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桃花仙闻言一阵笑。
桑祈眯眼看着,觉得他若化作一株桃树的话,此刻形象定是花枝乱颤。
“那是自然,世上何人比我快活?”他言罢,潇洒地一仰头,又是一杯酒下肚,放任轻狂地躺在了地上。
“是啊,无牵无挂的,多舒服。”桑祈也一脸向往地感叹。
清玄君笑而不语,沉吟半晌后,长腿一屈,另一只腿搭上,一边闲闲晃荡,一边吟道:“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
说着好像忽地想起什么,一起身,拉着桑祈便走,道:“给你看个好东西。”
俩人走路都有些虚浮,摇摇晃晃地,只能互相搀着避免跌倒。一路来到房门口,桃花仙推门走进去,立刻扑面而来满室馨香。
桑祈抬眼打量他的房间,只觉处处有花,处处有酒,还有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满墙画作。或是工笔细描,或是泼墨挥毫,或是细腻雅致,或是大气磅礴。不知是否皆为一人所绘,但每幅画看上去都那么淋漓酣畅,她虽不太懂丹青,却还是忍不住驻足端详,觉得画得好看。
桃花仙的目的却并非带她来看画,进屋翻箱倒柜折腾了半天,揉着头犯糊涂,嘟囔着:“哪儿去了?”
桑祈不知他在找什么,自然爱莫能助,边欣赏着画,边倚在门上,耸耸肩叹:“嘛,谁知道呢。”
二人各忙各的,耽搁了些时间。
桑祈在桃花仙发出的各种碰撞声中,闻得身后传来脚步声响,悠悠然回眸望去,只见白衣神仙晏云之走了过来。便眯眼笑,抬手晃啊晃的,跟他打招呼。
“清玄君是不是喝多了……你们要不要帮忙?”晏云之从容上前,友好表态。想来是看二人离席不归,担心是不是又随便躺个地方就睡了。
桑祈嗤笑一声,摆手懒洋洋道:“不用不用,他在忙着撞头,我看着呢,没事。”
说话间桃花仙果然又“啊”一声,她止不住笑得弯了腰。
便听他接下来兴奋道:“找到了。”
俄而晃晃悠悠出来,走到光亮的地方,抬手拿着个物件在桑祈面前晃,得意地询问:“你看,此物如何?”
桑祈接过来,拿在手上把玩,只见这玩意由许多长短、薄厚不一的竹片组成,彼此独立,又中有丝线,将其串联在同一木棍上。乍一看不明所以,一阵风过,便见竹片纷纷摇晃,竟奏出错落不一的乐响。闻之顿觉清风入脾,心旷神怡。不由爱不释手,拿着它到屋外转了一圈。
苏解语这会儿也过来了,见着她把玩的东西,娴静地端立在一边,笑道:“兄长空有一身才学,只做这些玩物上心。”
“我觉得很好啊。”桑祈拨弄着竹片道。
“就是,喜欢就送你了。”桃花仙一副可算遇到知音了的模样,爽快道。边说边上前勾住桑祈的肩膀,重重拍了拍,“我这妹子,什么都好,就是好管教人,端正得无聊。你可千万别跟她学,男人啊,最讨厌这样的管家婆了。”
“嗯。”桑祈配合地点点头。
一看这俩人那站不稳的样子就是喝多了,苏解语也不生气,只是无奈地笑,让晏云之帮忙,一起带他俩喝点醒酒汤去。
桃花仙却不乐意,大喊着“再来三百杯!”,摇摆到席上,一头栽倒在严桦身上赖着不起来。
严桦蹙着眉,一脸不耐烦地推他,可他非但不下去,反而回手一抱,死死缠着人家,睡着了。
桑祈捧着新收获,宝贝着不肯放手,在一旁看脸黑的严桦和耍流氓的清玄君乐不可支。
晏云之适时上前唤她,淡声道:“再不走,等严三发起脾气来就麻烦了。”
她这才注意到晏云之和苏解语二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了,遂赶忙掩口,低笑着跟他们一起落跑。
苏家和晏家的马车都在外面候着,桑祈是蹭晏云之的车来的,这会儿要么自己走,要么只能继续蹭人家的车。抬眼望着眼前威风凛凛的骏马,思忖怎么办。
那边厢晏云之和苏解语在道别。
苏解语说话间留意到迷茫的她,便对晏云之道:“兰姬和桑二小姐顺路,要不代为送其一程?”
