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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晓和萧蔚的相亲是在一间吃粤菜的餐厅,既然萧蔚是中医,对于养生一定特别重视,挑的菜色都是以清淡滋补为主,整顿饭下来,两人聊得倒是挺自然。萧蔚已经三十五,但看上去其实说没到三十也是可以的,眉眼长得很方正,音色浑厚,他没有穿衬衫西裤,只是穿了T恤和宽松的休闲裤。
萧蔚一开始就把整个饭局的基调定好了:“萧蓝老是怕我没人要,到处给我张罗,其实感情这东西,都是讲缘分的,我们不刻意强求,但也不用刻意驱赶,顺其自然,如果感觉来了,就试试看,如果没有感觉,多个朋友也无妨。”
有了这个态度,周晓也随意了许多,也许是年纪和萧蓝相仿的缘故,周晓觉得,在萧蔚眼里,已经把她当做是个妹妹在看待了,周晓说话的时候,萧蔚会很耐心地听,也会主动询问她需不需要添碗粥加点茶,照顾得相当周到。如果一定要找一个不好,就是古板。
不过这也许跟他所学的专业和接触的人有关吧,如果一个医生疯疯癫癫的,好像也不是那么有说服力。
总之,一顿挂羊头卖狗肉的相亲晚餐在九点前顺利了结束了,周晓回到家,向萧蓝汇报了一下情况,本想找一副之前的图,想起她的U盘已经丢了,只好作罢。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想着三林大厦的内部设计图,她能想到的,蒋有廷怎么可能想不到……
第二天下了大雨,周晓乘坐的地铁因为发生事故耽误了半小时,出租车又打不到,等她赶到事务所的时候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发梢还有水滴淌下来,她匆匆到卫生间,整理了一番,在镜子面前重新把头发扎起来时,一个女人并排跟她站在了一起,不是事务所的人。
哪怕是下这么大的雨,别人都还能保持着妆容没有一丝凌乱,黑色职业套群,白色衬衣打底,非常合身,短发,发尾烫得微卷,淡妆,浅橘色的唇彩,她在镜子里对周晓招呼式地一笑,周晓也弯弯嘴角。
等周晓用吹风筒把自己淋湿的衣服吹干,出来的时候闻到浓浓的八卦味道,然后听到蒋有廷办公室传来非常不和谐的争执声。
“趁于恺不在,直接找了蒋设计师,这个女人还真是强势。”
这又要追溯到那栋三林大厦了,威林公司委托了天成律师事务所,而这位女合伙人韩文茵,是于恺的大学同学,之前几次谈判都是于恺出面,显然那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趁着于恺出差不在,直接杀过来,就是要蒋有廷给个准话。
蒋有廷一直对这个案子非常不屑,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的设计有问题,而威林方面的谈判完全是建立在木西承担全责的前提上,于恺这个传声筒在中间奔走了大半年了,为的就是息事宁人,谈个合适的赔偿额。
看来蒋有廷之前一直被于恺蒙在鼓里,韩文茵一席话,处处指出责任在他,这才让他无法接受,打开办公室的门,不客气地把人轰走。
“于恺是律师的同学,那他也是学法律的?”周晓表示困惑。
萧蓝一愣,“你的关注点怎么这么奇怪啊。”
“我只是好奇,他放着好好的法律不学,为什么要去做神棍?”
“谁说他放着法律不学?”萧蓝“噗嗤”一笑:“你可千万别在他面前这么说,他可不喜欢别人说他是神棍。”
“他不是吗?”
“你怎么这么好骗啊,他主业是我们事务所的法律顾问,看风水纯粹是他的爱好。”
“啊……”
黑色套装女士有节奏地踩着高跟鞋离开,整个事务所弥漫着压抑的气氛,所有原本打算去找蒋有廷签字的工作人员经过他办公室时自动绕离,所有从他办公室经过的人都觉得自己快被那股寒气冻住了。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一名不明真相的群众在太岁头上动了土,就是蒋有廷的助理赵炜。
之前说他一直在找下家,周晓从梁意那里听说到一些原因,当然蒋有廷的严苛是一方面,另外就是木西的规模比较小,几位设计师又比较资深,在他们手下固然是能学到不少东西,但说到上升空间,那就微乎其微了。
周晓当时心里还想着:这木西,被说的,好像就是专门给别的事务所培训人才的?
