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初遇红叶
顾惜朝喝酒所在的山坡下就是一条驿道，驿道旁边是一条河，河水淙淙，清澈见底，偶见几条鱼儿跳出水面。
一辆马车缓缓的行驶过来，忽然，几个山贼出现在马车前方，大声喝道，“车上的人，还不快快把钱财交出来！不然要你命！”
马车内传来几声低低的咳嗽声，好像有人受了伤，还是个女子，“燕红叶此生，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但是绝不杀凡人，你等还是快快离去吧，免得白白送死。”
顾惜朝坐起身，不动声色的找了块岩石为掩护，冷眼看着山坡下。
“好大的口气！”一个山贼不满的想要挥刀砍过去。
“别动，里面好像是个女的，不如咱们兄弟几个先玩个痛快”，另一个山贼舔了舔舌头，“下车来陪大爷好好玩玩，说不定留你一条贱命。不然，立时杀了你！”
“不知廉耻的鼠辈，咳咳，是你们自己找死，别怪燕红叶无情。”马车里的女子怒极，却又发出了几声轻咳。
“等等，大哥，里面的小娘子莫非会武功？”一个獐头鼠目的山贼眼睛转了转，“不如直接射死她，拿钱走人算了，何必惹麻烦！”
“也好，拿弓箭，射死她！”为首的一个大胡子山贼一发话，马上所有山贼都拿起弓箭，瞄准马车，乱箭齐发。
顾惜朝原本冷眼看着，此刻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晚晴在马车内被穆鸠平挟持，黄金麟的金戈铁马对着马车乱箭齐发的情景。
想到这里，顾惜朝一跃而起，空中一个旋身，右手衣袖急卷，所有射向马车的箭支都被拦了下来，卷在衣袖之间，随后抽身换影，如鹰起鹫落，翩然落地，随手一甩，所有的箭支都落到了地上。
“不好，有高手！”几个山贼见势不好，吓的落荒而逃。
“兄台，多谢相助！”一个红衣女子掀开车帘，从马车内走了下来，她一身红色戎装，甚为亮眼，目光清亮，秋水为神，长眉入鬓，英姿飒爽，顾盼神飞。只是嘴唇干裂的厉害，一道道血口，看上去好几天都没有饮水了。
顾惜朝终究还是酒醉，眼前一阵恍惚，红衣女子从马车上走出的时候，他几乎以为是晚晴从马车上走出来了，晚晴也是惯于一身红衣，楚楚动人。
“还没请教兄台高姓大名？”女子的声音有些嘶哑，却把顾惜朝从恍惚中唤了回来。
“在下顾惜朝，姑娘似乎口干的很？旁边就有河水”，顾惜朝微一点头，视线清晰起来，眼前的女子跟晚晴还是有很大不同的，晚晴虽然总是一身红衣，但是气质温婉柔顺，而眼前的女子虽也是一身红衣，但是一身戎装，神色刚毅，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他本打算在岩石后冷眼旁观，却因为想起了晚晴的旧事，贸然出手救了眼前的女子。
“我叫燕红叶”，燕红叶摇了摇头，“我正在追杀一个水妖，此水妖法术高强，心肠狠毒，任何水都可能被她利用，在没有消灭她之前，我不能饮水。”
“水妖？”顾惜朝眯了眯眼睛，似乎不太相信，“你一个凡人，怎么打得过妖怪？”
“我不是一般的凡人，我是身负道法的，驱邪捉妖就是我的责任。”燕红叶抿了抿嘴唇，坚定的说。
“凡人如何身负道法？”顾惜朝待要再问下去，忽然，小河的水像有了生命一样，陡然间旋转起来，越转越高，聚集成一个巨大的水柱。
“不好，水妖来了！让我来对付她！”燕红叶在腰间一点，指尖幻化出一把弓箭，箭尖上闪着金色的光芒，直向水柱射去。
水柱一扭身，躲过了弓箭的攻击，骤然裂开，分成两股，扑面而来。
燕红叶和顾惜朝急速后退，水柱像两条巨大的鞭子一样跟在后面不断的抽打着，声势浩大，震耳欲聋。
顾惜朝连续纵身，他轻功极好，一转眼已经到了半山腰。
燕红叶轻功也很好，她足尖点地，如御风而行，竟是比顾惜朝速度更快。
水柱依然不舍弃，它在背后聚拢起来，变成一个巨大的水球，水球渐渐浮起到半空，对着二人泰山压顶一般猛压过来。
燕红叶猛然转身，手中一道灵符对准了水球激射出去，水球因体积过大，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打了散开，像瓢泼大雨一般落下。
顾惜朝和燕红叶从头到脚被水浇了个透彻，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晚风一吹，顿觉身上寒意。
“水妖死了？”顾惜朝用手理了理头发上的水，再甩了甩衣袖，经过冷水这么一浇，刚才的酒意倒是醒的差不多了。
“没有，她只是暂时停手了，等到天彻底黑下来，她还是会继续袭击。”燕红叶四处看了看，“她知道我必杀她，我不死，她不得安宁，所以她也必杀我。入夜之后，寒气重，露气也重，水妖会更容易下手。先找些干柴烤烤火吧”。
