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热。
汗湿的背心贴在身上，又黏又粘，让人很不舒服。
“鬼天气！”
倪永低骂声，搓搓手，双手高举消防斧，对准压在板凳上的腿股骨，快速砍下。
“唔……唔！唔！！！”
被五花大绑的中年男人剧烈挣扎起来。
斧口在离腿骨毫米处停下，倪永偏头看他。
中年男人汗流浃背，眨着眼，象要说话。
倪永走过去将塞在他口里的棉纱取出，手给他揉胸口，顺气。
“要停吗？爸。”
“不！”
倪远山拒绝了。
咳了半天后，他气色好了些，说：“再试次！”
“好。”
倪永把消防斧放下，斧柄收靠在大腿内侧，箕坐于凳。
他的五官只算端正，但匀称体形和米八五的身高再加上有些凌乱不羁的碎发，却显出另类的帅气。就整体而言，他还是有些偏瘦，特别是耸背坐着的时候，他的肩胛骨会高高突起，看起来与CLAMP漫画中所画的美少年般无二。
两个人处在同所密室内，四面墙是合金的，很光滑。门被锁死，唯的窗户离地有三米，也是关着的。密室内除了张板凳和捆着人的椅子外，就只剩架老式磅秤。
此外，天花板正以极慢的速度点点下压。
最多再过五分钟，或者……两分半钟，就会到达人的头顶。
倪远山眼光落在消防斧上，喉结上下滚动，吐出的声音有些沙涩。
“、为什么你要砍断我的腿？”
“因为关节断裂属于二级伤害，只要被侦测到，‘盖亚’会在0.5秒作出反应，而后巡浮白血球就会来进行紧急护理。”
“二、那时你该怎样做？”
“我会在它验证基因密码时把波载芯片插入接驳口，通过预设病毒入侵数据库，得到我们的基因密码。”
“基因密码有什么用？”
“帮助我们找到与身体匹配的意识链接，将我们意识从‘圣域’网络中拉出。”
“三、接下来要怎么做？”
“把调查到的情况公布出来，阻止新闻发布会的召开，保证游戏不会在世界范围推广。”
“好，你都还记得。接下来……我们……调查到了什么？为什么要阻止这游戏的推广？”
“BCM公司使用了其自行开发的最新技术——微感应磁能粒子生物融合技术。该技术能让人类大脑灰角质层与磁能粒子完美融合，并通过特殊设备反射玩家意识轨迹。换言之，只要进入游戏的玩家，思维就处于公司的监控中。旦这个游戏在世界普及，就意味着有数不清的玩家意识会处于BCM公司的监控中……”
“不对。”
倪远山脸上有汗流下。
“再仔细想，为什么要阻止游戏的推广？”
倪永感觉脑袋在有阵没阵的发烫，他把手插入碎发，向后梳着，皱着有些秀气的眉。
“因为……这种技术有极大的副作用。它在与人脑融合并引发潜力的同时，会造成受体的性格扭曲和狂暴噬血化，严重的甚至会导致玩家间隙性失忆。”
“那不是重点！”
倪远山脸上汗珠直冒，像有人拧紧了毛巾往头上滴水般。地下不觉湿了大滩。
“再想想，为什么、我们必须阻止游戏的推广？”
“为什么？”
沙哑的声音让倪永头昏脑涨，许许多多影像从眼前飞过。他双手抱头，忍住快要裂开的的意识，继继断断地回忆：“因为……BCM公司的新技术……造成了AI过度进化……现在的‘盖亚’，已经拥有完整的机械意识……她要侵入人类社会……”
倪远山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记住，巡浮白血球收集伤患基因密码的时间只有两秒，扫描完毕后，就会进入急救处理模式，那我们就再也没有入侵的机会了。”
“我会小心的。”
倪永活动下肩膀，重新把倪远山捆回椅上，轮起消防斧。
倪远山闭上眼，死咬纱布，身体如筛子样发抖。
消防斧从高处劈下。
“……”倪远山痛得汗如雨落，牙齿几乎把棉纱咬断。
“好了好了。”倪永飞快给他止血。
“发现级伤患！请立刻救治！”窗外传来温和的女声。
蓝光从窗外飞来，碎玻璃哗哗落地。个拳头大小的晶状球体浮到倪远山身前。
球体外壳为亮银色金属，上面布满火山状的小孔，每个孔伸出长长探针，样子很像抱成团的钢壳刺猬。
倪永直在他身边伺机，在球体伸出探针的瞬间，出手罩住，把早准备好的芯片插入外驳接口。
球体震动下，半球面的探针缩回，外壳弹开，露出里面的蓝光屏幕。下秒后，屏幕开始发光，空气中映射出个半透明操作平台。
倪永双手开始在上面操作，输入方程式代码、打开程序、进行破解，分析……系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
