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大清早，周晓到木西，就被萧蓝追问，为什么年会那天晚上整晚都没见到她：“你该不会是勾搭上哪位帅哥，去约会了吧，对了，蒋大魔王也整场没看到，天啊，你们俩该不会……”
这误会可大了，周晓为了赶快澄清便脱口而出：“没有的事，他是被前妻叫出去的。”
周晓说完，发现萧蓝的脸顿时变了色，好像这个事是个禁忌，就这么被她轻轻松松给说了出来，不过既然说了，周晓就想八卦到底：“每个人都是这个表情，你倒是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萧蓝如临大敌，连续几声叹气，还是摇摇头：“你可千万别在他面前提起尹晓宁，连IVE都不能提。”周晓还想追问，萧蓝已经借口要开会，哧溜跑了。
周晓暗道：有那么夸张吗，谁还没有几段不堪回首的情史呢。王洵还成天在她面前肖元长肖元短的，肖元贱男人，肖元不得好死，她不照样坦然面对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看到邵和林正在和那位极其回避自己旧情史的蒋有廷谈事情，蒋有廷表情凝重，似乎不是那么开心。
不过，他老人家那张脸就从来就没有开心过不是吗。
“万星的王老板又跟我提了收购的计划，他们开的条件比上次更诱人了。”邵和林靠在舒服的椅子上，等待着对面蒋有廷的回答。
万星是一家规模很大的上市公司，早些年从工业领域转到房地产，在硕大的市场分去大杯羹，进而把触手延伸到传媒、酒店、商场等领域，但一提到万星，大家还是想到房地产。万星的王老板和邵和林是旧识，木西成立之前，邵和林就以别的事务所设计师的身份为万星的项目做过设计，木西成立之后，万星就成了木西的长期合作伙伴，每年都会有一到两个大项目放在木西。
早在一年前，王老板就透露了想让木西独独为万星的项目做设计的想法，说白了，就是想要把木西事务所整个打包收购，成为彻彻底底的老板与员工的关系。
邵和林是动心的，而蒋有廷是从来没有松口过。
“我不会同意。”就像这次也一样，他连方案都不看，直接拒绝：“如果你要问我的意见，我还是那句话，除非我离开，否则，不同意。”
“有廷啊，现在做设计的事务所遍地都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每年我们少掉几个万星或是威林这样的大公司大项目，我们还能靠什么吃饭？”
“凭木西的品牌，什么时候开始害怕没有工作？”蒋有廷对此表示不屑。
邵和林叹一声：“有廷啊，市场就这么大，越来越多的人在抢饭吃，你以为万星为什么会把项目给我们，他们也可以不给的啊。”
“那就等到木西倒闭关门的那一天再说吧。”蒋有廷起身，“我今天还要去展览馆现场，先走了。”
蒋有廷拉开门，从周晓身边经过，顿了顿。
周晓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抬头跟他笑笑，而是全程都把自己埋在键盘里。
他们的对话，她零零散散多少听到了一些，去年一整年，建筑设计业务市场容量同比下降10～30%，住宅设计业务总量下降更大，而每一个建筑设计事务所，除了每年几个大的项目之外，更多的是依靠住宅设计支撑着。邵和林的话不无道理，市场形势日益严峻，木西应该如何定位，才能实施突围，确实不是个小问题。
而蒋有廷不会在乎，他恃才所以才敢傲物，也许在他心里，对木西并没有太多感情，就像他对待大多数事情一样，事务所不过是他一个寄托理想的载体，这个载体不存在，还可以换下一个，他有这个资本，所以他才可以做到这么洒脱。
想起周爷爷曾经的预言，现在看来隐隐有成真的迹象，蒋有廷是位建筑设计师，才华卓越，心无旁骛，而经营一间建筑设计事务所，除了空间造型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从设计师的角度理解市场需求，经济学、消费心理学、市场营销学都是需要糅合应用的。
周晓又从电脑里翻出三林大厦的设计图，她对这个设计图一直有个疑惑，如果她是蒋有廷，在设计的时候，做成这样，为的是什么……
她这一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于恺突然匆匆推开邵和林办公室的门：“蒋有廷去哪了，人不见，打电话也不接。”
“今天是展览馆落成仪式，他去现场了，可能太吵没听到吧。”
“嘿呀，关键时刻掉链子，威林那边让我们现在必须给他们一个答复，不然就在展览馆典礼上搞臭他。”
邵和林从椅子上站起来：“搞谁？”
“还有谁，蒋有廷蒋大设计师啊。”于恺很急，但很快他就给出方案：“邵老，你现在必须跟我去威林，韩文茵跟我说，威林不是要针对我们木西，但不排除他们就是要针对蒋有廷。”
“我们走……”邵和林一个“吧”字说了一半，看到周晓，突然改了决定：“于恺，你跟周晓去威林，我去找蒋有廷，保持电话联系，必要时候你可以按我们之前的预案做决定。”
“她……”于恺看过去，叹了口气：“老胡也不在，只能这样了。”
于是周晓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于恺拉上车，一路狂奔，于恺握着方向盘的手，手指不停在敲，似乎很不安，很快，他们就到了这个近段时间一直在她脑海里飘过的威林公司，
