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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高堂,威严甚重。
底下百官,战战兢兢。
刘宸扫视一眼底下左右两边的群臣,从龙椅上起身,缓缓步下阶梯,在中间那条道上走来走去,巡视两列官员。
“众位爱卿啊,药材征购令是下了,可收效却甚微,为什么?”刘宸停在崔尚书的跟前,“因为那些药材商,那些个药铺,为了谋取暴利,不顾朝廷的征购令,不顾疫区万万百姓的死活,死攥着药材不放,这些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当真是可恨至极,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为难当头,他们却还光想着自己……”
“……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这里面也有不少心忧天下百姓的,据说,有个新开业不久的医馆,竟将全部的防疫药材都捐了出来,众位爱卿听好,是捐,分文不收,人家掌柜的还说了,为难之际,他们愿献出一份绵薄之力,还说,他们医馆大夫虽然医术浅薄,但若是朝廷一朝需要,他们定会前往疫区救治。”
刘宸环视众人,“听听,若每人都有如此觉悟,何愁瘟疫不除?”
随又叹了口气,他说,“想到这番话,朕不由心痛啊,山野村人都有如此觉悟,可咱们的大臣呢,有的却比那些暴利的商人还要有过之而不及,窥探出空子,在瘟疫还未起来时,就早早大肆狂购防疫药材,致使京城周边药材短缺,朝廷想要征购都没有药材可购,当然了,他们是更不会拿出药材的,他们要等到药材稀缺时,坐地起价,朕为这瘟疫愁煞了心思,夜不能寐,朕相信在场的众位爱卿很多也跟朕有同感……”
“谁说不是,这段时间,几个重要部门都是通宵达旦,为皇上分忧,为百姓分忧,忙的是马不停蹄,征调各项事宜……”
“老臣都有好几天没回过家了。”
“别说回家了,下官都有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
群臣议论纷纷。
刘宸就停在崔尚书的跟前,再没移动,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崔尚书是如坐针毡,貌似有种隐隐的不好之感。
“可在诸位废寝忘食,手忙脚乱之际,有的官员也在废寝忘食,也在手忙脚乱,不过,他的忙,他的忘,却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每天关注的是药材的行情,药材的价格涨到什么程度了……”
崔尚书正擦汗之际,眼前那双明晃晃的靴子不知什么时候转了个方向,正面朝着自己。
他虽然没抬头,可也察觉到大殿上的视线全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汗留的是更快了,那是吧嗒吧嗒往下滴。
就听头顶那威严的声音说了,“崔爱卿。”
“微臣在。”崔尚书连忙跪下,虽不知道为什么,但久经官场的人,哪能察觉不到皇上对他的不满和怒意。
虽说圣意不敢妄加揣测,但是,揣测不透圣意,头上的乌纱帽岂能戴的牢,岂能越戴越高?
“下面的人查探到,你崔家的产业回春阁,很早就开始趸集防疫药材,周边很大一部分防疫药材都流到你崔家的回春阁了,可是,朝廷征购药材时,你崔家的回春阁却一根药材都没拿出来,崔爱卿啊,你让朕好生失望啊,你可是朝中的老臣了,是朝廷之重臣,你怎能……”刘宸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崔尚书却趴在地上喊冤,“皇上,微臣是冤枉的,肯定是那个小人在挟私报复,皇上你可不能听信谗言啊,微臣对皇上忠心耿耿,不敢二心啊,为难之际,微臣是绝对做不出谋取暴利的事情来的……”
刘宸哦了声,缓缓走回到龙椅,坐下,盯着崔尚书,“你是被冤枉的?那朕问你,回春阁到底是不是你崔家的?”
