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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婵指了指手里的书卷,说道:“儒家学说只有在太平盛世才有用,现在兵荒马乱的,仁政和德治根本行不通。”
“丫头,你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
“因为……汉室衰微,已经无法复兴了。”
“汉室衰微了吗……”杨琳小声念叨着,忽然哈哈一笑“也只有小孩子才敢这么说吧。”
“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只是大家都不肯承认。”
“你是在说我吗?”杨琳看着小婵的眼睛。
小婵目光一滞,随后侧过脸,逃避杨琳的目光。
“你也知道的”
“不,我不知道。”杨琳说道。
“我走了,祝你做个好梦。”
小婵施施然行了一个礼,然后放下书卷,走出了书房。
杨琳翻开那本《春秋》,上面还有他以前批注过的痕迹。
儒家的经典,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了。
他有段时间觉得圣人的教诲不足以治理一个国家。
因为他心里有一个一个矛盾:
儒家学说被奉为治国良策,孔子世人敬仰,那么为什么焚书坑儒的秦始皇却反而得到了天下?
为什么?
————
汉灵帝驾崩后的两个月,汉室的江山,再次出现了动摇。
中平六年,五月十五日,汉少帝刘辩即位,改年号光熹元年。
因少帝年幼,一切政事取决于临朝称制的皇后和手握兵权的国舅大将军何进。
何进在诛杀蹇硕后,更进一步欲将宦官们全部诛杀。
然后,那一天,十常侍们终于开始了他们的反击。
那天,杨琳去了临晋侯府做客。
自从灵帝驾崩后,杨彪就害了场大病。他追随灵帝十余年,与灵帝感情最深,如今灵帝过世,他这个前朝老臣就一直托病在家。
“他是个老古董,看不惯何进的作为,所以懒得上朝。”
杨雪一边包着饺子,一边抿着嘴淡淡说着。
杨琳什么也没有说,他端着饺子馅嗅了嗅,用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嘴里。
杨雪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数落道:“臭习惯。”
“哈,味道不错。”杨琳赞了一句,接着擦了擦手,也帮着捏起了饺子。
杨琳说道:“何进也是聪明人,他挟天子,谁敢不听他的话。”
“然而他把天子当成了工具大肆铲除异己,分明就是个奸佞。”
“上位者哪个不想壮大自己的势力,只是何进的手段,未免有些太激进了。”
“什么意思?”
“十常侍不是等闲之辈,何进咄咄相逼,他们早晚会有所行动。”
“你是说十常侍会狗急跳墙?”
杨琳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何进他不是蠢材,他一定明白铲除十常侍不可操之过急。所以自从蹇硕死后,他一直没有对十常侍出手。”
杨雪不解的看着他:“但是最近何进的手段正在将十常侍逼向死路。”
“因为有人改变了他的想法。这个人巴不得何进与十常侍决裂,然后等着混乱创造出的机会。令天下大乱的,就是这种人。”
“这人会是谁呢?”
杨琳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不过八成是外地来的。”
“怎么说?”
“洛阳城里,谁还有势力在何进与十常侍的争斗里掺上一脚?”
杨雪莞尔一笑,忽然伸出手将面粉点在了杨琳的鼻子上。
于是,就在他鼻子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白点。
“你做什么。”杨琳幽怨的看着姐姐。
“你才二十岁,怎说话竟像个老头子?”
“哈,咱们姓杨的,一向比别人想的长远。”
杨雪忽然一脸戏谑的看着他。
“不提这个。听说你府上最近收养了一个孤儿?”
杨琳笑容一僵:“你怎么知道?”
“前些日子去你府上,有过一面之缘。”
“你觉得如何?”
“姿色不错,老实说好看的让我有些嫉妒。这孩子做杨家的媳妇儿很不错。”
杨琳老脸一红,辩驳道:“我乃正人君子,岂会贪图她容貌。”
杨雪顿时一脸鄙夷的看向杨琳。
“你口是心非,是伪君子。”
“我光明磊落,乃真善人。”
二人正在斗嘴,火炉上,水已经沸腾了。
“下饺子吧。”杨琳说道。
“春天就要到了,大概这就是今年最后一顿饺子。”杨雪说到这里,忽然皱眉道“我和你姐夫商量好了,等立了春,我们就搬去长安。”
“为什么?”
“他既然决心远离官场,留在洛阳只会徒增是非。”
说到这里,杨雪的语气有些担忧:“我只怕那些激进派不会放他走。”
“放心吧。”杨琳拍着胸脯说道“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们。”
杨雪温馨一笑:“谢谢。”
————
当夜,杨琳在熟睡中被混乱声吵醒。
他下了床,穿好衣服,忽然发现外面喊杀声不断。
猛烈地敲门声将杨琳从诧异中惊醒。
杨琳打开门,司马朗一头钻了进来,和他撞个满怀。
“伯达,外面发生了什么?”
