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围猎,是历代皇室的传统。趁着中秋刚过,秋高气爽,这边今年的秋围便开始了。
离京城不远的御猎场的行宫已然早早打扫干净,遮灰尘的棉帐子皆换作金段儿帘子,窗纱也一律拆下来,尽换上上等的御用鲛纱。虽然御驾至此也不过停留几日便要回去,但宫人们依旧收拾的一丝不苟,让这座别宫以一年中最豪华热闹的模样,迎接从来奢侈惯了的皇亲贵族们。
行宫随行的宫人不多,外膳间也只跟来了如乔氏、安氏、齐氏等几个手艺最高些的姑姑。这行宫里头的厨房与宫里尚食局的规模自然便是不能比的,只一带灶儿的大屋,并一个带井儿的小院,后头一排的平房数来有个十几间,皆是转为住下人的单间儿。这麻雀虽小,五脏却俱全,主屋里头锅碗瓢盆一应俱全,与宫里头想比,品质是丝毫不差的。毕竟都是宫里造办送来的,每个都是崭新的好家什。
到达行宫稍作休整,只第二日中午便有盛宴,以为后一日的狩猎鼓舞气氛,还特地设了比武。皇帝嫔妃和一众皇子公主齐齐为了射击的场子按次就坐,因着皇后身子抱恙,坐了皇帝身边的变成了德妃。
玉娢早将今日的盛典与吴双说了,厨房里头将午宴的菜色忙活完,留下上等的姑姑守着,年轻的女孩子们便通通跑去凑那盛典的热闹了。如今难得在行宫里,地方小而简,规矩自然就不像宫里那样森严,原来宫女们行动总有限制,轻易是见不到这样的盛景,这会子一抽空儿,皆一窝蜂地涌去偷偷看。射击场靠皇帝贵人那块儿,是如何也靠近不得的,因此宫女们都往另一边偷偷张望。玉娢因着要到前头伺候瑾妃,不能与吴双同看,吴双便一顿死缠烂打拉了原没多大兴趣的景秋陪着。
待吴双到了射击场时,连最远处也已挤了不少宫女。吴双见景秋是懒得凑热闹,便只得自己往挤,她仗着自己个子小一个劲儿往人缝里钻,一抬头,也就钻到了围栏跟前了。她踮起脚直往里望,只见前头几重卫兵,又一只大鼓,再远远便看不大清了,大约也就瞧见几个戎装模样的兵,头上高高扬着红穗子,个个手里一把半人高的长弓,正轮番上阵瞄准靶子。吴双虽然看不清他们眉眼,但那英姿飒爽之态已然是摄人了。
“你瞧!是刘翎卫令上场了!快看呐!”
吴双听到人群里有人高喊,便闻声往下场上,只见那头一队戎装里头个子最高挑的一位,正摆拉弓欲射之姿。突然只听令鼓一响,众宫女皆屏住呼吸,只直直地盯着那人看。那人则一动不动,弓弦崩如满月,忽得弯弓向天,簌簌连上两剪。
“雕!”
吴双听到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惊呼。她连忙抬头,只见刚刚先后上去的两剑,一箭正中,后一箭紧追,皆那冲力将那雕向前一推。吴双还未看清,耳边又是惊叫,原来是那翎卫令瞬间松手,对着靶心就是一箭,正正好中那坠落的大雕,力道猛吼,竟一箭将那雕钉在了靶心上。
众人想必是看呆了,竟然片刻无声,待回过神来,已然是一片沸腾。那人利落收弓,前头两个太监合力才将那雕拔下来,抬起来跟在那翎卫后头往御前领功。
“不愧是兵部尚书之子啊,真是虎父无犬子!难怪宫中少女们都倾慕呢。”
吴双闻身转头,只见不知何时安素儿也挤到前头来了,满面是春意盎然,正和身边的宫女说得眉飞色舞。吴双不由躲开去,心中却也是有几分念念不忘,只觉得这样的骁勇善战实在叫人大开眼界。待到人都散尽了,吴双还回味个没完,直到景秋等得不耐烦了,才拉了她回去。
“景秋姐姐可见了?”晚上吴双在厨房里忙晚膳的时候还不住心心念念的,“可真奇了!真是每个关节都拿捏得准准的,你看那“一雕三中”!
