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凄切,雨飘零。
这场雨早注定是要来的。
只是那么突然,风起电闪,雨滴已经拍打在陈亚东脸上了。
他仰着头,在灯光的映射下,斜雨如丝。它来得那么迅速,那么猛烈。只一个照面,陈亚东的衣服已经湿了两三分。
“我们该回寝室了。”不是傻瓜,都会有这个反应。
陈亚东和高明站起身,然而刘伟却还坐在地上,还在喝酒。
“你还坐着干嘛?”
刘伟摆手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再待会儿...这场雨,很好。”
陈亚东看他喝了那么多久,实在是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在这雨场中待着。
“我扶你回去吧!”
“不需要,我又没喝醉。”
陈亚东不再多言,说自己没醉的人往往已经醉了,于是直接伸过好去扶他。
然而当陈亚东的手刚触摸至刘伟的手臂,立刻被对方一巴掌扇过来打开。他清醒地说道:“我真的没醉,不希望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刘伟说话的语气一点儿也不阴森,平平淡淡的就像是在念书一样。然而此刻,却让陈亚东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陈亚东问:“你还想干什么?”
刘伟仰起头道:“我想淋淋雨,清醒清醒。”
陈亚东道:“我陪你。”
刘伟厉声说道:“滚,我不需要人陪。”
虽然陈亚东和刘伟没有过多交集,但好歹也是同一寝室的室友,就他现在这状态,在学校里还算安全。万一他鬼迷心窍走出去,指不定在外面得闹出点什么乱子来。
陈亚东道:“我不允许你一个人待着。”
“呵呵,”刘伟嘲讽地看着陈亚东讽刺道:“不允许,你他妈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管我?你不滚,我滚!”话毕,他已经背上包,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去。
陈亚东也笑了,看着刘伟远去,他再没有说什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要真出什么事了也只是他自找的,自己该做的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
高明道:“我们回去吧,他的步伐看上去并不凌乱,而且他现在非常清醒,至少不会比我们糊涂,应该不会有事的。”
其实这也是陈亚东的想法。
雨越下越大,跑回寝室,两人都已经湿透了,各自找了一条干毛巾将头发擦了擦,洗洗脸洗洗脚,将湿衣服一丢,钻进被窝里,瞬间感觉好多了。
闪电划过天际,雷鸣声响,陈亚东注视着寝室后的那片小树林,哗啦啦的都是雨打树叶的声音。这场雨,一时间是停不下来了。
放学的铃声响起,同学们已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最先进门的是仇政,开场白就是一句脏话:“这雨他妈的也太大了,鞋子里都装满水了。”
他看见陈亚东和高明都已经躺床上了,不免有些惊讶:“你俩啥时候回来的,这么神速?”
陈亚东说:“你要是不上课也能回来这么早。”
“哦,我懂的。你们不知道,教学楼过来那儿都快成小河了。”
“别听他瞎说,我一样是从那儿走过来,可是鞋子一点儿也没湿。”话音是从门口传来的,谢利回来了。
“怎么可能,”仇政回头不相信道:“怕是你会飞。”
陈亚东说:“他不会飞,他会脱鞋。”
谢利裂嘴一笑,指着仇政道:“我说你就是一头猪啊!”
“我草,你这也行啊!”看着谢利挽起的裤脚和光着的脚丫,仇政也算明白过来。
“办法是人想的,你那猪头当然想不到。”
仇政突然挺直腰板道:“你说谁是猪呢?”
谢利瞥了他一眼道:“怎么,你还想动粗?千万别给我动手的理由啊!”
看看他高大的身材,仇政立刻又软了下去说:“没有,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这时,寝室门又被踢开了,骆军跨进来道:“看,军哥多英明,头发一点儿也没湿。”
仇政看着他说:“你不会带伞了吧。”
骆军道:“你以为我是神,能未卜先知啊。”
仇政好奇问:“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骆军说:“哈哈,教室里有那么多干净的垃圾袋,我借用一下,聪明吧?”
仇政赞叹道:“果然是物尽其用啊。”
仇政的话把陈亚东也逗得哈哈大笑,就连高明也有些佩服他了。在场的只有一个人没笑,他也笑不出来。他当然就是骆军了。
只见他黑着脸,一字一顿道:“你刚才说什么?有种的再说一遍。”
仇政干笑道:“说什么呢,我什么都染说。”
骆军揉着拳头道:“我看你少子是皮痒了,需要我亲自给你挠挠。”
谢利道:“我也觉得仇政这小子这些天欠收拾,我们最好是给他松动松动哈肉皮子。”
熊锋刚从外面跨进来,听见了他们的谈话,立刻也赞成道:“我也正有此意。”
然后仇政就眼睁睁地看着三人向他围了过来。
他在退,他也只有退,口中说道:“锋哥,利哥,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们为什么要助纣为虐呢?”
