吧?”徐碧草嗓音柔软,李沧澜迅速抬眼,在那张如同枯木的脸上看到了洋溢着的笑意。
隔了上一代的恩怨和这一代的情仇,两人遥遥相视。
李沧澜没有回答。任谁发现自己的心上人其实是个作恶多端的坏人,算计了自己的家人,也利用了自己,应当也会不知如何作答的吧。
那张苍老的脸上,光芒渐渐消散。
与此同时,血蛇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它的尾巴尖上好似被鲜血染红了,莹润可爱,正是血蛇之名的来由。
血蛇噬主之后,得到了自由,不再受人操控,悠闲地吐着红信子,懒洋洋地趴在徐碧草的手腕上,好奇地打量着屋里屋外的人们。
直到徐碧草的身躯彻底瘫软在地上,李沧澜才从嗓子眼里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嗯。”他迅速地张开手指,掩住垂下来的眼睛。
巫瑶心生不忍,走过去搀住李沧澜,低声道:“二师兄。”
李沧澜摆了摆手。
有泪水自他指缝间坠落,敲打在巫瑶的手背上,凉得叫人心酸。
如果有办法,二师兄又何尝不愿救徐碧草呢?
可是,血蛇之咒,他们自己也无法逃脱。
李沧澜背过身去,不想让人看见他的软弱。
徐幽境已经哭晕了过去,婢女阿兰小心地绕过血蛇,将她抱到隔壁屋里服侍睡下。
徐宗主呆呆站了一会,开始唤人收拾残局。
徐碧草的遗体很快被人抬了下去。
对于那条蓄养的无主血蛇,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处理,李沧澜收拾好情绪,主动要求将此蛇带回巫都处置,绝不为祸人间。徐宗主见害人之物要被送走,自然一口应承下来,李沧澜小心翼翼地布了许久阵,才将血蛇引入自己的玉佩之中关押起来。
天璇看了半晌,去拉巫瑶的袖子:“不如走……”待看见巫瑶的脸,他皱了皱眉,话语一转,“你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在天璇的一触之下,巫瑶的身形晃了晃,却还是勉强笑道:“有么?”
天璇赶紧扶着她,问:“可是伤到哪了?”
“没有。”
“若是乏了,就去歇息吧。”
巫瑶立即大声喊道:“不不!不用歇息!”
天璇狐疑地望着她。
“她这是受惊过度。”李沧澜正往这边踱来,随口接了个腔。
“受惊?”
“那幻阵非常凶险,可将人的神识困在其间。我强行破阵,难免伤了师妹。”
天璇眨了眨眼:“师妹?”
这位星君的关注点,永远这么叫人生气。
巫瑶索性将袖子一抽,扶墙而立。
天璇星君有所察觉,莫名地望了她一眼:“这是做什么?”
巫瑶气鼓鼓地将脑袋一别:“没什么!”
“你在生气?”
“没有!”巫瑶回答得更大声了。
“哦。”天璇应了声,又扭头冲李沧澜道,“李兄是巫姑娘的师兄?”
巫瑶心里好似有一万匹马儿奔腾而过,连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忍住一剑剁了他的念头。
倒是李沧澜看不过眼了,不答反道:“师妹是为救你而受惊,兄弟如此不在意,倒叫人心凉。”
“只是受惊罢了。”天璇望了望旁边已经开始拔剑击石的巫瑶,一脸疑惑。
李沧澜暗自摇了摇头,道:“这受惊么,可大可小。只怕这一次伤及根元,那幻境未能拔除干净,只怕会日夜侵扰,乱人心性。”
天璇仿佛一瞬间开了窍,虚心求教:“竟如此严重?可有破解之策?”
“往东三百里,有一座岐山,山中多蛇,蛇畔生草,那草晾干了佩在身上,却有驱蛇之用。或许能解开师妹的心病。”
“心病?”
李沧澜只是笑笑。
“多谢李兄,我这便去采了来。”
“去哪?我也去。”那巫瑶不知什么时候又窜了过来,眼巴巴道。
天璇似有迟疑,那李沧澜却径自道:“师妹不急,我收拾了几样东西,托你赠给十九师叔。”
“哦。好。”
这师兄妹俩一人一句,已经将行程定了下来。天璇不好有异议,只得依从了。
去岐山之前,巫瑶跟随李沧澜回了一趟李家。
“师妹,你这位天璇兄弟,可是个剑仙?”
巫瑶将他递过来的包袱掂了掂,纳入铜镯中,微微一笑。“是啊。”
“哦。”李沧澜若有所思,“师妹让我说的我都说了。不知道师妹可否方便回答,让这位剑仙去岐山做什么?”
“自然是有原因的。”巫瑶敷衍了一句,告辞离去。
踏出门牌,一眼望见守在门外的天璇,听得他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这位师兄甚是洒脱。”
巫瑶愣了愣,方才反应过来他是指徐碧草之死,李沧澜表现得过于平静了。她不以为然地道:“师兄他一向如此。什么倾慕之人,约莫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吧。”
不知出于何种直觉,巫瑶突然顿足,回头望了望这座宅子。
“怎么了?”
“我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却死活想不起来了。”
“苦想也无益。”
巫瑶点点头:“也是。等想起来再说吧。”
“毕方——”
毕方鸟呼啸而至,巫瑶一跃而上,转眼消失在东边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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