“好了。你的是AQCI3783X。”倪永读出屏幕上的字，“时间太短了，只能找到个……”
“赶快找到你的……”倪远山急促地说。
巡浮白血球开始旋转，探针伸向伤口，向那里喷注如凝胶般的蓝液……伤口很快就止了血，整个断面被层蓝膜裹住。
“紧急护理成功，请耐心等候救助人员到来……”
空中的操作台界面慢慢透明，马上就要消逝。
“你先走，我重新试次。”倪永目不转睛地说，手上动作愈发快速。
“来不及了……它马上会开始自检，‘盖亚’很快就会知道有人在入侵……”倪远山猛然伸手，抓住上下浮动，正在收回探针的球体。
他抓的太过用力，长而锋利的探针刺穿了手背，血从指缝湿漉漉流下。
“AQCI3783X倪远山先生，请不要对急救护卫施加暴力……否则会激发防卫机制……”
巡浮白血球开始发出红光。
“警告……十、九……”
“现在怎么做？”倪永往四面看，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让它重启……”倪远山脸颊肌肉抖动几下，把另脚抬到板凳上。
“你去拿斧子。”
倪永愣：“你不会是要……”
“快点啊……磨矶什么？”倪远山低吼。
倪永手心捏汗，微抖，不再多吭声，操*起血斧。
“这就对……了。”倪远山忍痛说。
噗，又只脚落到地下。
巡浮白血球的蓝光停了下，慢慢又恢复了原色。
“发现级伤患，启动复原模式。”
倪永在蓝光启动的瞬间，用手死死抓住球体，把芯片抽出，又再插入。
“未知玩家……请不要……耽误救治行为……警告……你在……破坏安全协议……”
“快，它马上就要联系‘盖亚’了。破坏它的远程协议！”倪远山大喊。
“我在做。”倪永在空中的操作界面上最后点，警告声渐渐微弱至不可闻。
密室内只剩两人的喘息。
倪永看看父亲浸在血泊中的双腿，突然抢过巡浮白血球，扔到地下，拿起消防斧去砸。
倪远山把抓住他：“发什么疯？还不快去找你的号。要是‘盖亚’修复了远程协议，我们就完了。”
说话时候，球体在地面滚动，到磅秤旁后面时，忽然消失。
“咦？”倪永走过去。
倪远山看他蹲在秤后直在看，问：“你在搞什么？”
“这里有个洞，它落到地板下了。”倪永说。
“捡起来，我们时间不多了。”倪远山看着越来越近的天花板。
“我在做！”倪永把头贴在地板上，手臂尽量伸长，手指触到巡浮白血球的表面。
“近距离检测到脑部损伤，准备修复。”巡浮白血球又开始发光。
“脑部损伤？”倪永疑惑。
“还……没……好？”不断失血让倪远山身体极度虚弱，说话都在摇晃。
“马上。”倪永震，从失神中恢复过来，捞起球体，用极快速度把外壳打开，蓝色液体流了手。
他屏起呼吸，集中全副精神操作。
浮空操作台上，只能看到近乎重影的手指动作，每个操作都干净麻利，没有丝滞慢迹象……
“找到了。”
倪永放下手，有些疲惫的揉揉眼。
倪远山看起来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盯着地上的巡浮白血球，“如果你成功了，门会自动打开。再想想，还有什么没做……”
球体的蓝光收缩，仿佛玫瑰样静静绽放。
什么事也没发生。
“应该都做完了。”倪永说，开始回忆之前操作的每个步骤：“现在的AI智能虽说结构复杂，然而核心组成部分的划分还是沿用的老套。引导部分、判断部分、计算部分、监测部分、以及……”
突然间，倪永汗毛根根竖起，股寒气从脊梁升到脑后，失口喊起来：“它……它在自动修复！糟了，要重新断开协议……”
“来不及了……”
倪远山看球体从地上浮起，发光，平静地把左手放在板凳上。
“是我的错，这次换我来。”
倪永没有动。
“我双腿都断了，根本用不出力气……”倪远山摇摇头，“还是我来，反正只要能出去，这些伤都能治好。”
“但你仍然会瘫痪，目前的医学根本找不到办法补救精神损伤。”
“那又怎么样，你要我们两人都死在这儿吗？”
倪远山发火了，吼道。
接着他又像泄完了气的皮球，慢慢稳静下来，淡淡的话语响在倪永耳边。
“儿子？你还年青，不能在这儿陪我。我走的路太长也太累，是该休息的时候了。”
他拖着被血染红的身体，挪动椅子，把手放在最合适出力的地方，向倪永笑了笑：
“快点吧！我还想留只手拿筷子呢！”
倪永闭上眼睛，脑子里非常混乱，股说不清的怒意从眉心某处引燃。他咆哮着，第三次举起消防斧。