“回皇上,回春阁的确是崔家的,可是微臣并没有趸集防疫药材啊,前几天有同僚还在问这个问题,微臣就说,若微臣的产业若有防疫药材,必定全部捐献出来,一解朝廷燃眉之急……”崔尚书这番话倒还真是没说谎。
龙座上的刘宸冷哼了声,“是回春阁就对了,这是他们查出的证据,你自己看吧。”
说着,啪嗒一声,一本奏折飞到了崔尚书的脚下。
崔尚书颤颤巍巍地捡起那奏折,翻开来,就那么扫了一眼,差点没晕倒过去。
“你还有什么话说?”刘宸问。
崔尚书缓过来气说,“皇上啊,都是微臣教子无方,微臣早几个月就将回春阁交给了家里的犬子管理,后来就再没插手,当然,防疫药材的事,微臣还是问过的,可那小子并没告诉微臣,微臣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微臣也是现在才知,若是有一句瞎话,微臣愿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刘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就听那边的邓相说,“皇上,以老臣看,崔尚书的确不像是在说谎,还望皇上明察。”
随即又有一部分官员跪下附合。
看着这部分官员,刘宸闪过一抹厌恶,瞪着跪在地上的邓相一会儿,然后语气放缓,“邓相赶紧起来,朕自不会冤枉哪个臣子,说实在的,当得知这件事时,朕比谁都痛心,朕也不愿意相信朕的爱卿在赚为难之钱,既如此,那倒真是跟崔爱卿没什么关系了,不过,你这管教不严的罪却是抹不掉的。”
“微臣知罪,微臣回去定会好好管教。”崔尚书说。
刘宸神情突然一改刚才的紧绷,笑着说,“朕就说么,崔爱卿乃朝中重臣,为我大荣朝,以及大荣朝的百姓那是鞠躬尽瘁,肝脑涂地啊。”
崔尚书说,“微臣不敢当,这都是微臣应该做的。”
看差不多了,刘宸便换了副神情,“你看,现在正是为难之际,你回春阁的药材,能不能先让朝廷征购……”
那崔尚书一听,连忙跪下,“微臣愿献出全部的防疫药材,为朝廷,为皇上尽一份绵薄之力。”
刘宸突然叫好,再次走下阶梯,走到崔尚书跟前,亲手将人搀扶起来,“朕代表那些疫区的百姓感谢崔爱卿啊,崔爱卿不亏是国之栋梁,朝之重臣啊。”
“这都是微臣应该的。”崔尚书嘴上这么说,可心里早已苦水泛滥了。
下朝后,崔尚书是精疲力尽,差点没虚脱在地啊。
邓相走过来同行,小声说,“皇上不简单啊,一早就下好了套,就等着你往里钻呢,算了,被他盯上你只能认了,花钱消灾,身外之物,去了再来。”
崔尚书满脸苦笑,“邓相,您知道那值多少钱么?都快把崔家的家底掏去一半了,那该死的畜生……”
坑爹玩意货崔如海却还浑然不知,正做着赚大钱的梦,让他老子刮目相看呢,殊不知,他老爹早已被逼着上缴了所有的防疫药材。
崔尚书气喘吁吁,脸色惨白地回到家,管家一见,吓了一大跳,赶紧要去搀扶,“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崔尚书一把推开他,“去,把那小畜生给老子喊过来,老子今天非打死他不可,省的那一天,将全家老小都祸祸。”
德妃宫殿。
母子两人相对而坐。
“太子他们这是要让你回不来啊……”德妃不由怨恨。
“母妃多虑了,儿子是去督促瘟疫防治事宜,并不直接接触病患,没那么严重。”刘景安慰道。
“你当我不知道。”德妃眼眶红红的瞪着他,“他们都说了,就是不接触也会传上,可怕着呢,死了多少人,连派去的太医有些都再没回来,你说说,我能不担心么?你父皇也真是的,怎么就那么狠心呢……”
“母妃,父皇并不是一时之计,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觉得儿子去最合适,毕竟先前负责赈灾的就是儿子,儿子去过一趟,对那里熟悉。”刘景递过去一条帕子。
德妃接过擦了擦,“罢了,去就去吧,一切小心……”
见母妃如此,刘景心如刀割,“儿子知道,儿子还没好好孝顺你的,儿子会完好无损地回来的。”
刘景来到归济堂,老孟连忙迎了上来,“刘公子是找我家小姐的吧?”
