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中，没有一个人不因为那一红一绿两个身影的出现而惊讶的。
每人脸上的肌肉都很不自然的凝固，可每个人面部的神情却各有不同。
有的痴痴望着，仿佛陷入自己编织的梦境无法自拔，有的眼中尽是欣喜，仿佛得到了什么无价之宝。
琢瑛此时搞不清自己是个什么表情，只觉得当她看到那红色的衣袖，如玉的面庞，心跳和时间好像一同突然停止，内心深处像是有洪水在暴涨。
因为昨晚的梦而熟悉的身影，明明这么近却好像天与地的距离生与死的隔阂，此时她眼中再也装不下其他，只独独剩下那一个人。
“咳咳……”
只听见一声故意的咳嗽声从后桌传来，大家好像被从梦境中惊醒了过来，纷纷摆正了姿态，又重新自顾自吃起饭来。
大概是有人觉得这二人虽惊若天人，但那样看着别人终归不是一件礼貌的事情。
刚才整体的尴尬情景只不过转瞬间，她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如同梦醒。
一楼的二十几个用早餐的人现如今虽在吃着，但也默默的，并没有刚才随意热闹的谈天说地。只是隐隐能听见几声惊叹和悄悄的议论。
这时小枣也回过神来，满脸通红的窘着眉头半弯了腰，“哎呀，真是真是……太抱歉了。幸好我刚才眼快，看见您经过这里，不然我若端着这些东西，一定会污了公子的衣袍。”
小枣嘟嘟囔囔羞羞答答的低着头对那位红衣之人说道，并且时不时用脚尖点两下地上刚被他因再次见到他的震惊和紧张而摔成几瓣的瓷碗和洒落一片的白米饭。
琢瑛听见后差点没噎的背过气，这还是小枣吗？
怎么变成那个声音了，与之前热情高调截然相反的矫情。果然是中邪，而且中邪中的还不轻。
他只是嘴角略微一扬，虚抬手扶了一下小枣，“你不必如此自责，并没有撞到我，何况因为我还摔了件器物。”
说罢，从袖中摸出一块金锭递给了小枣，小枣却是手足无措了一会儿，这出手也太大方了，难道他看出了自己因为他二人的出现而惴惴不安的心情？
内心一时间竟然千回百转的思虑了下下，最终还是不好意思的收下了。
他的声音如碎玉般清冷淡泊又略带慵懒，不高不低的响起。
虽然听不出任何的感情而且说话的对象并不是她，但琢瑛从耳根到整个人如同过了电，随后坠入温泉之中，心内就是暖暖的如沐春风。
她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奇怪于无法将注意从那人身上抽出。
现下她也略有不好意思的在默默吃着泡菜配着虾饼，比刚才不知要文雅多少倍。心内却忍不住想要看向他，看向他们。
琢瑛刚抬起眼故作矜持假惺惺的吃着饭又朝那边望了去，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那位公子和绿衣姐姐。
而是突然之间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枣，仍站在那里只是在拿袖子擦拭鼻涕，时不时发出“哼哼呜呜……”的哽咽声。她顿时有些无语，更加不明白小枣为何如此。
而那二人已经离开了楼梯的入口，往贵芸紫瑞斋的正门走去，沿途不过三四十步，经过几个有人的餐桌，却又引起了不大不小的一次轰动和低声的议论。
此刻终于看了个清楚，果然和想象中相差无几，可还是让她略有心惊，心惊于他们是如此非凡和同。
此人不过二十四五岁左右，身材颀长，伟岸但不魁梧，柔和但不柔弱。
猛然所见，最为耀眼的是如水的墨发，光滑柔顺的披散在背后，头顶只有脸侧两边和额前的头发被一顶墨蓝嵌金丝盘纹的发冠束起，用一支通体莹润纯白的玉石簪子别着。
面色如皎洁的月光，皮肤真的跟小枣形容的一般不二，毫无瑕疵。
不浓不淡的两片眉，是春日傍晚的远山。
一双狭长的凤眼微睁，是秋季的一潭清水。
如山如水的面庞，是一幅细腻清淡的画。
若说是画，他就是那个从最为精致画卷中走出来的，一位画中之仙。
她突然觉得双眼有些刺痛，说不清道不明是因为什么。那种刺刺的疼痛，好像是从心头散发出，只流向了自己的双眸。
如果你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之人，为何我会想要挽留？
面对这样的一个人出现在面前，你总是想要多看两眼。包括他的衣袖，包括那料子的纹路，都想要看个清楚明白。
也许只是因为他衣着的颜色，那样的红色，那样闪着微光，暗绣了缥缈浮云和山脉的衣袖。
那是一种不羁和张扬的颜色，也许仅仅是因为这种与众不同？才是她不得不停驻眼眸于他周身的原因？仅仅如此？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此时的贵云紫瑞斋中是如此安静，因为她也成为了随波沉沦的人之一。
很快，他身影便从她眼中一闪而过，随后而至的就是昨日见到的绿衣姑娘。
仍然毫无表情袅袅婷婷的走在他身后，不近不远，若即若离。
清风曼徐柳清影，淡雅芳慧莲伊人。
她本就身形高挑，只是此时此刻跟在刚刚那人身后，却显不出她的身高，反倒有了一种小鸟依人之感。
所谓的海棠芭蕉，绿玉红香，还有如此相配的金玉之质，就是那两个人吧。