骆军道:“那你是说我错喽。”
“呵呵,军哥,怎么可能是你错呢,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叫大哥。”
“大哥,大哥,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
“现在知道求饶了,早知如此,何必当猪。猪,真是一头大肥猪。”
只退后几步就无路可退了,仇政的头嘭一声撞在床沿边,声音还很洪亮。他脸立刻就变了,猴急地抱着头就开始搓揉。
这一幕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不过没人认为这样就该放过他。
仇政的脸更苦了。
“军哥,利哥,锋哥,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有损绅士形象。而且你们没看我头上都起包了吗?”
“好,我们到床上慢慢说。”
三人或是抓手或是抱腿,仇政在他们手中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他大叫道:“别啊,衣服是湿的,把床也打湿了怎么睡。”
“是哦,那我们到厕所里去解决。”
“放开我,不然我要叫了,非礼啊!”
“吵个毛线啊,草,你这男人味还不是一般的重。”
...
陈亚东摇头而笑。一个人,一生中或多或少也会遇上那么几个逗b室友吧。在烦闷枯燥的学习生涯中,找寻着那一丝乐趣,相互之间的打闹,更能增进彼此之间的友谊。在共同陌生的环境中,找到家一般的感觉,这感觉却是在家里也找不到的。也不知道在多年之后,谁,还会记得曾经的欢乐?
刘伟他一定不会记得,在他的世界中,陈亚东就没看见过欢乐是为何物。他已经回来了,完完整整地回来了,就站在门口。只是他全身至上而下全都湿透了,就好像刚从大海里打捞出来一样,发尖和衣袖都在滴着水。他的脚下的积水已经开始流动。
仇政四人已经停止了打闹,止住了笑声,刘伟开门的那一刻,一股不和谐的气流已经涌了进来,死寂。
“伟哥回来了?”这时唯一开口的也只有仇政了,似乎无论何时何地遇上任何人他都能问上一两句,这是个优点。
“嗯,”刘伟在回答他,眼睛却是盯着陈亚东,欲言又止,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陈亚东大概能猜到他要说什么,却不需要他说,只要能完好无损地回到这里,比什么都重要。淋一场大雨,也未必全是一件坏事,至少身上没了浓烈的酒气。
陈亚东本想早些入睡,可现在却又睡不着了,于是拿出一本书来。一个人心情烦躁的时候,总得找些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每个人的选择都不相同。陈亚东就喜欢看书,书中自有黄金屋。古语说的都没错,尤其是一本好书,每一句话都值得细细去品味。
窗外你雨仍然在下着,众人也都安静下来,也是该洗洗睡了。所以现在最忙的就是厕所了,该洗脸的洗脸,该洗脚的洗脚。当谢利等人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却只见一人还在忙碌。
刘伟,他还打算整理一番衣物。
他打开柜子,把所有的衣物都翻出来,打算是要重新整理一遍。他挑出一套衣服,崭新的衣服,看来买了很久,他一直没舍得穿。
仇政提醒道:“伟哥,快关灯了。”
“我知道。”
仇政也沉默了,只剩下刘伟那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陈亚东就睡在他对面的上铺,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整理得非常细腻,每一个动作都是小心翼翼,一点儿也不像喝了酒的人。即使是清醒着,他的一丝一苟表现得也有些过份了。
整理完衣物,他又开始整理书本资料了,把其中的一些挑选出来。良久,他做出了一个出乎众人意料的举动。他抱着一叠整理好的资料走到仇政床前道:“仇政,我们也算相处半年多了...我这里的笔记,或许对你有用。就送给你了。”
仇政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换了谁也会怔住的。
在仇政还没回过神来,刘伟已将那些记着笔记的笔记本放在了他的枕边,然后就离开,转身来到了陈亚东的床前,他双手扶在床沿上,直视着陈亚东。
陈亚东放下手中的书本,半开玩笑道:“有事吗,你不会也有笔记要送给我吧。”
“没有,”他垂下头,忽又抬起来,带着歉意道:“开始的事,我必须得向你说声对不起,当时我大脑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
陈亚东笑道:“都过去了,我没放在心上。”
“那些话很伤人...”
陈亚东打断他说:“你不用再过意不去了,我理解。”
“呵呵!”被人理解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刘伟在发笑,自嘲地笑。有人能理解他吗?有谁能真正明白他在想什么?没有,一个人也没有,而且永远也不会有的。
陈亚东不是神,又怎会明白从他眼中闪过的失落?也许真不会有人懂的吧。
刘伟松井手,又说道虽然我没有笔记送给你,不过我那儿有个温壶,冬天的时候你应该用得上。”
陈亚东皱着眉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刘伟。仇政插嘴道:“伟哥,你今天是怎么了,说得好像你以后用不上一样。”
骆军骂道:“傻b,下学期你还来啊!”