姗姗来迟的赵炜大概是找到满意的下家,心情不错,大家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已经进了蒋有廷的办公室。
于是,外面的人默默地望着被蒋有廷把辞职报告摔在脸上的赵炜,念到:你若安好,那还得了。
蒋有廷要求赵炜签订了严格的竞业禁止协议,并禁止他带走任何客户资料,甚至让他留下所有私人物品以外的东西,就连事务所十周年的纪念章、年会时候的纪念品,蒋有廷都不许他带离事务所。
“有点不近人情……”周晓小小声地嘀咕,梁意赶紧“嘘”了一声,大家低头吃饭,没再提这件事。
但周晓,心里还是有些唏嘘的。
中午的时候,周晓又爬上天台,因为早晨下过雨,石板上留有水渍。平时躺着的那块石板,原以为是平整的,在下过雨后,才发现原来也有这么多的坑坑洼洼。只是那烟灰缸,已经被上来过的蒋有廷清洗干净,腹中空空地躺在那里。噢,还有一小滩水迹,透明清澈,可以看得到蓝色天空的倒影。
等周晓回到办公室开始下午的工作时,发现事务所的人走了一拨,她的手机躺在桌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回拨过去,萧蓝他们已经在外出的路上了:“周晓,你去了哪里,怎么都找不到你,我们去展览馆了,过两天是展会,我们的版块临时出了问题,梁意他们几个都去帮忙了,你呀,自求多福吧,蒋大师刚才还找我安排个人过去给他帮忙,这次只能算你倒霉了。”
周晓脑袋一“嗡”,嗡过后她开始听到身后“嗒——嗒——嗒”的脚步声。
“只剩你一个?”蒋有廷鼻子一哼,分不清是不屑还是无奈,很快又是“嗒——嗒——嗒”离开的脚步:“过来帮忙。”
周晓拍拍脸颊,专业,要专业,不怕他,不怕他。
蒋有廷需要帮忙的,只是非常非常非常琐碎的事情,比如:帮我煮一壶咖啡,咖啡豆在右边柜子,说明书在左边抽屉,如果还看不懂,请自行百度。又比如:桌面上的纸质材料,按照顺序扫描到电脑,如果你放错或者不清晰,你可以试试。再比如:办公自动化会用吗,处理一下这个EXCEL表格,如果你可以蠢到把系统搞崩溃,你就可以走了。
周晓知道这个男人心情不好,就不打算挑战他的内分泌系统了,再说,看在能欣赏这么优质的男青年认真工作的份上,忍忍就过了。
蒋有廷对于周晓默不出声的回应非常满意,他的办公室里有一张巨大的工作台,周晓看着他,一如既往地把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白皙的手臂,手指修长,握着铅笔,在纸上“沙沙沙沙”地画着。他的发际线不是很高,头发浓密,不长不短,下巴是尖的,弧度很好看,没有很尖,不像于恺的脸有些圆,萧蔚的脸有些方。
“A1到A9要打一块阴影……”
周晓确定,她是办公室里唯一一个外人,如果蒋有廷是在跟人说话,那一定是跟她。于是她看到背后墙上挂着的蒋有廷几分钟前刚拿图钉按上去的图纸,找到他说的A1到A9的位置,跟他确认:“是A1到A9要打一块阴影吗?”
“对,2cm*5cm。”
蒋有廷没有抬头,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但周晓不敢再问他第二遍,辅助设计师作图是助理的工作,她没有多想,便在图纸上画了下来。
“中庭这样不行,下午太阳西晒面积过大,D2到D7的窗户全都平移。”
周晓背对着蒋有廷,在图纸上寻找着他说的位置,找到以后问他:“平移多少?”
“图上0.44cm。”
周晓拿着专用橡皮就开始擦,才擦到D4,身后的人突然喝斥:“住手!”她一惊,笔掉到地上。
“你在做什么!”
周晓当时脑中一片空白:不是你要我做的吗?
图纸被从后面伸来的大手一把扯下,“我的图纸,从来没有第二个人能在上面画!”
看着蒋有廷气冲冲地把图纸撕成粉碎,扔在地上,周晓一下子懵劲缓过来了,她有些委屈,越想越觉得委屈,于是她就把这份委屈不卑不亢地说出来了:“蒋先生,是你让我这么做的。”
“我什么时候让你这么做的?”
“两分钟前你坐在那里,就是这么对我说的,A1到A9要打一块阴影,D2到D7的窗户平移。”
“我有很明确地说过‘周晓,请你帮我在A1到A9打一块阴影,平移D2到D7的窗户’吗?”
周晓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但也只能硬着回道:“你没有这么明确地说,但当时办公室只有我和你两个人……”
“我可以自言自语吗?”
周晓硬吞下一口气:“你……可以。”
“我可以把脑中思考的内容用语言表述出来以达到加深印象的目的吗?”
周晓胸腔一堵:“可以。”
蒋有廷高傲地看着她,没有再多说什么,仿佛到这里他已经取得了胜利,他指着周晓刚扫描过的一沓图纸说:“下班之前,每一张图,都手绘一份,做不完的,自己辞职。”
周晓用力咬住嘴唇,一股犟劲涌上来,没有再顶撞他。
蒋有廷很满意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台上,幽幽地飘来一句:“顺便说一句,你面试时画的图,真的很糟糕。”
周晓拿起那沓图纸,刚刚扫描完,她清楚记得,是157张。
变态、白痴、自大狂、虐待狂。
周晓一路骂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天昏地暗地画图。
期间有人回来有人离开,灯一盏一盏地熄灭,
她就这么忘记了一切地画着,直到被人拍拍肩膀,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周晓,周晓,醒醒,醒醒。”
眼睛朦朦胧胧,周晓看到她面前围着一堆的人,忽大忽小。
“你一夜没回去啊?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咱木西是给你多少薪水啊,这么拼。”
“啊!”周晓愣了:“几点了?”
“八点三刻,快上班了。”
周晓先是呆住,然后回想起整个夜晚的疯狂,和面前被她压着睡觉已经布满折痕的图纸,竟傻傻地笑起来。
人群中让开一条道,蒋有廷修长的身姿渐渐清晰,他居高临下地问:“周助理,我昨天交代的,下班之前要做好的东西,你没有完成。”
那眼神中满满的挑衅,周晓忍住几乎要溢出眼眶的泪水,众目睽睽,她不可能歇斯底里。
于是周晓笑得甜甜地对他说了句:“不好意思,我一直到现在还没有下班。”
说完,周晓眼前一黑,觉得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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