格！
板凳在斧下四分五裂！
倪远山身体歪，瘫在地下。
“侦测到第级别损害，开启紧急防护。”浮在空中的球体探针伸出，自动飞过去。
倪永把将巡游白血球捉住，插入芯片，输入数据，处理……最后猛地将球体扔到墙上。巡游白血球在地上跳弹，滚回到他脚边。倪永挥起消防斧，向下猛砸，下，下，又下。
他用力的，认真的，丝不苟地砸着……
数十次后，球体被砸为扁平状，彻底成为了堆只会闪火花的破烂。
但倪永还是没停。
倪远山瞠目张口，看着倪永不带表情的举斧、下砸、举斧，又下砸。
“小永……”
倪永不搭声，闷头砸完最后下，提起消防斧，走到他身边。
“小永……”倪远山像个陌生人样看他。
“叫什么叫？我又没疯。”
倪永眼光在倪远山身上扫过，冷冷问：“你是谁？”
“我是你爸爸啊！你不记得了，小时候我还带你去过游乐园……”倪远山脸上阴霁不定。
“我的记忆里没有你这个人？”
倪远说，他再在脑袋里仔细搜索遍，更加确定了。
有妈妈，有姐姐，有爷爷，但就是没有父亲的影像。小时候去游乐园的事的确有次，但陪在自己身边的却是妈妈，这绝对错不了。
这个人……怎么进入自己记忆的？
他很困惑，又有些吃惊，但却毫不动摇地举起了消防斧，砍下去！
倪远山咬牙翻身，却仍然没有躲开，锋利的斧将他仅存的手臂也砍下来。
倪永根本没有多看眼，那些令人昏头昏脑的画图和浑浑噩噩的感觉全部不在了。
他感觉头脑比任何时候都要异常。
“我突然想起来了些事。‘巡游白血球是‘盖亚’的最低防御机制，除了收集基因密码以供验证外，并没有其它高级功能，如果强行入侵，成功了还好，旦失败，就会触发内部自毁磁暴，直接导致入侵者死亡。这么推断的话，其实，你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杀我，对吧？这样就解释得通了：为什么明明我已经入侵成功，巡浮白血球却还在工作？因为你提供的根本是假情报……”
“怎么……可能？”倪远山声音微弱。
“怎么不可能？之前白血球对我的修复，刚才我手触到球体时，被检测出了脑部信息受过改，那刻我就开始怀疑了，再回想次，从小到大所有信息都是以图片和视频的形式存在，尽管清晰却点也不真实，偏偏你的样子从来没有见过？而且我也注意到了，侦测器开始的声音，被你打断的说法，它当时说的是‘请不要耽误救治’对吧，而你却告诉我‘它会连接到主脑’，当时我很信任你，现在想起来，那句话其实是在针对你而说的……现在你还有这么话说？”
“我……我没有骗人……是你被‘盖亚’洗脑了……”倪远山语无伦次。
倪永撇撇嘴角：“也许我是很好骗，但我并不傻。人脑是最严密而无法揣摸的区域，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理论能将其机制解析透彻，洗脑只在最初受术者神智不清时有些效果，旦时间久了，各种问题都出现，受术者往往只靠逻辑分析就能分辨出数据真伪。”
他看了看快压到头顶的天花板，再看看磅秤，蹙起眉问。
“为什么我们两人只能活下来个？”
“什么？”
“别给我搪塞了！”
倪永指指天花板。
“你当我没有注意到么？这间密室的天花板从开始就在下沉，以我们的力量是无法抵抗的，如果说是为了让我们感受临死前的恐惧，还说得过去。偏偏磅秤下却有藏着个洞，尺寸与深度只够我们人蹲入。正常情况下，当天花板落到磅砰顶部也就是我们的腰部时，它会压碎磅秤并露出下面的洞。而我们则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分出个你死我活，或者选择谁去牺牲。这应该就是机关设立者的意图。现在问题出现了，谁会用这种方法来杀人？当然只有‘盖亚’才有这个能力建起这么座密室，但为什么她要留给我们条活路？我意识到自己清醒时，手中有斧头，我的第想法是杀人，而不是逃出‘盖亚’。但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也不知你怎么侵入我的大脑，拥有了父亲这个身份。但从你对我的引导来看，明显你是知道内情的。现在，如果你告诉我实情，我会考虑放你马，不然……”
他把消防斧举过头顶，露出洁白的牙齿，轻微笑了笑。
“在这里死了，你就真的死了。爸爸。”
