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对不住?我该谢谢二姐姐,了全了我的心思。”傅琅青从荷包里掏出临行前师傅给自己准备的蜜饯果子塞到嘴里,砸吧着嘴巴说道:“傅琅青是什么?二姐姐,对于你来说,傅琅瑜是你可以骄傲恣意的资本。对于我来说,傅琅青只是一个名头,并没有给我带来其他。反倒,还是压得我喘不过来气儿的千斤顶。这千斤顶,纵使是镶了金的,我也没力气撑起。”
“你是觉着,我有那个气力?”傅琅瑜好笑。
“二姐姐,我记得小时候从前,他们都嫌我小,嫌我什么都不会,不愿意跟我玩。唐景哥哥也好,大哥哥二哥哥也罢。那个时候,我总是在想,二姐姐有什么好的,他们都爱跟二姐姐玩,都听二姐姐的。我想了好久。我觉着,或许是因为二姐姐欢喜穿红色的衣裳。也或许是因为二姐姐书读得好。抑或是其他我不知道的。”傅琅青弯着眉眼垂眸道:“二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也穿了红色的衣裳,也很努力把书读的很好。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是愿意跟你玩?”
傅琅瑜莞尔:“或许,是因为我不好。这世上,总有那么些好人。见着人家不好,看不惯,非得去助人家。也不问人家要不要。”
傅琅青温热的小手拉住傅琅瑜的冰凉,低声道:“二姐姐,唐景哥哥是个好人,你知道吗?”
“我知道。”傅琅瑜说。
“好人有时候会做坏事,但是不代表他是坏人。坏人做了好事,也不代表,他是好人。”傅琅青递了个药包交到傅琅瑜手上:“二姐姐,这是我师傅叫我给你的。我师傅说了,这药很是精贵,只此一副。但又不能分了吃,怕剂量不够。因而,叫二姐姐省着点用。他是没气力再配一副了。”
傅琅瑜蹙了眉头:“偏你师傅小气。改天我非得上他那儿,砸了他的药炉子,看他还心疼不心疼。”
傅琅青缓缓俯了身,笑意堆了满脸,应道:“那我,且与师傅等着傅三小姐。”
傅琅瑜一愣,半晌,微微挑眉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将晓。破晓而出的那个将晓。”傅琅青一字一顿。
“那多谢将晓姑娘跑这一趟了。”
“三小姐客气了。”
傅琅青走后不多时,随着一阵开门声,只听见有些踉跄的步子。
步子的主人跨过门槛儿,猛地停了下来,费力的靠在门框子上,看着眼前安稳躺在床上,依旧还盖着盖头的红装女子。步子的主人怔怔的站在门前,烛光下看的有些混沌。他不自觉的轻缓了一些动作,站在红装女子跟前儿定了许久。
“傅琅瑜?”唐景不确定的叫人。
傅琅瑜方才坐的疲累,不自觉的竟是躺在床上睡着了。这会儿闻着声儿方才咕哝着应道:“嗯。”
“你在的啊……”唐景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扶着床边上坐了下来。抱着床头上的木柱子半眯着眼睛:“他们要闹新房来着。我狠拦了,说是,新娘子不好意思,把他们都给轰走了。他们还笑我,说是……我怕媳妇儿。”
傅琅瑜嗤笑了一声,隔着跟前的红纱斜过眼来看他:“那你怕不怕?”
“怕。”唐景想了想:“我媳妇儿,会打人。动不动就打我。一掐一个准。对了,她还爱瞪我,眼睛那么大。我怕。”
傅琅瑜翻了个白眼摸索着坐起身:“你喝酒了?”
“嗯。”唐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被他们灌得。你知道的,他们,烦人。特别是时家的那个少爷,哄起来着他们一起来灌我。我哪儿……嗯,哪儿能喝那么多。这不就醉了。”
说话间唐景看了一眼一旁披着盖头的傅琅瑜,忽然摇了摇头,一边凑到傅琅瑜跟前儿,一边咕哝道:“不行,我得先看看,你是不是我媳妇儿。”
傅琅瑜还不等反应,唐景就半掀着盖头,一张通红的脸便缓缓凑了过来。一尺见方的盖头底下,傅琅瑜连推脱都来不及,怔怔的看着唐景半眯着眼睛与她不过半个指头的距离。
一时二人静谧下来,傅琅瑜看着唐景迷迷瞪瞪的模样儿,连他咽了一口唾沫的声音都听得清晰,甚至是他周身醇香的酒气。
“你,看够了没有?”傅琅瑜故作镇定,挑眉冷冷的瞥了唐景一眼。
“没有。”唐景认真的摇了摇头。
“看清楚了吗?”傅琅瑜耐着性子问他。
“看清楚了。”唐景又点了点头。
“那你还不赶紧给我出去。”傅琅瑜一字一顿。
“哦。”唐景连忙抽身缩了回去,木然着模样儿抱着床柱子半晌,又探回头挤进傅琅瑜的盖头里,叫道:“媳妇儿。”
傅琅瑜后背一凉,怔道:“你又干嘛?”
