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下江南本是最好的时节,赫连擎却在出行前生了场大病。许是国事繁重有所拖累,也或许是一直走不出那个伤痛又月月自残,才留了病根。未料,这一病就病了整整一个月。病愈后,又被一个月荒废的政事缠身。所以这一拖,就拖到了六月。
如此炎热的酷暑,实在不宜出行,但心里总有个声音催着他去趟江南。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急切地想下江南,很希望赶在八月燃灯节前到姑苏城看看。
皇帝的一意孤行,谁也没有办法阻止。就这样,赫连擎带着随从便出宫去江南了。
不紧不慢走了一个多月,沿途顺便体察民情,倒也一路顺遂。在七月中旬,终于到了姑苏城。
刚刚进城,慕容覃带了家丁早已候在那里接驾了。赫连擎倒也不惊讶慕容家的消息灵通,他也不喜声张,只好做了慕容府的贵宾住进了拙政园。只是,这次他住的是玲珑馆而非迎宾阁。
夜里,踱步到倚梅苑门口,有些情怯,不敢过去仔细看看。虽然,原来烧毁处已然修复了,但总不再是当初他们两人共同生活过的地方了,物是人非了。
在暗夜里,心就更痛。赫连擎捂着发疼的心口,隐忍地闭上眼,晶莹的水珠还是情不自禁地落下,他痛不欲生,喊出:“甯儿…”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小琉忙从暗处跑至皇帝身边,扶住,安慰道:“陛下,您何苦…”
“朕的心,的确很苦,可恨的是,朕却不能随她而去!朕得了这江山,却不能与她共赏,朕要这江山何用!”赫连擎心底恨着自己的身不由己。
“陛下,小姐她,肯定不愿意见到您这样…”小琉有些担忧皇帝的这般自残,总有一天会撑不下去。
“朕就是要她不安心,让她担忧朕,那样,她才会来到朕的梦里见朕。可她呢?朕日日念着她,她却从来不入朕的梦来!”赫连擎有些赌气地说。
死人才会入梦吧?难道就因为小姐没死,所以才不入陛下的梦吗?小琉突然有些心虚起来。可他必须装得淡定,不然的话,他真的可能会被五马分尸。小姐,你千万要藏好啊,可不能被陛下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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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元节,虽然不是什么重大节庆,但还是会有很多人应节,放放河灯为逝者祈福。
中元节的城河边零零散散漂浮着很多祈福的河灯。弋甯因就住在河边小宅院内,夜里趁着有风,就会偶尔在河边散散步,省得自己变得越来越笨重。
看着河里那么多的灯,倒是想起自己的不孝来,遂对帘儿讲道:“今日是中元节,做子女的,也该表表心意。帘儿,你帮我折些河灯来。”
帘儿小跑几步,跑进院子里去拿纸来折。弋甯便跟帘儿一起,坐在河边的小亭子里折起来。
写上几句寄托哀思的话,落款:不孝女景和敬上。还将一些木槿花瓣撒在河灯中。因自己身形笨拙,便让帘儿代劳去河里放了这些灯。
“父皇,女儿不孝,但还请您保佑母妃一切安好!”弋甯暗暗祝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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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擎遣开了所有人,一个人独自出了园。今天这个日子,让赫连擎无比难受。他拼命想忘,周围却时时提醒自己!
他真的不想去记起甯儿已逝去,可慕容府的人今天却来询问要不要参加慕容府为长公主准备的祈福佛事。赫连擎想也没想就回绝了!后又觉得心情郁闷,便独自出园透透气。
找到一处人迹罕至的河岸边,找块案堤石坐下,看看这河水在一些隐隐约约的烛火光下泛着亮光。看来,中元节放河灯祈福的人不少啊!
深深呼吸口河边的清新空气,觉得胸口的郁闷稍缓解一些。无聊地捞起漂至脚边的河灯,看着一些祈福的话语,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很不孝?这种日子,很应该为母后,甚至是为父皇放盏河灯祈福的。可是自己一点那样的心思都没有,因为自己心里总念着更重要的人。
“甯儿,你在那里是否安好?”赫连擎默问。
脚边漂来一盏清新的河灯,用粉色纸折成,还撒了些许花瓣在那里。咦,居然是木槿的花瓣!原来,不光只有她喜欢木槿,其他人也同样能欣赏到木槿的坚韧。
许是木槿花瓣让赫连擎联想起了自己最深爱的人,赫连擎顺手捞起那盏灯,想借此灯,也为甯儿祈福。
“甯儿,你若安好,请今晚入我梦来!”赫连擎如此祝祷。
借了人家的河灯,倒也想知道欠的是哪家的情。赫连擎仔细研究起那河灯来。
河灯上有蝇头小楷几行:
“又是一年七月中,天气阴沉雾蒙蒙;生前有恩终未报,天人相隔心愈冷。父亲大人,女儿不孝,但请保佑母亲大人一切安好!不孝女景和敬上。”
“景和”二字深深刺痛了赫连擎的双眼!“景和”乃公主封号,自己登基后又加封了景和为长公主,何人敢大不敬,毫不避忌地盗用公主名号?!
赫连擎有些躁狂起来,顺着水的流势,往城河上游寻去,虽然知晓并不一定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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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夜色甚好,弋甯想沿着河边走走,遂遣了帘儿先回家锁门,自己慢慢悠悠边走边等。河里突来一阵风,吹去了一些暑热,更吹来了一丝凉爽。
“呼…”弋甯深呼吸了好几口,感觉神清气爽好多,见河边没什么人经过,不由地大声感叹:“好久没有那么舒心的感觉了!真好,呵呵…”感叹完,还一手将丝帕举得老高,抬头看着它随风飘动。
夜色中,那个男人定定地站在桥上,看着不远处那女子举着丝帕,看着它随风而动,拳头颤抖着紧紧地握住,自言自语:“是在做梦吗?是甯儿?不,不可能…”
“夫人,槿夫人,您怎么不等等帘儿就管自己走开了呀?”一个小丫鬟从不远处跑近那女子身边。
那女子回头看她,侧过身子,腹部明显的凸起,让人不容忽视。赫连擎这才安慰自己,一定是太思念甯儿了,才有幻觉。那人是已婚妇人,怎么会是甯儿。那女子叫“槿”吗?倒真的是有缘,一天遇上两个跟甯儿有所相像的人:一个是放河灯的景和,一个是声音和身形像甯儿的小夫人。
罢了,不计较是不是大不敬了,回罢!许是思念,所以才会有所联想吧,希望今晚甯儿能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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