“也好”，顾惜朝赞同。
两个人动作很快，不一会就燃起了火堆。
燕红叶在火堆旁盘膝而坐，觉得身上暖和了很多。
“你不烤干衣服？”顾惜朝解下青色的外袍，开始对着火堆烘烤。他里面还有浅黄色的袍子，所以也没什么不便的。
“我是女子，不方便。”燕红叶微微有点拘谨，“水妖不除，烤干衣服也没有用。水妖极其狡猾，以水为形，寄灵魂于水，不容易对付。”
“水妖？”顾惜朝微微仰起头，看着夜空中的星星，似乎在想着什么。
“害怕了？”燕红叶用干柴拨弄着火堆，“也难怪，凡人见到妖怪都是害怕的”。
“没有害怕，先前我见过好几个妖怪了”，顾惜朝转过脸，看着燕红叶。
“什么？那几个妖怪在哪里？是什么妖？我去收了他们！”燕红叶丢下干柴，猛然站起身。
“有狐妖，有雪妖，”顾惜朝随手丢了几根干柴到火堆里，“不过，她们看上去都不坏。我还见过魔君。”
“魔君？”燕红叶大为惊讶，“是魔界的七夜魔君吗？你一个凡人，怎么会见过他？”
“说来话长，他杀了黑山老妖，救了狐妖和雪妖，还有我。”顾惜朝眉心微皱，略一沉吟，忽然站起身来，拔出剑，以剑作笔，在地上刻起来，不一会儿，一个八卦图形就出现在地上。“跟水妖硬拼不是办法，她在暗，你在明，有没有想过智取？”
“如何智取？”燕红叶也站起身，快步走到八卦图形旁边。
“万事万物无不相生相克，水妖必有其克星。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为五行相生；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为五行相克。”
顾惜朝用剑指着八卦图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对付水妖，需要以土克水！水妖以水为形，如果引水妖至一个地方，周围皆以土围之，水妖便无法逃走。”
“你有什么计划？”燕红叶有点感兴趣起来。
“距此不远，有个洞穴，洞穴很干燥，四处皆是石，石属土性，以土克水，水妖无处施展，必定束手。”顾惜朝指了指，“你敢不敢一试？”
“为何不敢？”燕红叶转身走向马车的方向，“你且等我一会，身上太冷了，我去拿件披风。”
不一会，燕红叶身披一件带着毛领的深棕色披风而来。她额前一条简单的额饰，黑发长长的披在肩上，又加上这件披风，从背后看来，身形竟有几分像晚晴的模样。
顾惜朝凝神看着燕红叶，眯了眯眼睛，心中暗笑自己竟是思念晚晴到了神志恍惚的地步，明明眼前的女子不是晚晴，而且和晚晴差别很大，自己竟然总是从她身上看到晚晴的影子。
“走吧。”燕红叶弯腰，踩灭了火堆。
顾惜朝点点头，带着燕红叶，借着月色翻过了这座山坡，到了山坡的另一面。
山坡的另一面是一大片密林。
二人又穿过密林走了许久，方看到前方有一块巨石。
“洞穴还有多远，”燕红叶问道，她感觉水妖就在附近，伺机而动。
“就在眼前”，顾惜朝一纵身，跳到巨石上方，蹲下身，轻触巨石的某处，只闻轰隆一声巨响，巨石居然像一扇大门一样的打开了，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洞穴。
燕红叶有些迟疑，她和顾惜朝并不熟悉，贸然走入对方指引的洞穴，她心有疑虑。
顾惜朝看出她的顾忌，便率先走了进去。
燕红叶略一沉思，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处所在，极为神奇，整个在一个更为巨大的石头中开凿而成。与其说是洞穴，不如说更像是接着地势，人为建造的一个密室。
“小心脚下”，顾惜朝提醒道，一边说，一边向前方投出一块小石子，小石子过处，数块石板连续翻转，石道中间现出深深的陷坑，坑下分布各式刀锥利器。
原来，此密室虽为石头开凿，看似平坦，实则暗藏机关，石板下面皆是深坑，石板中间有轴，下缀一相同重量的小型物体，呈天平秤状。当有人踩上石板，板的一端就会翻转，人必定掉入坑内，落在刀锥上面。
“好险！”燕红叶心中暗叹，“不过，我们踏入这么危机重重的地方，你怎么知道水妖会跟进来？万一她没进来，怎么办？岂不是只有我们自己涉险？”
顾惜朝不语，绕过深坑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燕红叶见他不答，便也不再问，跟在后面继续前行。
前方忽然开阔起来，应该是一个厅，厅的靠墙位置有一张床铺，厅的正中有一张桌子，桌旁有两把椅子，桌上有笔墨纸砚，还有一把七弦琴。看样子，这里有人居住。居住之人，还是个文人雅士。