晏云之也看了一眼正准备拿风铃逗马的桑祈,语气里颇有丝丝无奈:“嗯,有劳。”
“不碍事。”苏解语温婉大方地做了个揖,便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桑祈,邀请其同行。
咦,不坐晏家的马车了么?桑祈咬着唇回望晏云之一眼,抬手往马脖子上顺顺毛,洒脱挥手道:“那好吧,在下便先走一步,兄台再会。”
而后大步上了苏家的马车。
苏解语做为主人反倒变成在后面跟着的那个。吩咐同行的两个家仆留下,帮忙照顾醉酒的清玄君后才出发。
马车在石板路上行得颠簸,桑祈喝得也确是有点多,被晃得胃不太舒服,蹙着眉窝在角落里。
苏解语细心将她难受的样子看在眼里,特地探出头叫车夫小心些,慢点走避着石子。又递给她一张新帕子,关切道:“尚可?”
桑祈强装无事点点头,可马车就是马车,再怎么小心着走也会颠簸,没走出去多久,她便觉得有些想吐。
心道不好,人生地不熟的,吐人家车上可怎么办。于是强忍着,匆匆道句:“多谢相送,要不就到这儿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回去,正好顺便醒醒酒。”
而后没等对方劝阻,便径自挑帘,跳到了马车下。
“那怎么行,要不我陪你一起吧。”苏解语忙叫马车停下,探出身子,左右看了看寂静无人的街道,担忧道。
桑祈却打定了主意自己走,说什么也不肯再领她的情。
无奈之下,她也不好强求,只好再三叮嘱小心后,不安心地走了。
随着马车声响远去,桑祈变成了独自一人,四下看看,挑了条近路走。
她酒量极好,今儿虽然喝得不少,但只是走不了直线,外加胃里有些反酸,意识却还是非常清醒的,自以为也遇不着什么能让自己危险的人。在清冷的空气和柔和的月华下漫不经心地晃着步,脑海中回忆着这场宴席。
不得不承认,每次和清玄君还有严三郎,还有晏云之在一起的时候她都特别开心。是那种发自肺腑的,由衷的自在和快乐。只有某些时刻心里有点不舒服——比如看见晏云之和苏解语在一起,犹如一对神仙眷侣的瞬间。
可她只是这样想了想,并不明白为何。大约只是因为自己找不着良配,嫉妒心作祟吧。真是的,怎么可以这么小心眼呢,她无奈地摇摇头,告诉自己要把心态摆正,继续前行。
走着走着……似乎迷了路。
正停下来判断接下来该往哪边去,忽闻一声沉闷的呼喊,立刻警觉地竖起耳朵倾听——从身旁的宅院中,传来一阵瓦片碰撞声。
半夜三更,这绝不是什么好动静,桑祈这样想着,酒便醒了大半,悄悄爬到树上,向院内看去。又一不小心,将作案现场撞了个正着。只见一个歹人,正从屋顶上揭开瓦片,不知往屋里吹着什么奇怪的烟雾。
酒酣耳热,气血当头,判断力多少有些受到影响,没有平时那么理智,桑祈想都没想,喝了声:“住手!”便不加犹豫地飞身前去阻挠。
那人一看有人来,赶忙抽身与她缠斗。
二人打了半天,竟然没有惊动院内的任何一人。桑祈打着打着,大概能猜到他方才吹的烟雾是做什么用途的了。此时那屋子里的人,许是睡得正沉,根本听不到声音吧。
可是院子里不止这一间屋,为何别的房间也没动静呢?如此大宅,若只有一个人潜入行事,是否有失稳妥?
她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便旋即应验。在这宅院里的梁上客果然不止一个,另外两个负责把风的见事不对,也上来帮忙。
桑祈再厉害的功夫,练得也不是醉拳,喝了那么多酒,手上又只随便折了根树枝做兵器,这回应对起来是真的吃了亏。
何况对方也明显和前几次遇到的歹人不同,武功路数不同,亦招招不留情面,都下了杀手。
该死,如果能惊动什么人来帮忙就好了,桑祈头疼地想,可是这药效还要持续多久呢?
却说这时,朝闻巷口,与苏家马车分头行进的晏家马车刚好经过。
晏云之挑开车帘,看了一眼与朝闻巷交汇的义理巷,淡声对车夫道:“先去一趟桑府。”
车夫应了声“是”,调转马头改变方向。还没到桑府门口,远远地便看见苏家的马车迎面而来。
二车相遇,苏解语探出身来同晏云之打招呼。
晏云之也拱手回了一礼,笑问:“桑二喝多了,可给你添了麻烦?”
苏解语蹙眉摇了摇头,坦言道:“并未,其实……桑二小姐半路就下了车,坚持要自己走。我是发现她把风铃落在了车上,专程给她送来的。”
晏云之闻言稍微沉默一下,淡淡“嗯”了声,又问:“那她可回了?”
苏解语又摇了摇头。
晏云之便保持着微笑,语气波澜不惊,温声道了句:“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晏某也回了。”而后放下车帘,回到车内。
晏家的马车颇有君子之风地向侧旁让了让,教苏家马车先通行。
待到马蹄踢踏和车轮吱呀声远走后,等待主人下令回府的车夫却听车上的白衣公子道了句:“我下去走走,你先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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