于恺一套完整的西装，下车、关门、走路都非常有气势，周晓禁不住在心里“哇唔”了一下，这家伙，再戴副墨镜就齐了，男人一认真起来啊，还真是不容小觑。
谈判在一间无比宽敞的会议室进行，桌子两边，一排十几个威林公司和天成律师事务所的人，清一色的黑西服正装。
而另一排，孤零零的于恺和穿着T恤的周晓。
“你待会在旁边坐着，不用说话，装装样子吓唬吓唬他们就行。”
周晓明白地点点头：“哦。”
在等待威林大老板的过程中，韩文茵把于恺叫出去，在会议室外楼梯间的一个角落里。
韩文茵双手抱在胸前，一半出于朋友一半出于公事地问他：“于恺，给个准话，你做不做得了主？蒋有廷本人不来，你至少得把邵和林叫来，你又打算浪费我们的时间。”
于恺笑道：“这不是给你表现的机会嘛，把水搅得越混，越能凸显你的重要性。”
“少来这套。”韩文茵显然对他这样的说辞不屑一顾。
“周晓很厉害的，鹿死谁手不一定，说不定谈完以后，你们老板一高兴，不要我们赔了。”
韩文茵瞥了他一眼，向外望去，很快又把目光转到于恺脸上，他那双桃花眼绽放着，韩文茵心下一动，问道：“于恺，是不是她？”
“啊……什么她呀我呀的……”于恺有些支支吾吾，韩文茵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退后一步，笑问：“你喜欢她，是不是？”
“韩文茵你别捣乱。”于恺猛地挥手，也不知道在驱散什么，大概是要赶走让他觉得燥热的空气，他认真地说：“我是要跟你们好好谈的，这次谈不下，咱们就真的法庭见了。”
周晓坐在会议室里，盯着威林集团和天成律师事务所的人给她递过来的资料，前面厚厚的一沓她快速翻过，直接就到了赔偿的数额。
好家伙，蒋有廷是惹了多大的祸，这数字，赔一赔也是够呛的。
谈判开始，因为是全程录像，双方再次把之前争议的问题重述一遍，周晓边听边理清了头绪，大概就是蒋有廷设计的三林大厦存在消防设计缺陷，导致大楼难以办理消防许可，威林公司以更改设计需要时间和费用为由，向木西提出索赔。这原本不是大事情，如果蒋有廷的设计确实有问题，可以进行修改，直到符合消防许可，这对他而言不是难事。威林公司是木西的合作伙伴，双方之所以闹到剑跋扈张的地步，一是因为蒋有廷不配合的态度，二是因为蒋有廷在电话里把威林公司的二把手骂了一通，这才把局面搞得那么僵。
“我想看一下你们的消防申报资料。”于恺一直在赔偿数额上努力，而以韩文茵为主谈判人的威林公司却不肯让步，双方陷入僵局时，周晓突然提出这个要求，让在场的人不得不望向她，她一怔，看了一眼于恺，弱弱地问：“不可以吗？”
于恺冲她点点头，一本正经地严肃地向对方发问：“请你们提供我们需要的资料。”
韩文茵勾起嘴角，看了他们一眼，低头和威林的老板说了几句，老板交代旁边的人，很快，相应的资料就在韩文茵手上，她匆匆翻阅，手停留在其中几张，周晓以为她想要抽走，注意地看过去，和韩文茵眼神相碰，不过对方只是笑笑，没有动任何手脚，就把材料推了过来。
“你看得认真些，假装做出找到他们问题的表情。”于恺凑近周晓耳边，低声对她说。
周晓“嗯”了一声，抬起头，一双清亮眼睛对着于恺：“确实有问题。”
“不用说出来……”于恺赶紧凑近又说：“假装就行，不用真的说。”
周晓却非常认真地跟他说：“不是装，他们是真的有问题。首先第一个，第十层原设计是大楼物业管理处，那么里面就是物业公司的工作人员，对建筑特征、路线熟悉、行动能力好，他们的平均步行速度是1.2米每秒，而且物业员工男多女少，紧急状态下水平行走男为1.35米每秒，女为0.98米每秒，没有老人和儿童，但现在这里改成咖啡厅和餐厅，活动的主要群体就变成对建筑特征不熟、路线不熟的客人，他们的平均步行速度是1米每秒，而且还会有老人和儿童，他们的平均速度仅为0.4米每秒，这就导致原先设计的通道宽度不能负荷，但这不是设计师的问题；第二，根据原设计，中庭体积为54532立方米，排烟量为59.7立方米每秒，相应的补风口面积为4.2乘以5.2等于21.84平方米，但我看申报材料这个补风口的位置，应该是4.15乘以5.15得到21.37，少了的这0.5平米不知道哪去了，这也会导致不能通过验收；还有就是第三点，原设计图在B区设计a、b、c、d、e五个出水口，而我不明白的是申报材料的e点前方怎么会有面墙……
我暂时只有这些疑惑，如果你们不介意，可以多给我些时间，还能发现一些疑点。但我想表达的意思就是，从这些材料来看，我想贵公司在一些对建筑使用进行调整的问题上并没有跟我们蒋设计师沟通过，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是他，一定会给你们更权威更完整的解说。”
是啊，骄傲如蒋有廷，根本不屑于去解释自己的设计。
周晓沉着地把一席话说完，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她好像着了魔，不自觉地说出那些话，直到看到对面的人阴沉的表情，而再看不可思议的于恺，她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很快，她又收回锋芒，变成平日里安静的那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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