唐景咂了咂嘴,咕哝道:“你那胭脂画的有点儿太红了,像猴屁股一样。不好看。你还是不画好些。你觉着呢?”
傅琅瑜咬牙,作势一个巴掌拍在唐景脸上,把他推了出去:“要你管!”
唐景怏怏缩了回去,酒气熏红了的脸木然了半晌,忽然眼睛一亮,嚷嚷道:“媳妇儿,我跟你说,今天那小时家少爷,骗我来着。明明我喝了两杯,他说我就喝了一杯。还因为这个罚了我三杯。我当时也糊涂了,居然没反应过来。哎媳妇儿,下回咱们一起去吧,轮着番儿喝他,到时候喝不死他我!”
“别叫我媳妇儿,听着怪怪的。”傅琅瑜蹙眉。
“媳妇儿。”
“我都说了,别叫我媳妇儿。”
“瑜儿……”
“唐景!”
“你也可以叫我景景。我没关系。”唐景一脸正经:“你是喜欢瑜儿,还是喜欢媳妇儿?我比较喜欢你叫我景景。要不你也选一个。”
傅琅瑜懒得再跟唐景计较,推搡了唐景一把咕哝道:“唐景,你赶紧把我盖头掀开。我都闷了好久了。”
唐景看了傅琅瑜一眼,脑袋一扬,正直道:“我不掀。要是我掀开了,别人不就看见我媳妇儿了。我才不做这种傻事儿。”
“那你准备一辈子就这么盖着我?”傅琅瑜哭笑不得的开口。
一旁的唐景当下沉默着并没说话,反倒让傅琅瑜有些不安的,又叫了他一声儿:“唐景?”
傅琅瑜话音刚落,唐景猛地抱了上来,嘿嘿嗤了一声:“媳妇儿,你说的对哦。要是能这么一辈子盖着,也行。吃饭我喂你,出门我拉着你。你不掀开也没关系的嘛。”
傅琅瑜一气之下,上手就掐了唐景一把,掐的唐景嗷的一声跳了起来,酒醒了大半,定定的转身看着后头的人,突然笑了:“嘿,这是我媳妇儿。我媳妇儿掐人,就这个力道。对了,你是我媳妇儿。”
“媳妇儿你个头。”傅琅瑜说话就要自个儿掀了开来,却生生被唐景几步上前来攥住了手腕。唐景的大掌意外的滚烫,力气大的叫傅琅瑜忍不住皱了眉头。随即而来的就是唐景几乎咬了牙似的声音,靠在她耳边,低低道:“我都说了,不许掀。媳妇儿,你不听话。”
傅琅瑜也被唐景这样的举动吓得有些失神,怔怔道:“唐景,你……”
唐景就势靠在傅琅瑜的肩膀上,还不等傅琅瑜说完,半眯着眼睛柔声道:“傅琅瑜。要是我掀开了,你会不会就走了?”
傅琅瑜脸色沉了下来,却并没动作,任由唐景这么靠着:“我去哪里?”
唐景抬起头,下巴支在傅琅瑜的肩膀上,嘀咕道:“我知道,你想去哪里都成。你想让我找不到你,也成。”
傅琅瑜垂着眼皮半笑道:“既然如此,你这么盖着我不叫旁人看见,我不就不能……”
傅琅瑜话还没说完,唐景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像个孩子得不到吃食似的嚷嚷道:“不许你这么说。我才不让你走呢。我成天守着你,你走不掉的。”
傅琅瑜一句话生生被唐景堵在嘴里,她本能的瞪了唐景一眼,试图推开他。却不想他的动作因此愈发紧了一些,憋的她喘不过气来。傅琅瑜只得拼命地去掰唐景的手,细长的指甲也因为窒息而本能想要活命的用力,而深深陷进了唐景紧绷的手腕上。
尖锐的疼痛让唐景木然的神色忽然一惊,他转头看向此时在盖头下瞧着,愈发涨红了脸的傅琅瑜,他连忙松开人,手足无措的想要扶住她,却又慌张的离她远一些,生怕再弄疼她似的:“对不起,琅瑜,对不起……”
傅琅瑜拼命的捂着胸口,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大口喘息着。短时间的耳鸣之后,就是唐景不停地对不起。傅琅瑜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手脚却还是不自觉的有些颤。在她的印象中,唐景永远是那个动不动就红了眼睛,成天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唐妞儿。可是在刚刚那一刻,她甚至在他的眼中看见了愤恨、决绝。
“唐景,你先把我的盖头掀开。”傅琅瑜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可却还是有些无力。
唐景愣了愣,眼中的慌张瞬间转化为恐惧。他本能的双手紧握在一起咬牙道:“傅琅瑜,我保证我会对你好。我一辈子都对你好。我也对土豆好。我求你,你别离开我,发生什么事儿,都别离开我。我知道刚刚我做错了,我不应该……那样对你。你想打我,骂我。都好。可是你别走。我知道,我不敢想。我明白或许有一天,你会离开我。可至少不是现在,我就可以有幻想,可是……”
傅琅瑜一字一顿,垂着眼皮轻声打断了唐景的话:“唐景,我说了,把盖头掀开。”
唐景愣了愣,他看着傅琅瑜,隔着那层纱,他还是能够看见,傅琅瑜她连看他一眼的可能都没有。那种感觉是绝望。唐景克制着自己的拒绝,慢慢的抬起手,将傅琅瑜头上的盖头拽了下来。
傅琅瑜今天很漂亮。她头上的朱钗发冠是他给她选的。有金片制了的蝴蝶。傅琅瑜很喜欢蝴蝶。还有她面上,他叫人特地用金色的颜料沾了画上的那只蝴蝶,在左脸颊。当时她不情愿来着,死活不肯画,说是画了跟只蜂王似的。可是他没有告诉她,从衣料到头冠,每一样,都是他去精心挑了的。傅老大笑他,说他当真以为这一辈子就结这一次亲了。他鼓着脸不情愿,说,就这么一次,还不够啊?
