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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战溪扫了眼她点的菜,菜的确合他口味,这让他多少有些惊讶,更兼她说的那番话。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侧首向着墙壁方向,出神地望着墙上一副民国时期的香粉广告,字体还是繁体。
这家特色餐厅不引人瞩目的墙角细节也做得十分巧妙,墙上的贴画显然是历史遗留品,画面相框都泛着半旧的味道。虽然装裱过,但因为用的几乎不露痕迹的薄木框子,所以还是古色古香。
画上女人身着红底百合旗袍,弯腰坐在石凳上,眼神迷离望着右侧方。因为是工笔画,运用一般国画中女人画法技巧,眼尾微微上浮,红唇紧锁,似在笑又不似在笑,五官多少有些失真。据说那时候的广告虽然都是画,但古朴中透着艺术和现实的美,却极有可能画上的女子就是当时名人。而现代的年轻人在家中挂人物画则更容易接受西式的视觉艺术,而非国画的灵魂艺术。
迟战溪觉得画有什么特别之处。画不是照片,不能做到直观,如果画换成当时的名人照相,也许他更易欣赏。他没艺术方面的高雅趣味。可苏佳人望着画的眼神却是似曾相似,似乎这张画勾起了她往年美好记忆一般浮着轻愁淡怨。
饭吃到一半,迟战溪接了个电话,离开了一会。回来时从服务台带回一小罐胡椒粉,他说他最近喜欢吃辣,而苏佳人点的菜基本都是不放辣品。
他在其中一个冷盘素丝里放了点胡椒粉,仔细拌了拌。
苏佳人眼底闪过一丝警觉:“以前没见你喜欢拌这个。”
他的筷子停在另一个菜上方:“我们之间没有以前。”
“对……我们之间是没有从前。”她侧了下脸,“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重新开始,我能这么理解,对吧?”
他点了下头,又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
“呵呵。”她从他手里从他手中取下筷子将素丝上漂浮的胡椒粉仔仔细细拌匀,“什么时候喜欢上吃辣的了?”
他面色微凉。
“是因为我?”她的话叫人难以理解,却像根银针直戳他的心脏。
他的目光停在她手中的筷子。
“不错,也许你现在的确喜欢上吃辣的了,人都是会变的,不但是口味,连本质都可以变。不过谁都会变,唯独你不会。你还是会和从前一样精打细算老谋深算,心急火燎行差走错从来也不是你的生活习惯。菜式可以不讲究,但对喜欢美食的人来说,不将调味料搅拌均匀是对这个菜的蔑视。”她显然留意到他刚才虽然说自己喜欢吃辣,但刚才被他送入口中的那一筷素丝里根本没有胡椒粉。“我知道你有洁癖,所以你应该会留意到我不是用的我自己的筷子,而是你的。”她用他的筷子夹起菜,送到他跟前,“尝尝看,相信此刻的味道应该比之前更好。”
他不露声色盯住她含笑深眸,抿着唇,既不躲闪也没迎接的意思。
“为什么不吃?”将菜往他唇部靠近,她步步紧逼,“怕有毒?”
他推开她伸到他跟前的筷子。
彼此都心知肚明,可偏偏将话说得隐晦得不能再隐晦。
他懂,她未必不懂。
他还是这么自负这么□□,以为自己是神一样的存在,可以左右他想主宰的一切生命的生死。他从不吃辣,就如从前一样。他不吃辣是有原因的,怕别人在他的菜里下毒。他之前有过一个妻子,那个妻子就是被人用含辣味的毒品给掺在食物中害死的。
这种提防欺骗和谋害的不安感伴了他一生,以至于连这一辈子的他,同样如此。
“世界上不止胡椒粉一种东西放入口中有辣味,但如果在胡椒粉里面掺点什么做掩护,那一剂□□的味道却能恰到好处被掩饰掉。你知道那种东西叫什么?”
他不可能不清楚。
但是她是怎么察觉的?
放下茶杯,她难掩眼中的失望,这种失望已经不是一次次发生,但这却是第一次当着他的面真情流露。“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她调侃的语气,清澈如潭的眼底深处没有丝毫妥协。“你是真的这么恨我,还是因为你讨厌我即将成为你无往不利的道路上唯一弱点?”