“是啊,她在么?”刘景问。
“在,不过还在忙,估计还要一段时间,要不您坐下来先等会儿,我给您去泡茶?”老孟招呼说。
“不用麻烦,我们到后院走走。”刘景说。
“那也行,您需要什么,喊我一声就行。”老孟领他们去了后院,便去忙活了。
归济堂是相邻两家铺面打通的,后院也是连着的。
后院有不少的房间,是用来住人的,两个院子连在一起,就更加的宽敞了。
刘景领着刘川进来时,一眼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正在石桌边下棋。
其中一个孩子也就四五岁的样子,长的非常的好看,连刘川都不由感叹,“那小孩儿长的真漂亮。”
这两个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小酒和他小舅沈衍。
两人面对面坐在石桌两边,中间搁着一盘黑白棋子。
就见沈衍捏着一枚棋子,晃悠来晃悠去,在小酒的注视下,搁在一处。
刚放下,就见对面的小酒拿着一棋子就要给他吃掉。
沈衍一看急了,迅速拿回那枚棋子,“我还没想好,我要再想想。”
小酒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放下了棋子。
沈衍抓耳挠腮了好一会儿,将棋子犹犹豫豫地放在另外一处,不想小酒又捏起另外一枚,又要吃他的子。
沈衍再次一把抢回,“我不走这里。”
“有完没完。”小酒沉着脸,怀里的大黄也跟着吼了声。
“去,去,有你什么事。”沈衍朝大黄挥手。
“嗷呜。”大黄朝他呲牙,老是悔棋,没羞。
见小酒要生气,沈衍不敢耽搁,快速将棋子放在一处。
小酒嗤了声。
得,这一步跟直接自杀没什么区别。
悔了三次棋还是输了,沈衍懊恼不已,把棋盘推开说了,“我们为什么要在这儿下棋?一点意思都没有,我们满可以去父亲的校场去揍那帮大人。”
小酒哼了声,“都还想做将军呢,连棋都下不了。”
“做将军跟下棋有什么关系?”沈衍不解了,“指挥打仗,靠的是兵法,又不是靠下棋。”
“没听说棋如战场,千变万化,打仗跟下棋有很多互通的道理,通观全局,局势了然于心。”小酒说。
沈衍撇撇嘴,“三姐也不会下,你怎么不逼她学?”
“跟她比,你可真有出息,她在府里都能迷路,你也跟她比么?”小酒不无讥讽。
“好啊,你竟然诋毁三姐?她是你娘亲,你怎么能这样说她?”沈衍终于抓到了外甥的把柄,一副看我不告诉她的威胁模样。
小酒斜他,“说她怎么了?她什么样难道就不是我娘亲了?”
熊孩子踢了他一脚,“继续下棋。”
“还下啊。”沈衍一头趴在了桌子上。
还没持续一秒钟,突然就像弹簧一样弹了起来,看向一边,“你们谁啊?”
小酒也看了过去。
刘景和刘川走了过来,“我们找沈大夫的,你是沈将军的儿子吧?”冲沈衍问。
“咦,你怎么知道?”沈衍忙看向小酒,“不是我告诉他的啊。”
小酒瞪他。
“要杀人灭口么?”黑胖小子又来一句。
小酒直接黑脸,灭谁的口?瞅瞅人家那架势,你打的过么?小心自己直接被灭了。
刘景笑了,“别害怕,我跟沈姑娘是很熟的朋友,她曾经跟我说起过你们。”
黑胖小子一听,立马松开即将砸上去的拳头,解除警报,“你早说么。”
刘景看向抱着只动物的那孩子,直接在黑小子的位置上坐下,“我跟你来一局怎么样?”
小酒点头。
棋盘摆好,落子声不时响起。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刘景一推棋盘说,“你赢了。”
那孩子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喜色,“你故意让我。”
刘景也没反驳,笑着说,“像你这么大,下成这样已经是很了不得了,我像你这么大,可不懂的布局。”
“棋局无年龄之分,只要执棋,你手上的棋子就代表着输和赢,并不代表年龄,输不起,我就不会跟你下。”小酒说。
刘景不由愣住,看着这孩子,心里震惊不小。
这才多大点孩子,眼光居然如此犀利,这可是连很多大人都不明白的道理,也包括他,把这棋局当成了戏耍。
她这孩子,倒真像她教出来的孩子,跟她一样处处让人出乎预料,与众不同……
刘景不由摇头失笑,边布棋边说,“重新来。”
就在这时,忙完事情的宝春找了过来,给刘景打过招呼后,揉揉儿子的脑袋,亲了下他脸颊的小酒窝,说,“兰香给你们准备好了点心,赶紧去吃吧。”
当着外人被亲,熊孩子有些不自在,瞪了她一眼就走了。
待孩子们离开,气氛有些沉默。
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而且,宝春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又上门,毕竟,她这名声实在是差到极点了,正经人家都不喜接触的。
刘景看了她一眼,然后将视线移开说,“我今儿是为告别来的。”
告别?告什么别?
