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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子时。
早已望东望得脖子僵硬的夜凌云一脚踹开青檀院的大门，经过玄魂圣影的洗礼，他的肉体力量比往日强大了许多，又经过了白天情急中的一番演练，而今踹门技术已经用得风生水起。那名贵的青檀木门直接脱离门框，远远的朝院内飞去。
院中无人，唯有书房里的灯还在亮着。
夜凌云讶然，夜长陵可不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
难道一向顽固死板的夜家族长终于决定痛改前非，潜心专研儒道然后立地成佛，成就无上果位？
自觉有些脱线的夜家大少摇了摇头，将这荒谬的想法从脑海里甩出，伸手推开房门。
屋内依旧无人，只有书桌上一封显眼的家书，信封上字迹未干，看得出写信之人离开不久。夜凌云微微皱眉，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走了，这次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你长大了，有些事情也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
果然是一封离书，和十三年前一样，那个男人就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唯一不同的是，当年他连一封书信都未曾留下。
夜凌云抬头望向门外，以那个男人的速度现在已经离开西江城百里了吧。
“你一直很好奇你母亲的身份吧，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跟你提起过她的任何事迹。即便是你来问我，我也连她的名字都没有告诉你。不过现在可以说了，你母亲名为林心舞，是林域圣地青林宗掌上明珠。不要问我是怎么追到她的，你爹我除了长得好没什么优点。”
夜凌云神色渐缓，没有想到一向沉默严肃的父亲在离书中竟会用如此诙谐幽默的口吻来冲散离别的愁闷。说到底，父亲还是在意他的感受。
“可是长得好也是一种罪啊，你外公他不同意我跟你娘在一起，毕竟人家是青林宗宗主嘛，眼界高点也正常，大不了我跟你娘生米煮成熟饭就是了。然后你就出生了。”
夜凌云神色古怪，哭笑不得，感情自己就是以这样难以启齿的理由出世的？
下面的字一行比一行沉重。
“可是我没想到你外公会做得这么绝，亲自动手废掉了你娘一身的修为，并且以无上伟力将她镇压在了青林宗禁地之内，临走之时还一指将我点到了魔皇之境。我说‘让我再看她一眼吧，总得让我把儿子领走，不然你青林宗养？’于是我和你娘见了最后一面，已是修炼无望的她取出自己的玄魂本源，说留着以后可以救你一命。”
“青林宗嫡脉玄魂‘万木回春’本源，可医大多数绝症，只是白天已经给凌雪了，你没那个福气。”
“我在天路遇上了你母亲，天路出来后已经有了你，我们在前往林域的路上看见了一具寒城之人的尸体，尸体怀中抱着一名女婴。那女婴还活着，似乎大有来头，你娘琢磨着可以养大后给你当媳妇，于是将她安置在了林域一个友人家中。我被你外公重伤后，带着你先回夜家养伤，两年后终于再次踏入魔尊之境。那时便寻思着把女婴接回来，当我带着女婴回归时却遭遇了数十位魔尊高手的围攻，最后不得不燃烧修为杀出，实力再次跌到了魔皇之境。”
“时年寒城大乱，寒城四殿之争无比惨烈，这女孩的身份可想而知。我让她跟在你身边，隐姓埋名，未尝没有保护她的成分在里面。只是不管她是哪殿之人，我儿媳妇这重身份却是妥妥的。”
“你媳妇天赋异禀，又是古来罕见的玄魂媒介，吸你一点玄魂本源也没什么问题。我夜家注重剑道，一剑在手，天下我有。这未必不是一条帝路。而且别人都不知道，在你出生的那一瞬间，九域万剑齐鸣，连我的剑都差点脱鞘。这是天生剑种才有的异象，而后看你以笔蕴剑十多年，闭鞘养意。我便知道让你走这条道路并没有错。”
“凌雪的误打误撞破坏了我的计划，但也没有太大的干系，至少在她心中你比自己重要，你要珍惜这份感情。那日玄道书院取你一魂一气，我没有阻止，是因为那是那位教化万族数万载的年迈虚圣所下的命令。他所做的，无不是为了玄魔族的大义！”
“你既然又走上了玄修的道路，将来必然要去圣魔学院深造，我不阻止你。若是你还对剑道怀有一丝执念，那就兼顾夜家剑冢的行剑与九绝剑宗的坐剑。毕竟千万年前，剑宗剑冢本是一家。这世间有太多的仇隙导致绝学不再，我们不能秉承先辈的道路一错再错。”
“你该有自己的道路，我无法估算的你的极限，这夜家不是你的归宿，你该到外面的世界看看。我不与族人争权，不与雷谢两家争势，只是因为我比他们看得更远。曾经沧海难为水，在这方寸之地争得再惨又如何？当我还是魔尊巅峰之境时，毁灭西江城只需一指。而在那大千世界中，魔尊又何止百万？”
“我已离去，燃烧气血再入魔尊之境，没准还能成为半帝。林域我还得去一趟，这次怎么说也要杀到你娘面前。如果回不来，你也不要光想着报仇，学学夜帝夜独行，等到你成为千古大帝了，反手镇压了那青林宗，再去取我跟你娘的骨灰合葬。”
“我走了，你要保重，西江城将乱，这里是你的第一个角斗场。你要活下去，活到整个世界都为你颤抖的那一天······”
“父亲长陵留，勿念。”
信到此处，戛然而止。
一直冷目旁观夜家数十载，即使受到再大的屈辱也未曾留下半滴眼泪的黑衣少年眼眶湿润，久久不语。
从此以后，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要离开了。
夜凌云抬袖擦了擦眼角，伸手掀起书桌靠墙上的字画，一坛酝酿十五年的女儿红静静地躺在壁匣内。
母亲手酿，十五年父亲未尝一口。而今匆忙离开，也没有带上这在他眼中比夜家还要贵重许多的事物。
他知道，这是辜负多年的儿子，唯一能体会到母亲气息的存在。
黑衣少年泪水四溢，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门，面朝东方。
远方有一道光柱直插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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