琢瑛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二人缓步慢行着出了贵芸紫瑞斋的大门，好久回不过神来，心里痒痒酥酥的，好像有只小手在轻轻挠着她的心尖，感觉好特别，她有些无措。
待这天仙一般的两人走远，一楼的大厅顿时躁乱开来，好像炸开了锅……
“啧啧啧……你们瞅见那小姑娘了没？那气质那相貌，我这辈子从没见过第二个！”
后桌坐着的三个中年富商其中一人赞叹连连。
“可不是，咱们这也算住对了店了，这顿早饭也没白吃。活生生一对天仙，浑身到处都是仙里仙气儿的。你说我年轻的时候怎么就没长的那么好看。”
琢瑛听着他们的谈话也着实好笑，口中的半个包子还在，差点没噎到自己。
今早来吃早饭的人算是有了最近一两天的谈资。大厅里人声沸腾持续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随着吃客们早餐用罢逐个离开而渐渐归于平静。
有几个用过早饭出门的小姐个个面泛桃花色，娇羞异常。大约也是芳心悸动，难以按捺……
琢瑛看着她们一个个步履扭扭捏捏的从她的餐桌前经过，也觉得有些好笑。
因为人家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更是一眼都没有瞅过你们，何必那么痴傻呢。
她却只是摇了摇头，也不管那么多，恢复本性，依然毫不在意吃相的，左手一个奶皇包，右手一块虾饼。
啊呜一口半个包子入嘴，自顾自的嚼着，时不时点了两下头。
发出“恩！恩！”的赞赏声。正在她吃的不亦乐乎，身后一个阴影飘来，不用看就知道大约是小枣……
“……哼……哎……你说我若是那个绿衣服的姑娘就好了。”
琢瑛正往嘴里塞着右手剩下的半个虾饼，突然听见谁阴阳怪气的说话声，好像还是对她说的。
不由抬起头，果然见小枣端着刚拾起来的瓷碗碎片，站在了琢瑛桌旁，可是目光却一直聚集在贵芸紫瑞斋的大门口，那红绿二人身影消失的方向。
琢瑛转了转眼珠，被噎的翻了两下白眼，“你怎么想变成绿衣服的姐姐？”
眼带幽怨的直直站立，慢吞吞道：“因为我想跟那位公子在一起啊，哪怕就在他身边不说话，陪着他我也满足了。”
“噗……”
琢瑛一口饭朝着桌面正前方就喷了出来。
“哈哈哈！小枣，刚才那人跟你说话，我说你怎么激动成那个样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昨天还一个劲的跟我夸他俊朗非凡。”
深吸了一口气，“我以为你是看上了那个绿衣服的姑娘，原来你是更喜欢那个公子呀！”
小枣脸一红，把手里端的托盘就放在了琢瑛的餐桌上。
“不瞒你说，我平时也挺正常的，也爱美女爱金银。不过从昨天他二人一进店，我就一眼被公子给吸引了，就凭我小枣在客栈餐馆摸爬滚打十几年，不是我吹牛。一看便知那公子不是凡人！”
小枣也很不理解，自己见到那公子时的心跳不正常，可是平时并没有断袖的癖好。大概是被他的气质所吸引了吧，每次见到他总觉得内心有按捺不住的激动。
琢瑛心下暗自发笑，那你怎么没看出来白包子也不是凡人呢？
仍是一脸的促狭，“嗯嗯嗯，我懂的，我理解你。看见那样的人任谁都会有两分心动的，你不要太在意了。”似乎是在安慰小枣，他并不是个爱好男色的人。
“哎，也许吧。可是我觉得自己不能自拔了……”
他仍是目不斜视的望向大门外，一脸的哀怨悔恨。
“……你还那么年轻，不要想不开啊。”
“什么呀？！你以为我要自杀吗。我只是很奇怪的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没生成个女子，我觉得这辈子我也不会爱上其他人了……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哎……”
他自顾自的沉醉和伤感。
“算了吧，干嘛想那么多不可能的事情，就算你是女子，那公子看起来也不会钟情于你，他身旁已有美人相伴而且还那么相配。”
琢瑛很无奈的拍了拍的小枣的胳膊以示安慰。
“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掌柜的女儿，是个好女人，她不会嫌贫爱富，只图找个安稳的好人嫁了。而她是相中了我……我本也乐意，可此时却犹豫了……我担心……我也许并不能给她好的生活，幸福的生活了……”
琢瑛皱了皱眉，“你……不想和她成亲了吗？”
“有些……可这亲事，我没资格推掉，也不可以推掉……我不会这样做，去毁了一个女人的名声。但我也无心于此了……”
“但是……毕竟……不能因为一个不相干之人的一面之缘就如此草率地决定了自己以后的生活吧？”
“你这个小毛孩懂什么？”小枣似乎觉得和她说的有些太多。
略有些无奈和气恼，很矫情的瞟了一眼琢瑛，收回目光便收拾起来被琢瑛喷了饭的餐桌，擦擦干净后便转身扭扭捏捏的离开了。
她好像真的不明白，而且很困惑。但再怎么样，那始终是别人的心事。
她也起身离座，吃好了。准备上楼收拾下行李，也该上路了。小枣的事情，还需要他自己看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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