宝春不由一愣。
从此不再见面,恩断义绝,割袍断义么?
要不要这么正式!
朋友没得做了,你不来找我不就完了,难道我还会跑到你家去找你?再说,您那皇子府,我也待进得去才行啊?
何必跑来这一趟,跟羞辱有啥区别?心说,真是白白交了这么个朋友了。
见她如此表情,刘景叹气,“你想那儿去了,父皇派我防治瘟疫,再过几天我就要走了,这一走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所以,过来跟你告个别。”
宝春有些尴尬,干笑了下,“原来是皇上派你去干活啊,那你就去好好干,干完赶紧回来不就得了,哦,对了,去干什么?防治瘟疫?”眼睛瞬间睁大。
刘景点头,“再过几天就走了。”
“那可真是危险的地儿,瘟疫传播可是不管你是皇子还是什么,六亲不认,逮谁传谁,皇上还真是舍得。”宝春啧啧连声。
“不过,从某种角度来说,派个皇子去是比别的一般大臣来的有用,皇子可是代表皇家,代天子巡视,这将会给那些灾区的百姓以很大的鼓舞,他们会想啊,看吧,皇上连他儿子都派过来了,这说明啥啊?这说明皇上还记着我们,重视我们,没有不管我们,人心不散,什么困难都能战胜过去。”
刘景不由点头,“刚开始我也不理解,父皇为什么要派个皇子去,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沈小姐倒是一目了然。”
“也没什么,这跟御驾亲征差不多的道理。”宝春看了他一眼,“我听说现在还没找到有效的防治方子?”
“是啊,这次去,太医院又出动了不少名医。”刘景皱眉,也是犯愁,“只要一天不找出有效的方子,控制瘟疫就是空谈,每天都将死伤无数。”
“这些天,我们医馆的大夫也在讨论防治瘟疫的问题,我们觉得吧,首先要把这些感染了的人给集中起来,限制他们的活动,统一治疗,寻找有效的方子,再者,那些食物,水源啊,也要严加注意,水一定要煮熟……还有那些尸体一定要焚烧……”宝春简要说了下防治瘟疫的要点。
刘景用心记着。
说着说着,宝春突然停了下来,也不管刘景和刘川诧异的目光,猛然站起,来回转了好一阵的圈,才走到刘景的跟前说,“我跟你一起去。”
主仆两人均是震惊。
刘景心里更是猛然涌起一股暖流,但还是断然拒绝,“不行,你不能去。”
“怎么就不能去了?我这可不是头脑发热,我也不跟你说什么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是大夫,我知道瘟疫传播的速度有多惊人,若是不赶紧加以控制住,咱们这里也难逃劫难,如此做,我又何尝不是为了我自己,再说,你也知道,我的医术有别于他人,说不定就会有突破,也不是不可能……”
宝春说的这番话,也的确是心中所想。
她这个人吧,要她有大义的觉悟是为难她了。
她决定去,当然也是考虑到自己跟儿子。
一方面怕瘟疫蔓延到这里,另一方面却是考虑到她所身处的大荣朝。
边境有外族虎视眈眈,瘟疫若是伤及到了国之根本,外族就会趁虚而入,到时战火连天,他们老百姓岂能不遭到殃及?
再者,她身负精神意识力,在诊断急救方面远超他人,又对防治瘟疫有相当的了解,冥思苦想,想要找一个不去的理由都是不能。
刘景是坚决不同意,如此危险之地,他怎能让她涉及?可见她如此坚决,劝说徒然无力,只得答应。
刘景主仆两人离开了归济堂,老孟突然从后面追来。
刘川问,“孟掌柜可是还有事?”
老孟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塞给他一沓银票。
刘川也不看多少,就收了起来,问他,“她没察觉什么吧?”
老孟想了想,“应该没有,刚开始问时,我就照你教我的说了,后来就没再问,其实,直接拿给她不是更好么?”
“你家小姐什么个性难道你还不知道?”刘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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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春跟二皇子同行,这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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