“不是那意思,只是...”只是觉得怪怪的,他没说出口而已。
刘伟什么都没说,他已经走进厕所里了,他打算洗个澡。
灯熄灭了,黑暗笼罩下来。只听见厕所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水声止,刘伟**着走出来。
床上放着一套衣服,那套崭新的衣服。
他摸索着,终于将那套衣服穿在身上了,他本不必穿的。但是他现在的确已经穿在身上了。
“伟哥,你还在忙呢?”
刘伟嗯了一声,突然打开台灯,照在自己身上。站在寝室中央,然后向众人问道:“你们觉得我这身衣服怎么样?”
这时大多数的人都还没有睡着,熊锋道:“还行吧,我看看...嗯,挺合身的。”
刘伟挽着袖口,自顾自地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这一刻,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发自内心的微笑。能得到别人的认同,本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仇政说:“你这是要去相亲啊,这套衣服见你一直都舍不得穿的。”
“不一定非得相亲才穿的吧!”
“那你明天是要干什么呢?”
“明天...”刘伟突然又把台灯关掉,黑暗中又传出他的声音:“你们都早点睡吧!”
他把台灯放好,又摸索了一会儿,又打开厕所的门,走了进去,回手又给关上。
陈亚东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突又听仇政开口道:“你们谁睡着了?”
“你又有什么屁事?”谢利骂了他一句,显然也还是醒着的。
“我睡不着,要不我们聊聊天?”
“你要聊什么?”骆军问。
仇政答:“什么都可以,随便聊聊。”
陈亚东说:“那就聊聊未来,你们都想做些什么?”
“未来,这是一个好词,却不是那么好谈的。”熊锋说。
谢利道:“这到是句实话,其实我们也不必想太多,不管怎样也得先考上大学吧!如果连大学都考不上,那你又能做什么呢?”
陈亚东问:“考上大学,读四年,然后呢?”
“然后,然后又再慢慢想喽。”
骆军说:“出来以后还不是打工的命,只不过多个大学生的身份。还不如称现在年轻,早些出去挣钱。”
仇政嘲笑道:“那你现在还在这里干嘛,现在你就应该去抬钢管。”
“闭嘴!”每一次听仇政开口骆军就火冒,他说道:“谁说不读书就一定要去抬钢管?”
“那你现在出去能做什么?年纪轻轻,要钱没钱,要人缘没人缘,谁会要你?”
“读个大学出来你就有钱了,你就有人缘了?莫名其妙。”
“至少你有一个大学毕业证,就凭这个,你找工作都会容易些。”
“找工作,你就只知道找工作,找个工作能干一辈子?”
“那我就问你:现在出去你能干什么?”
骆军道:“创业。或者学个技术也总比读书要有用得多。”
仇政再次嘲笑道:“创业那么简单吗,你的本钱呢?而且你创业就一定能成功吗?谁不想创业,谁不想赚大钱,可是有几个人是成功的?”
“有多少人是去尝试过的呢?无论成功也好,失败也罢,至少我去尝试过,总结了经验。”
“那你不要读了,明天就抱着书回去创业好。真是一点儿都不现实。”
骆军也嘲讽道:“切,你这种人,活该一辈子穷。”
陈亚东被他俩吵得头大,谢利道:“你俩打一架算了,谁打赢了听谁的。”
骆军挑衅道:“你要不要试试。”
仇政针锋相对说:“你过来喽!”现在都倒床上了,骆军肯定不会再爬起来。
“妈的,你信不信老子马上爬起来。”
“嘭嘭嘭...”
一阵敲问声响起,寝室里立刻就安静了。只听见宿管在门外说道:“你们是不是闲得想我请你们来聊聊天?”
谁都没答话,向来话最多的仇政也不敢再开口了。
屋外也安静了,听见远去的脚步声,仇政突又小声道:“咦,伟哥呢,进去还没出来吗?”
“是啊,都好一会儿了,这战斗力也太强了吧!”
熊锋笑道:“他该不会是掉进马桶里了吧?”
“伟哥,伟哥...”
仇政叫了两声,没有人回答,厕所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寂静得可怕。
骆军打趣说:“他不会在厕所里睡着了吧?”
仇政说:“那你去把他叫醒喽。”
“还是你去吧。”
两人又喋喋不休地争论起来,陈亚东忽然跳下床,冲进厕所里。迅速打开厕所的门,然而,令他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厕所里没人。
陈亚东心猛地一跳,这里可是六楼。
对,就是六楼。
陈亚东已经走到了阳台边,终于还是俯下身子,他必须看。
他失望了。
绝望。
他看见了刘伟,看见了他的身体,却已经到了楼底。他呈俯卧状,他的上半截身体已经摔变形,软软地趴搭着,双臂都受到极为严重的损伤。
他会不会痛?
不会,他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https://www.tbxsvv.cc/html/72/72743/3772061.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