顾惜朝在桌子边站了一会儿，转过身，走到燕红叶身边，伸出手，“给我你的水壶。”
燕红叶犹豫了一下，还是取下腰间的水壶，递给顾惜朝，“水壶里空空的。”
顾惜朝不语，打开盖，水壶开口向下，水壶里仅剩的几滴水滑落到地上。
“这是何意？我的水壶里没有水！”燕红叶正疑惑着，忽然间水滴慢慢的散开，化作雾气，雾气慢慢的幻化成人形，正是水妖。
“好手段！”水妖佞笑着，“你怎么知道我躲在燕红叶的水壶里？”
“我和燕红叶身上，没有其它可以藏身的地方，唯有燕红叶的水壶。”顾惜朝不紧不慢的答道，“你本想着化身水滴，藏在燕红叶的水壶里，待到附近有大江大河时，再出来偷袭燕红叶。可惜，这里没有水，四周都是石头，你控制水的法术便难以施展了。”
“原来如此，”燕红叶此时恍然大悟，“水妖，还不束手就擒！”
“没有很多水，我照样能施法！”水妖口中念咒，双掌交叠，一大股水从她掌中喷出，凝成一条水龙，直扑燕红叶而去。
燕红叶不慌不忙，自袖中甩出灵符，贴向水妖面门。
水妖将身体后仰，躲过灵符，掌中水龙已经缠住了燕红叶，逐渐勒紧。
燕红叶掌中幻化，弓箭在手，箭头上闪着金色的光，显然箭头上带有道法。
她刚准备张弓搭箭，水龙一口咬住了她的右手，她右手吃痛，弓箭脱手，落在地上。
水龙趁机把她缠的更紧，让她暂时无法再从袖里甩出灵符。
水妖左手一挥，已经一把水剑在手，她冷喝一声，水剑对准燕红叶的心窝，直刺下去，力道惊人。
燕红叶被水龙紧紧缠住，连呼吸都窘迫起来，一时间竟无法做出应对。
水剑在即将刺入燕红叶的身体时，忽然水妖惨叫一声，水剑和水龙同时剧烈的晃动了一下，渐渐消融为水，落在地上。
燕红叶终于得到机会喘息，她抬头一看，只见顾惜朝手中拿着她的弓箭，金色的箭头已经穿过了水妖的身体，水妖惨叫着，慢慢的化为青烟，消散无踪。
“水妖终于死了，”燕红叶心中重担终于放下，她已经连续几日没有饮水，只靠吃干粮为生，身体极度缺水，见水妖一死，来不及高兴，便觉眼前一黑，已经昏了过去。
燕红叶再醒来时，已经躺在石室的床铺上，她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顾惜朝正坐在石厅中间的桌边抚琴。
琴音宛然动听，如泣如诉，声声断情，弦弦绝思，令人闻之落泪。
燕红叶先前一直想着如何收服水妖，无暇顾及其它事情，直到此刻才真正仔细看了看助她打败水妖的顾惜朝。只见他一袭青衫，绝代风华，容颜清秀俊美，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目若寒星，温文尔雅，只是眼神落寞忧伤的很。
燕红叶安静的看了一会，悄然移开了目光，脸颊渐渐有些烫起来。他十指弄弦，五音齐鸣，律清韵长，她心里一根弦也似乎被悄悄的拨动了。
“十指生秋水，数声弹夕阳。不知君此曲，曾断几人肠？”燕红叶起身下床，慢慢的走到顾惜朝身边，“顾兄好琴技。刚才，我晕倒了，是你救了我？”
“是啊，我外出打了些水，然后喂你喝了些水，不然你要渴死了。”顾惜朝双手按弦，停止弹琴，“桌上还有水，你若是渴，可再多喝一些。”
燕红叶微微抿了抿嘴唇，似乎还是有些渴，于是又去喝了些水，问道，“这里有人居住？”
“是的，这是我多年前无意中发现的隐秘之所，我有时候会来这里，小住几日”，顾惜朝似想起了什么，“你是如何修习道法的？道法当真可以收服妖魔？”
“是啊，修习道法，便可以收服妖魔，保卫人间。”燕红叶点点头。
“修习道法，可以打败魔功高深的妖魔吗？比如，魔君？”顾惜朝继续追问。
燕红叶却是心中一震，“魔君？我想，道法修炼到一定境界，是可以打败魔君的。二十年前，红河村一战，玄心正宗众弟子，就曾打败过六道魔君。六道魔君，是现在七夜魔君的父亲。”
“道法要如何修炼？”顾惜朝微笑起来，温文和煦。
燕红叶回报以一笑，“修习道法，天下第一正派玄心正宗就是道法集大成者，其宗主金光目前是皇上的护国国师。”
“玄心正宗――”顾惜朝心中默念了一遍，忽然站起身来，“燕姑娘，我还有事在身，就此告辞了。多谢姑娘告知。稍后姑娘可自行离开。”
燕红叶一拱手，“顾兄，多谢相助，后会有期。”
她虽个性爽直，却也是女儿家的害羞，即使心中再有不舍，表面也看似云淡风轻。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今日一别，不知相见何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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