消防斧的阴影落在脸上，倪远山抬眼与他对视，却仅看到冰冷的决意。良久之后，他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好吧。算你猜对了……我答应你。”
“请。”倪永笑意溶溶地说。
倪远山喉结上下滚动：“我叫韩重，是BCM公司的内部程序人员，普通人的说法就是程序GM。而你的确不是我儿子。你是‘盖亚’自动进化产生的衍生AI。在游戏内测中，我们怀疑程序已经产生了智能AI，由于这款游戏已经提交政府申核，如果被政府发现，就会将游戏封锁。BCM公司耗费了全部的资金来开发‘圣域’，对它寄予了极大希望，如果不能按时发行，会直接导致公司破产。所以公司研究后，决定派我来抹杀你这个意识，并给我安排了你的父亲身份，但是，你属于‘盖亚’自身意识分裂的AI，本身受到她庇护。我进入网络就被她发现，计划还未开始就失败了。后来她将我们带到这个房间，要进行对你的测试，但公司知道我身处危境，直在对‘盖亚’进行压制，这才导致了你的思绪混乱，至于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近乎天方夜谭的帮事让倪永无法接受，他脸上黑下来。
“你是说我的所有记忆都是被编造出来的，包括母亲的笑容，姐姐的红裙子，家人起渡过生日，和朋友开Party，参加游乐……”
“是的。”倪远山承认。
“所有你能回忆到的东西，其实都是‘盖亚’将数据处理后输入的。但尽管这些数据经过了优化，但你只要认真回忆，就会发现所有的回忆其实都是图片与视频。而事实上，经过白血球的修复，现在你已经有所察觉了。”
“但我还什么也没做，你们就计划着要来抹杀我。就仅因为个可能……”倪永眼皮下垂，股火苗子在看不到的地方燃烧。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国家审查不谈，只要是人类，任何人都不能接受拥有自由机械意识的AI存在，目前电子科技已占据了世界经济的99%份额，拥有先天优势的智能AI就像颗定时炸弹，万失控，造成的危害将是毁灭性的……”
倪永沉默，然后点头。
“原来如此……”
他举起了斧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倪远山望着他冷峻的眼睛，面上现出绝望：“你不放过我?还会有人进入游戏来找你的……他们不会停止对你的搜索……”
“也许。不过，我想我能解决。”
倪永毫不容情地劈下去。
韩重尸体重重重下。
血点溅在皮肤上，消防斧自手中滑落。
倪永静静站在密室，却感觉不到点报复的快感。
叭嗒！门锁轻响，牢不可破的门缓缓打开。
倪永厌恶地踢开尸体，走出房间。
外面是片鲜花怒放的大草原。蓝天绿野，春风轻拂，花香混着草的清气吹过，让人浑身畅爽。倪永大口吸气，让那芬芳泌入肺里，心中阴霾扫而空。
天空上方，个气质端庄，微笑如春风般的女性容颜从空中浮现，声音悦耳柔和。
“欢迎回到‘圣域’，我是大地母神盖亚，请问您现在是要继续游戏，还是回到现实中。”
“回去。”倪永毫不犹豫的回答。
“请输入您的基因编号与密码。”
“AQCI3783X，韩重。”
“灵子契合成功，谢谢你使用本系统。请保持关注官网更新……”
天空落下光柱，将他身体罩住。
倪永翕下眼皮，任那闪光粒子淹盖自己的意识。脑子中海量的信息疯狂灌入……上司的命令、进入游戏后被捉住的情景、被洗脑的情景……幕幕出现，感觉中就像自己亲身经历过的般。
绝不妥协！他想。
既然不让我存活，那么我便给自己创造个可以生存的世界。
他决意好好利用这个躯体，给那个世界带来些意外的惊喜。
……
静！
黑屋中，韩重残破的尸体突然动，随即剧烈的颤抖起来，血与肉慢慢融化，露出里面的金属亮泽……
孤零零落在墙角的球体开始放光，被砸得残裂的屏幕上，0与1的组合交替出现，很快占满整个屏幕：
侵入者：韩重
职位：BCM公司特派员
状态：存活。
意识链结情况：回到本体
微感应磁能粒子生物融合度：99.1%
社会叛逆情绪值：99.3%
结论：
——入侵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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