从来不自己动手,是因为怕脏了自己的手。他在不着痕迹中解决过很多人很多事,但他今天亲自对她下手,到时候可以将罪名嫁祸给餐馆,因为谁都不会认为他对她有敌意,就凭他们出门时被记者拍到拥吻,进餐馆时被人拍到他的手挂在他的腰间。甚至,他刻意作出过一个友好的表情。他有权又有势,就算真的落下蛛丝马迹,自然不会有人胆敢起疑。
但是,他低估了她,也高估了自己。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神色不快地拎起外套,起身,“我已经吃饱了。”对面那个女人失望的眼神刺痛了他。猝不及防、毫无防备地直接刺痛了他。这种感觉在他预料之外。
他极力将这种不太爽快的感觉从内心驱逐,可越是驱逐越是纠缠,一如这个他恨之入骨的女人。
此刻她就坐在他右侧。
直至连闯了两个红灯,在被别的车子打喇叭再三示意,他才意识到自己违了规。
但没有停下。本该立马回公司,公司还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他处理,可他在十字路口转弯,绕回一圈后,把车径直开往家中。
途中,她接了个电话。“喂?”
是个男的打来的,中气十足声音却年轻。“今天中午怎么不出来吃饭,电话也不接?我差点就冲上去找你了,那垃圾公司的保安不让。”
“哦,今天加了点班。”她的声音透着抱歉,“老板不让走。”
迟战溪瞥了她一眼。
“这种老板简直就是变相虐待员工,你加班有加班费没有?占用员工休息时间你可以要求给加班费。”
苏佳人笑:“事情没你说得这么严重,加班在私营企业是常态。你在那种地方工作,不会明白。”
“这么说来以后还要加班?”对方不满。
“不清楚。”
“怎么能不清楚?他现在不光光占用你的私人时间,也占用了我和你一起吃午饭的美好时光。他是不是对你有想法?”
“对我有想法的人很多,但他肯定不是其中一个。”
“那也不行!你这么漂亮,以后你们独处时间多了他自然而然……”
对方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迟战溪抽走。
车窗已被摇下,他随手将机子丢飞了出去。车子正好开在高架之上,手机就被砸在高架之下,不出几秒就会变成碎片。“我不喜欢人家在我车里打情骂俏,你会影响我认真开车。”他停了下,吐字如冰,“手机我会给你重新买一个,如果你活得到那个时候的话。”
李阿姨和另一个保姆正在家中打扫卫生,看到迟战溪和消失许久的苏佳人一同回来,不由惊喜:“苏小姐回来了!”
苏佳人笑了笑。
“是少爷把她接回来的?”李阿姨的心思全都在从来不会笑的苏佳人身上。今天的苏小姐看上去和之前太不一样,这种不一样显然不能叫在一个屋子下共同生活了三年的她们能够直接忽略。“少爷什么时候把她接回来的?”
“你问她。”迟战溪丢下句,往楼梯上走去。“我要休息一会,别让人进我房间。”
“是。”李阿姨无法理解“你问她”这三个字的含义,回头看苏佳人,似乎,的确是可以用来问了。“苏小姐……”
苏佳人用很干练的语言解决了她的困惑:“我病好了。”
用这种方式更容易解决她们的疑虑,因为在她们眼里,她的确是一直有病,并且病得不轻。
苏佳人上楼,没有去打扰迟战溪。
他是需要休息,这几天不光为了工作,还为了她这个让他头痛无比的麻烦,他肯定没睡过一个好觉。
旁边的房间里,一个衣柜里静静地挂着一条婚纱。婚纱永远是爱情走向穷途末路的象征,高贵不失典雅。以前人结婚穿的都是大红的中式服装,白色在国人眼里是不宜用在喜庆场合的。但白色的婚纱却偏偏迎合了这个浮躁的时代的需求,婚纱,是让爱情走向坟墓的标志。
她认识这条婚纱。
婚纱是多年前有人送给“她”的。
但那个时候的她不是现在的她,她不可能一傻再傻,也不可能任人欺负。她有自己的考量,也有自己的目标——这个目标,她等了四十年,不能再等了,也没机会再等了。
她在玩火自焚,当着那个男人的面。
胃部忽然一紧,喉咙深处乍然腾出一股浓烈的烟火味,捏住婚纱一角的她竟然有些站立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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