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璇对这些同僚旧事并无兴趣,漫不经心地听了几耳朵,悠悠然望了望妹妹:“你想潜入?”
摇光嘿嘿直笑:“知我者,兄长也!”
天璇却严肃地道:“风华乃上古神花,巫风既得此花,或与我等此行有关,不可得罪。不如送上拜帖……”
怎么能让他见到巫风!摇光心头突突跳了起来,当即急吼吼地喊了一声:“不可!”喊完后自知失态,便干笑了几声,顾左右而言他,“巫风性子不好相与,连度厄星君的拜帖他都不收,还论我等?依我看,还不如从巫瑶这边着手。”
“巫瑶?”天璇顿足,皱了皱眉,似乎极为踟蹰。
“再说了,他连王母的帐都不买,怎会对我等好言辞色?那巫瑶是巫风的师侄,相交匪浅,若我们可问得巫瑶,自然就可知风华从何而来。”
“你所言不无道理。若得巫瑶引荐入风华府,倒能省下许多事,再好不过。”天璇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办法,转而一本正经地训斥道,“你身为星君,担负光耀本族之重责,身份不比以往,巫风仙毕竟为白帝所点化,断不可唐突。”
摇光吐了吐舌头:“知道啦!”
天璇又凝神想了片刻,道:“只是……巫瑶此人颇善奇技淫巧,我观其目光闪躲,心深似海,行为不端,不若表象纯良,不可不防。如论城府之深沉,心计之歹毒,世间无人出其左右……”正说到兴头,忽然被摇光掐了一把。他眉头微拧,“做什么?”
摇光一个劲地往旁边使眼色,嘴角抽搐。
天璇有所察觉,猛然回首,见月门前立着一位红衣女子,正目光沉沉地望过来。分明是明艳如火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却让人感到十二分的凉意。
此情此景,饶是冷心冷面的天璇星君也不免颇为尴尬,清了清嗓子,一时讪讪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摇光搓了搓手,干笑着打了个招呼:“巫姑娘。”
这正是早该回房歇息的巫瑶,也不知她在那月门之下待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巫瑶并不说话,只拿一双讳深莫测的眸子深深地望着天璇。天璇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又咳了一声,道:“本仙尚有要事,先行一步。”
说罢衣袍一卷,落荒而逃。
摇光也若无其事地,笑嘻嘻跟了上去。
暮□□临。这红色的影子仍旧一动不动,定格在越来越暗的天色里,像一株美丽而妖娆的曼珠沙华。良久以后,小公子踏着月色而来,捕捉到了这抹艳丽的身影,怔了怔:“巫姑娘?”
过了好一会,巫瑶才缓缓偏过脸:“小文。”
小公子定了定心神,近前几步,借着月色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忽然问:“巫姑娘有心事?”
巫瑶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没有。”
小公子绕着她踱了几步,到底没忍住,深深地叹息:“那你为何拔了我家这一亩昙花?”
……
巫瑶低头看向自己手上的昙花尸体,喃喃道:“镜花水月,不可多贪。”
“巫姑娘有心事?”小公子又问。
巫瑶仰起脸去看他,小公子不知不觉已经高出她一个头了,她不由露出“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笑容,问:“小文可会饮酒?”
小公子乖觉地摇头:“我自幼体弱,文不得修,武不得习,哪里敢喝这伤身之物。”
“你也二十了,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怕是文老前辈无心为你行弱冠之礼。不如今晚,我带你去喝几杯,权当庆祝了。”
小公子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这……”
“不行么?”巫瑶眸中隐隐有水波闪了闪,眼底满是寂寥。
“当然行!”小公子咬咬牙,“府上没酿酒,眼下已入夜,我们该去哪找酒喝?”
“大宋又没有宵禁,还怕找不着酒喝?”巫瑶不以为然,招手唤来毕方鸟,敏捷地翻身而上,朝小公子伸出手来。
小公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左右两颊各一个酒窝,左浅右深,十分讨喜。他把手放入巫瑶手心,巫瑶一使劲,他就被拉上了鸟背。
毕方鸟飞至西岭山西侧的一处林子里落下,巫瑶道:“你在这里等着。”
她跳下去,在林子里转了转,走到一个落满红叶的小坡地,时值五月,也不知道那是些什么树,居然就开始落叶了。巫瑶看准了其中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伸腿踹了一脚。粗壮的树身在她一踹之下隐隐颤动,火红的叶子旋即飘下。
小公子正好奇地看着,忽见她头上的树叶往两边一分,探出了一个硕大的老鼠头,将他狠狠吓了一大跳,于是大声喊道:“小心!”
那老鼠头像是受惊似的,啪的一声往下坠去,摔得七荤八素,整个肚子都摔扁了,一只蓬松的大尾巴无力地甩来甩去。
巫瑶低头一看,毫不留情地抬脚踩了踩它扁扁的肚子,它噌地一下跟鼓了气似的一跃而起,两只爪子缩在胸前,尾巴跟倒刺一样竖起来,夹得紧紧的。老鼠头战战兢兢地看着她,口吐人言:“巫、巫姑姑。”
是妖!
小公子麻溜地从鸟背上翻下来,挡在巫瑶前,壮着胆子厉声道:“何、何方妖怪!”
他两腿发抖声音发颤,巫瑶不由好笑,拍了拍小公子的肩膀,上前蹲下,看那只老鼠头狐狸尾巴的妖,笑眯眯地道:“小松鼠,快把你私藏的酒拿两坛来。要是不够好,会被揍的哦。”
松鼠?