对了,他很想告诉她,原来是在盖头底下,才显得胭脂那样红。可是其实没有。在她脸上,刚刚好。他说错了。
可是一切,抵在喉头上,半晌低声的,却是毫无精神的一句:“对不起。”
傅琅瑜定定的看了唐景一眼,下一刻她便站起身。拖长在地的后尾并不影响她几步走到桌前,一手拿起用银壶装了的女儿红掂了掂,随即转身回到唐景跟前儿,毫不犹豫的打开盖子浇了上去。
傅琅瑜莞尔,道:“交杯酒。土豆不能喝,你连着他的,一并喝了吧。”
唐景缓缓抬起头,任由酒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到他方才小心翼翼护着的喜袍上。他冲着傅琅瑜的笑有些惨淡:“我刚刚还没说完呢。但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请你,先告诉我。你得给我个理由。最好是那种……你觉得你自己,配不上我,所以你要离开我的那种。但我告诉你傅琅瑜,这个机会,我就给你一次。我也很高傲的你知道吧?所以你记得,你只能跟我这么说一次,我听。然后我就等着你回到我身边。我会安安静静的等,不打扰你。你不回来,我就一直等。到时候如果你没有想好,你就千万不要回来。可如果你回来了,我就真的不会让你走了。我们就这么约定,好不好?”
傅琅瑜并没回唐景的话,只是波澜不惊的看着唐景淡淡道:“唐景,从前我听说,交杯酒喝了,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以你我二人,就你,方才生生都快掐死我。想来,一辈子是难了,但小半辈子也该是能搭得上的。只要你还没起了对我的杀心。”
唐景怔怔的解释:“傅琅瑜,我没有。其实我……”
“唐景,我昨儿晚上没睡好。”傅琅瑜没头没脑的一句:“我是第一回成亲。我紧张。我在想,新婚之夜,我的丈夫,会对我说什么。会不会夸我妆画得好看。抑或是说,这件衣裳称我。”
“你呢?你想什么了?”傅琅瑜问他。
“我想……”唐景愣了愣,随即忽然慌慌张张的从怀里掏出本书来,举在傅琅瑜面前认真道:“我准备这个了。给土豆讲故事。”
“哦?”傅琅瑜倚着身子靠在床边,照旧冷着模样儿道:“那你讲来听听。”
“嗯。”唐景抬头怯怯的瞄了傅琅瑜一眼,清了清嗓子念道:“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
“这是故事吗?”傅琅瑜挑眉。
“不喜欢吗?”唐景涨红了脸显得更慌张了一些,又从怀里掏了半天掏出另一本来,拍了拍上头沾了的酒水:“那我还有这个,你等着……”
“却说张生,自从十三日那夜里操琴以后,一晃三天过去了。张生整天盼望着小姐到来,他……”
傅琅瑜还不等唐景说完,抬腿就冲着唐景一脚,自个儿先哭了出来:“死唐景,你刚刚快憋死我知不知道?我怎么不晓得你还有这么一面?!你要不想娶我便算了,早告诉我。可你就这么杀了我,我死也难瞑目!”
唐景也苦了一张脸,丢了书哭腔道:“媳妇儿,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那夜,唐家大少甘愿受罚,捧着张生那厮的故事讲了大半夜,半点不敢动弹,生怕吵醒了一旁与他一同席地而坐,靠在他身上的唐家少夫人。
“傅琅瑜,你睡着了吗?”
“那我问你个事儿啊……”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还是傅家二小姐,如果你清清白白的没有土豆。你还会嫁给我吗?”
“傅琅瑜,你没说话,我当你默认了啊……你会嫁给我的,是吗?”
“傅琅瑜,对不起。你别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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