“好了好了,我看你是思春了吧!一句一句说个没完,可是着了迷了!……喏,快把这盒子南瓜饼饵装起来,回头瑾妃娘娘那儿又要派人来催。“景秋忙着切菜,说起话连头也来不及抬。
吴双听着立马红了脸,啐她一口,夺了食盒子一溜烟便跑了。
行宫里比不上宫里,人数总是少些。瑾妃和几个宫女正在外头,住处也是缺了人手,自然要厨房里头差人来将食盒子送去。吴双刚帮着景秋做好了南瓜饼,里头是豆沙黑芝麻的馅儿,她见瓜泥还余了些,便忙里偷闲拿边角料儿又多煎了几个,又趁人不注意,特地偷捻了点末茶洒上,想送去给玉娢尝尝,一来是些她长久关照哦,二来也是想叫她帮着品鉴品鉴自己的创意儿,也好送些给瑾妃娘娘添些欢喜。
吴双手里提着那乌木食盒,袖子里藏着手帕包裹的几枚南瓜饼。她心里想着可以去见玉娢了,乐得走在小路上那步子都带着跳儿。她品级低些,头一回子往嫔妃们住处走,生怕冲撞宫里的贵人,便不敢走那主道,只取了偏僻些的小路。路上经过靶场,她忍不住探头看那几只靶子,脑子里一时又浮现起今日所见那人射雕的景象。
她边想着边走,又穿过几片树荫,前头一高大的身影忽然落入眼帘,看那模样打扮,便是宫里的侍卫了,那衣服边纹皆是精致刺绣,必然是高品级的,吴双想都来不及想,立马抬手行礼,谁知她袖子猛一抬,那帕包儿一下子滚出来。
吴双进尚食局以来,还从未出去多远,自然也从未与宫里巡逻的侍卫打过照面儿。今日她头一回子送食盒子,本来就紧张些,此刻还出了这样的差错,更是叫她低着脑袋连动都不敢动,任由那手帕包裹儿滚到那人脚边。
那人并未立刻去拾,只警觉地盯着吴双上下打量。吴双叫他盯得浑身发毛,头快垂到胸口了,真是大气也不敢出。
“你,是尚食局的宫女?为何在此行踪鬼祟!”那人声音清朗浑厚,听来便知是习武之人,中气十足。
“奴婢……奴婢是尚食局外膳间从膳宫女……奉命往瑾妃娘娘住处送点心……”吴双声音带颤儿,低低的似比树上雏鸟啼叫还轻。
“那你这帕里包的是什么?既然送点心,只要这食盒子便可,为何单单要藏这帕包于衣袖之中?”那人声音咄咄逼人,一句一句皆是对吴双的百般怀疑。按宫里规矩,这送膳的食盒子,从尚食局包上到嫔妃宫里皆是不能私自叫外人打开的,因此这人也就拾起来这帕包儿,并不打算过问吴双手里的食盒子。
“帕里包的……包的……是饼饵……奴婢……”吴双不知道私带这吃食要得了什么罪名,吓得怜儿都青了,“奴婢知错!这是奴婢子个人撺得零嘴儿,污了大人的眼了,求您不要责罚奴婢!”她话音里待了哭腔,两腿直打软。
那侍卫正是中午射雕的翎卫令刘昙之,刘昙之也不答她,利索得打开那帕子来,里头确实有四颗南瓜饼子,模样做得粗糙,都没进模具压形。他顿了顿又道:“若是私藏的零嘴儿也就罢了,倘若是什么害人的东西……或是藏了毒的呢。”
“大人信我,这绝没毒的!”吴双一听这“藏毒”二字,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宫里这下毒可是头等的死罪,她情急之下也不知要怎么证明清白,脑子一热,一把扑上去抓起个饼子,一口便咬下去,便吞便嚷,“您瞧,一点儿毒都没有!”
那刘昙之叫她这么一吓,连吸一口气。正巧这一嗅,只觉得香味熟悉的很。他也不理睬吴双,忙将那帕中饼子取出来细细端详,这粗糙样子左右看来好生眼熟,正是他当初在苏绍药库里拿来吃个精光的饼饵!这饼饵味道新鲜得很,尝过一次便不会记错,他自更是尤爱此味,只可惜找遍全程的食铺子都没找到像样的意思,如今居然这样巧,又叫他碰上一回。
刘昙之抬眸,见面前的宫女吓得已然是抖如筛糠,心里暗自觉得有趣。别人总说他是个“轻浮”之人,如今遇了这样的趣事儿,他便又忍不住想寻些乐子来,可无奈身上官服未卸,怕叫人看轻了,便还强板着一副严肃模样。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正襟危色,几步往前,厉声问道:
“我不管你空口狡辩,只问你叫什么名字,在尚食局跟的是哪个姑姑!”
“奴婢是外膳间乔典膳下头的从膳宫女……奴婢叫……叫……吴双……”吴双以为他并不想放过自己,心想可是惹上麻烦了,怕得说起话来都不利索。
“宫里的规矩那是知道的,这样鬼鬼祟祟,私带食品,可是说得清?”刘昙之故意攥紧了那帕包儿,往前走了几步。
吴双看清那人衣牌,才惊觉他今日射雕的翎卫令,更是怕了三分。她想后退,又不敢乱动,她听着刘昙之的话知越想越重,生怕要牵扯上什么人命事儿,可是小命不保,越想越怕,眼里竟都沁出泪花,嘴里是连声求饶。
刘昙之看着心里发笑,表面却不露分毫,他顿了半刻,冷冷道:“念你初犯,这饼看来也并无藏毒……罢了。不过这剩下的饼饵,我可就要收走了。”
吴双一直未抬头,只盯着面前之人衣胸上刺得走兽图样抽噎:“多谢……翎卫令大人……奴婢这便去送膳食了。”话毕,便抹了抹抬脚要跑。
“站住!”
吴双刚要开溜,忽得被后头一只大手死死钳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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