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翊与玉墨言对望了一眼,才对我道:“翊圣真君此番来,是为了一处凡世的事情。”
我诧异了,这玉孔雀一向不着调。
只有正经事的时候,才能有些真君的样子,领兵打仗佷是骁勇善战,处起事来面面俱到。
可是他极少正经,多是个纨绔模样,这凡界的事情,哪敢劳动他出手?
听得邯翊如此郑重,玉墨言又得意起来,展了扇子笑说:“本真君可是个香饽饽,莫说神仙界,便是凡界也离不得我的!”
据玉墨言道,魔乱后大多魔将已降,却总有几个宁死不屈的,逃亡到了凡界。
估摸着是休整后再收拾旧山河,我一直很佩服这种逆境中仍不忘本心的英雄。
可凡界里尽是无辜生灵,受不得魔气。
若魔将低调些,顶多惹不安一方不安宁,至多死些鸡鸭鹅什么的;可若是他们心急了些,凡界只怕要有一番大动荡。
魔君潜入的凡世正在北荒,只现了些魔踪,不易打草惊蛇,只能暗访。
邯翊脱不开身,想起玉孔雀最爱去凡界厮混,就把他请了来。
这也是物尽其用,我感叹。
玉墨言还极友好地邀请我:“正好都去凡界,咱俩搭伙?”
我挑了眉毛问他,北荒十亿凡尘,哪里这么巧,正好是去一处呢?
他摊开手,道:“北荒与西荒接壤的那个角上有个千山界,长得像个蓝琉璃珠子,反正你也是乱逛,不如陪我走这一遭。那里我去过,风景极佳,尤其是那里有个叫什么国的,记不清名字,左右隔个千年它都会换个名字,它都城西南的香炉峰,很有些看头。”
这个看头我自然是知道的,忙握住孔雀的花袖子,一迭声道:“正合我意,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姐妹俩携手同游,甚妙甚妙!”
玉墨言笑指邯翊:“风瑾啊,千山界还是咱们玄武帝君历劫的所在。”
我看了眼邯翊,上下左右都看不出一丝烟火气,对墨言道:“历的是生死劫,还是情劫?”
玉墨言将我推到邯翊跟前,笑道:“你问他。”
转过头看邯翊,却见他罕见地对墨言扯起嘴角儿,道:“翊圣真君如今法术精进,不如切磋一番,我最近手生,力道不稳。”
玉墨言的笑意哐当掉地上,忙摆手道:“只是玩笑,玩笑…”
邯翊不理会他,帮我扶了脉,道:“脉象上已无碍,在凡界不要妄动仙力。”
我谄媚道:“近日如此康健,全是托你鸿福。是玄武帝君本事高,仁心仁术可起死回生,可化腐朽为神奇。”
邯翊收了手,点头道:“是挺腐朽。”
收了小咸山的镜子,他对墨言又添了句:“别带着她打架。”
北荒,下虞界。
东昌国,大宁朝,泰丰年间,都城咸平。
要说服饰这种事情,大约都是几百年一轮回。
大街上男女穿戴,与我幼时的记忆相差不大,就是女子的领口稍低了些。
这里以前叫咸都,后又叫咸平,再叫平城,如今又叫咸平。
世事无常,却总是转圈儿。
我瞧见这些,心里便生出了许多悲凉来,以前光是想一想心里就疼得要裂开似的,如今故地重游也只是沉吟不语。
岁月这东西,有情无情全是它,让人爱不得恼不得。
活得越长久越是纠结,连山河都淡了痕迹,心里还是存着些纠结。
老君说,没饿着也没冻着还纠结,是活的还不够长久想的还不够多,就是吃饱了撑的。
可是非得等到撑着了,才能晓得吃多少才算刚好。
正午时分,玉墨言俏立在街头,一身白稠衣裳,头顶玉冠上镶了几颗龙眼大的东珠,摇了把山水扇子,冲着来往的大姑娘小媳妇笑。
世家公子,哪有穿着白绸,站在路边抛媚眼的?真真是寒门乍富的形状。
我在旁边,往外挪了挪,脸扭向别处,装作不认识他。
旁边卖肉饼的大娘,脸笑成朵花,向左近卖酸汤丸子的婶子道:“啊呦呦,这么俊俏的小哥儿!瞧瞧,神仙似的人物,阿城他娘,依我看不比上回那个公子差!还有他边上的姑娘,长得好福相,真是天女下凡!”
那婶子略年轻些,脸皮也略薄,掩嘴小声笑道:“是不错,可我看着还是上回那位好些!这个也好,身子太纤细了些,怕是不好用,这姑娘跟着他也可惜了…”
毕竟是神仙,再小声也能听见的。
果然,玉墨言笑意便有些往下掉了几滴,我好心安慰他:“莫计较,她们不懂的,哪里知道你又不在上边儿!”