小公子惊疑地打量那妖物,老鼠头,兔牙,狐狸尾巴,这妖物原来叫松鼠?
松鼠妖立即低头哈腰地嚷着:“姑姑想要什么,吩咐一声便是了。”说罢刺溜一下蹿上树,没一会就用蓬松的尾巴卷了两坛酒,放在二人面前。
巫瑶拍开封口,凑近闻了闻,又挑眉看向它,“小松鼠,你拿什么糊弄我?”
它眼里蓄满了泪水,嘶声道:“此乃汴梁的内库法酒,千金难买,是小妖所藏酒中最好的了!”
“哦?内库法酒?那不是天下第一的御酒么,你这小妖从哪得来的?”巫瑶直起身子,拿手掂了掂,漫不经心地问。她语气轻松,那松鼠妖却吓得牙齿咯咯直响,支支吾吾道:“此……此是我从青丘老狐那换来的。”
青丘老狐?
小公子从巫瑶身后探出半颗头颅,实在是好奇到了极点。
巫瑶嘴角一勾:“这老狐狸,又哄到什么小道消息了?”
松鼠妖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不敢答话。
“老狐狸偷来的御酒,看来真得尝尝。”巫瑶瞥了眼泪汪汪的松鼠妖,似笑非笑地道,“瞧把你心疼得!多谢,走啦。”
松鼠妖立即收回眼泪,一面作揖一面道:“恭送姑姑,姑姑好走!”
巫瑶将酒一提,拉着小公子就走。小公子不禁回头看那小妖,它正抹着眼睛,眼巴巴地目送二人,好像生怕他们不走似的。小公子又扭过头看巫瑶,她身子娇弱,提着两坛酒却十分轻松的样子,不免啧啧称奇。
巫瑶解释道:“这是剑气。”说完手心朝下,小公子生怕酒坛摔碎,赶紧伸手去接,却见酒坛仍纹丝不动,悬浮在空中,跟随巫瑶的走动而晃动。
定睛一看,原来那酒坛下有一股清气托着,巫姑娘不过是搭把手做个样子罢了。
走不多远,见一座寺庙中矗立着一座高塔,毕方乖觉地飞来,驮着二人到高塔之上放下,便钻到林子里玩去了。小公子伸长脖子一看脚下,云雾缭绕,那些粗壮的树木被他踩在脚底下,渺小得跟蚂蚁似的。
他两眼发黑,差点晕过去,大声叫道:“毕方鸟,毕方鸟!”
“嘘,小声点。”巫瑶不知何时已经抱着酒坛喝上了,脸上红红的,“把和尚招来就不好了。”
小公子身子一僵:“和、和尚?我们在佛佛佛塔之上饮饮饮酒?”
巫瑶忍俊不禁:“是呀,你害怕了?”
在佛祖头上吃酒闹事,此事怕是小公子毕生所为中最大胆的一件了。他心一横,在巫姑娘身边坐下,咬牙道:“不怕。”
巫瑶拍开另一坛酒,递给他:“呐。”
小公子举起酒坛,小口抿了一下,又冲又苦,眉毛揪成一团。
“好喝么?”
小公子勉强道:“还好。”
巫瑶乐道:“撒谎,不好喝。”她虽然这么说,手上却一点都不闲着,又往嘴里灌酒,呛得连声咳嗽,连脖子根都红了起来。“酒不是这么喝的,你应该含一点在嘴里,慢慢品,就能品出甜味。”
小公子依言含了一口酒,苦冲的滋味过去后,清甜的味道席卷了味蕾。果然,这么喝着,倒有些意思了。他像踩在云朵之上,整个人熏得暖烘烘软绵绵的,酒坛子也拿不稳了。巫瑶见状,连忙起身接过酒坛,温热的呼吸喷在他滚烫的脸上。
“当心,这酒后劲挺足的。”
他心头一颤,后劲袭来,脸上愈发的烫了。
借着月色,巫瑶望着他鲜红欲滴的脸,自言自语道:“怎么如此不胜酒力?”
她将小公子绵软的身子往身上一带,让他倚靠着自己,不至于掉下塔去。自己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酒,眉毛也拧成了一团:“本朝的御酒真难喝,后劲还大,不若前朝。”
“前朝的酒是什么样子的?”
“前朝啊……”巫瑶微微一笑,眼里映着荡漾的明月,“前朝酿的浊酒没这股冲劲,又软又绵,入口香甜,不会上头。”她话语中虽然嫌弃,喝起来内库法酒来可一点都不含糊。
小公子知道她有心事,也不多劝,安静地靠着她坐着,远处的蝉鸣犬吠之声离他越来越遥远,只有巫瑶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亲密无间。
然而,小公子却不由想起了老祖宗的话。
“什么几世缘分,也不知是谁在胡言乱语……”
他心里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她看自己的眼神,跟长姐看姐夫的眼神不一样。
可是,问了以后会怎么样?她会惊诧,还是会尴尬?或者说,他该不该问?又应如何去问?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是你什么人?”
还是更直接点?“可否共饮一杯合卺酒?”
小公子有些茫然,想起老祖宗的话,茫然倏尔又变作了惊慌。他怔怔地想,也许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很好。是与不是,可与不可,都不重要。
他依赖她,她宠着他,也许总有一天他们会面临生离死别,但至少不会失去对方。
亲密无间,这就是他毕生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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