司马朗顾不上整理服饰,急忙道:“何进死了!”
“什么时候?”杨琳大惊失色。
“半个时辰前,何进带人进宫抓十常侍,不想十常侍早有准备,布下埋伏。何进被乱剑砍死在皇宫里!”
杨琳呼吸一滞,“洛阳完了。”
“咱们得走了。”司马朗看着门外,说道“两边都在混战,皇宫一片混乱,咱们留在这里,早晚要被连累。”
“咱们去哪儿?”杨琳反问道。
司马朗一愣,道:“你不走吗?”
“汉室的都城在这里,汉家的天子也在这里,咱们还能去哪儿?”
“百官都在回避,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留下,为了天子留下,我以人头担保,这场混乱很快就会收场。”
“你说什么?”司马朗诧异的看着他。
杨琳看着喊杀声震天的皇宫,淡淡说道:“咱们就在这里等,等那个操纵局势的人现身,我若猜得不错,他很快就会来收拾残局。”
“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但是何进已经为他的出场铺好了路,他一定会来。”
“你真的是疯了。”司马朗叹了口气,也不再劝说,拍了拍后脑勺,转身离开。
“你去哪里?”杨琳问。
司马朗看着城门的方向,说道:“城门那里还有很多百姓,我去拦住他们不要出城。”
他说完瞪着眼睛看着杨琳:“若是你猜测有误,大家就要留在这里给何进陪葬了。”
杨琳哈哈一笑,跟上司马朗的脚步,向城门走去。
洛阳东门,皇宫的战火还没有绵延到这里。
杨琳和司马朗感到城门的时候,城门是关闭的,无数的百姓背负着行李,正围在城门里请求士兵开门。
司马朗环顾四周,见没有朝廷的军队,只有两个卫兵守在城楼上,顿时不满道:
“真不像话,这种关口,洛阳的卫队却不在岗哨维持秩序。”
杨琳扫了一眼,说道:“大概都去皇宫解围了吧。”
“是的,外戚和宦官的决战,此刻若立下大功,将来都是位高权重的人。”
“只有咱们这种傻瓜,才会反着跑吧。”
“因为咱们是傻瓜,不用看他们的脸色。”
“可惜两个傻瓜身份低微,什么也做不了。”
“既然是傻瓜,就做些傻事吧。”司马朗面向吵闹的人群,大声喊道:“不准开门!诸位请听我一言:我乃御史司马朗,这位是御史杨琳,我们刚从皇宫出来,现在叛乱已经平复,请大家不要出城,洛阳很快就安全了!”
杨琳看着司马朗一副正经的样子忽然笑了,他撒起慌来真的像模像样。
“两位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琳和司马朗对视一眼,然后走出列,高声宣布道:“宦官谋杀大臣,今日之事实乃汉室不幸。”
人群之中,忽然有人说道:“我们真的不逃吗,如果他们打到这里怎么办?”
杨琳解释道:“救兵已在城外,马上就赶到。”
杨琳说完这些,百姓们似乎安静了一些。他和司马朗站在一起,望着皇宫的方向,又看了看紧闭的城门,忽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其余三个城门现在是什么情况。”
“只想着闹剧赶紧收场吧。”
“遭了。”杨琳忽然惊叫一声。
“你想到了什么?”
“我怎么会忘记,十常侍处心积虑,怎么会突然对何进下手。我想通了,他们目的不止是何进,还有天子啊。”
“你是说,十常侍会挟持天子?”
“是的,想挟天子的不只有一个何进,十常侍制造这场大乱,恐怕目的就是得到天子。何进死了,如果他们带着天子离开洛阳,那么挟天子以令群臣的就换成他们了。”
司马朗苦笑一声:“这年头真是谁都想要挟天子。”
“但愿,挟天子的都不会有好下场。”杨琳淡淡道。
“你说的救兵还没有来?”
“快了,听到马蹄声了吗?”
“听到了,这种时候他不应该先去救天子吗?”
“是的,他应该想到……我懂了,因为洛阳城里还有一个可以媲美天子的人。”
“是谁?”
“先帝的遗孤,皇子协。”
“你说来人会去保护皇子协?”
杨琳嘴角上扬:“还记得奇货可居的故事吗?”
“当然记得。秦庄襄王得势,吕不韦投资有道。”
“吕不韦商人本色,所以异人在他的扶持下取代了皇帝。”
城门缓缓开启,整齐的军队穿过城门,为首的是一名虎背熊腰的西凉汉子。
杨琳坐在台阶上,看着军队涌入,淡淡说道:
“好好看吧,吕不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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