他却不领情,扭头瞪我一眼,大踏步地往前走。
正想买个肉饼吃,他这么拿脚一走,我只能含恨看下肉饼,小跑跟上。
前面有家客栈,牌匾上书着,“神仙宝境”。
玉墨言说咱们住这儿,抬脚就进去了。我想,既敢叫这个名儿,怕是上头有人,难不成是哪个神仙没事儿,下来做个小生意?
进得大厅,小跑堂迎了上来,脸上的笑像是要溢出来,问:“大爷与姑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玉墨言很上道:“先打尖儿,后住店。”
跑堂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下,便将我们领至二楼靠窗的般若阁,殷勤道:“咱们神仙宝境,是咸平城里的头一家,来得可都是像爷一般的金贵人!这是本店最好的雅间,匾额是荣王爷题的,爷觉着如何?”
玉墨言四处看看,勉强坐下,扔给跑堂的一锭金子,闲散道:“地方有些简陋,就这么凑活着吧,你去备一壶云隐仙酿,再拣些招牌菜一起呈上来。”
跑堂掂掂分量,笑得见牙不见眼,点头哈腰下去了。
我左右瞅瞅,道:“这地方倒是不俗,也是个销金窟,不知多少达官贵人来,使得尽是民脂民膏,啧啧…哎,那小二哥怎么叫你大爷,叫我小大姐呢?”
玉墨言笑了起来,指指衣裳道:“我这打扮,自然是没根基的暴发户家的公子。这小二哥还年轻,眼皮子有些浅,瞧着你这身麻布衣裳,把你当成了有头脸的大丫头。”
大丫头倒是也没什么,只是被当做服侍玉孔雀的大丫头,我很是有些不服。
他那花花样子,哪里是要用丫头的,分明是使清秀、英俊小厮的!
但我没说出来,他今日好似很介意,怕他再甩脸子。
菜一道道地上,说不上是多精巧,却别有一番风味儿。
我矜持地每道都尝了些,玉墨言倒没怎么动筷子,只跟跑堂闲聊些周边的新闻。
那道小炙牛肉极好吃,等我吃得滚饱圆终于停了筷子时,抬头才发现玉墨言少有的正经模样,正在思量什么似的。
我想了想,难得他正经片刻,不好打扰。
于是,我往下顺了顺胃,拣些不太实在的菜来吃。
等我有些艰难地咽下一个小珍珠肉圆子,玉墨言忽然叫道:“你倒是不挑食儿,把菜都吃光了?!”
唬了我一跳,我指着几个盘子,反驳道:“你又不吃!再说我哪里全吃光了,这几道菜不还有剩么?”
他气结:“小炙牛肉你连葱花姜丝都吃尽了,就剩了一个八角。还有那些什么什么菜,就剩些鸡骨头和豆芽菜了!”
咦?我怎么没瞧见有豆芽菜?
仔细辨别了,我抬头笑道:“这是一道银丝剔骨鲈鱼,我把鱼肉吃净了,没顾上有豆芽,味道着实不错,你尝尝?”
他却没有发火,瞧了我一会,道:“阿瑾,你不对劲,之前在紫垣宫你就不对劲。”
我揉揉肚子道:“哪里不对劲?能吃能和能闹的?”
玉墨言拿出一盏油灯,放在我额头前方,让我别动。
半柱香功夫,他才收了灯,对我道:“你出身不周山风氏,神魂与一般神仙不同,是散在经脉里的,你可知道?”
我点点头。
他幻化出一片虚海给我安,点点星光浮在海中,有些在渐渐消亡。
玉墨言凝重道:“你的神魂光点正在消散,是风氏命数里的五衰劫,与旁的仙家的天人五衰差异甚大。”
听晋文君说过,玉墨言是和玉氏一脉有极深渊源,手中有玉氏先祖化身的魂灯,对魂魄之事的通晓能力是一等的敏锐。
玉氏一族均是由美玉所化,无法孕育后代,繁衍之道与旁的仙家不同,均是采星辰和若水炼制魂魄,融入美玉之中。
神仙魂魄都在元婴,而上古风氏魂魄皆在血脉之中,平常诊脉对风氏没有多大用处,即便是风氏族人形魂将灭,也只能探出是仙力耗损严重。
万万年以来,风氏血脉在岁月的侵蚀下,日渐破败,也没有几个神仙记得这回事情。
我冲他伸出大拇指,赞叹道:“连老君都瞧不出来,你却能说得是丝毫不差,果然能为。”
他沉声道:“若不是有七燃灯,神仙界谁也看不出,你只能再活两年…邯翊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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