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禾拎着刚买不久的帆布旅行包,走下火车。夏日的正午,毒辣辣的阳光直射在站前的水泥地面上,热浪袭人。
佳禾见佳黍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正在出站的人群中搜索着他的身影。佳黍很快看见了佳禾,便推着自行车走了过来。兄弟俩亲热地招呼着,佳黍刚来车站不久,脸上满是汗水,背上也已汗透。
今年三月,根叔将他的施工队挂靠在县城的一家建筑公司名下,连续接了几个小工程。根叔如今很少在工地上干活,每天骑着摩托车到几个工地转转,与几个业务单位之间的应酬,倒是花费了他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半个月前,根叔在附近的水泥厂承包了一个小工程,便帮佳黍买了辆旧自行车,让他来水泥厂做工,这样每天就可以回家陪陪爷爷。佳黍得知佳禾今日回家,就请了假来接他。
过了乡政府前面的一座石拱桥,佳禾让佳黍坐在后座,他来骑车。
到了家门口,几只知了在树上欢快地向他们致以问候。佳禾推开院门,见院中有所变化。篱笆墙边多了几小垄菜地,种了些黄瓜、西红柿、茄子、丝瓜之类的蔬菜。鸡舍周围用桑树条围了个圈,十来只芦花鸡被圈养在里面,一只芦花老母鸡正在孵小鸡。梅花树和盆景刚刚修剪过,形状很是别致。
爷爷见兄弟俩回来了,便为他俩倒了两碗凉茶。佳禾找来两把蒲扇,递了一把给佳黍。他家周围都种了些槐树、泡桐之类的树遮荫,屋内比室外要凉爽一些。
爷爷端来几个菜。红烧的杂鱼,放了些青椒和紫苏,老远就闻到了香味。肉烧囫囵蛋,这是兄弟俩平时很少吃到的菜,一般要到春节才能吃到。还有油焖茄子,凉拌黄瓜,番茄蛋汤。鱼是昨晚佳黍在河中洗澡时用网兜的,有白条和小鲫鱼等一些杂鱼。
佳禾盛来了饭,佳黍则拿来一只小酒盅为爷爷倒了些许酒。佳禾与佳黍有些饿了,再加上爷爷做的菜非常可口,都比平时多吃了一些。
饭后,聊了一会儿家常,爷爷便说这几天鱼塘里的鱼浮头得厉害,要及时换水,否则会因缺氧成批死亡。
佳禾与佳黍就到大叔家借水泵。大叔正在整理农具,准备“双抢”,见佳禾回来了,非常高兴,便端来凉茶,说着家常和各自的近况。
堂弟已经上小学了,有些腼腆,看往佳禾的眼神却是羡慕的,甚至有点崇拜。佳禾又到隔壁二叔家坐了坐,便与佳黍一起用板车拉了水泵去鱼塘。路上,佳禾热情地跟乡亲们招呼着。
鱼塘离家不远,就在村边。鱼塘北端堤外是一条小河,兄弟俩在北端堤上安放了水泵。佳黍在南端堤上挖了条渠道,放好网兜,将鱼塘里的水放出。佳禾则从附近的电线杆上接了电,又用勺往水泵中灌了引水,合上闸,水就被抽上来了,不时有鱼跃出水面。
这半亩多鱼塘,养的都是鱼苗,由爷爷喂养,平时像换水这种体力活,都是由两位叔叔代劳。
佳禾让佳黍在一旁看着,他去自家的责任田看看。
田野里的水稻长势喜人,稻穗已开始泛黄几近成熟,再过十几天就到了收割期,丰收在望。稻田之间有几口荷塘,其间满是碧绿的荷叶,粉红色的荷花从荷叶间冒了出来,亭亭玉立,或含苞待放,或全然盛开,风儿吹过,幽香扑鼻。
座落在这一大片田野北面的村庄,便是南头村。
南头村是禹山乡最大的村,有四百多户,一千多人。村东有一处土丘,上面长满了低矮的灌木丛,村西是一大块空地,东西绵延近两里。村中河网密布,各式小桥横跨其间。小桥流水人家,家乡的风景很美,佳禾心里说道。
换完水后,兄弟俩收拾完水泵。爷爷拿来一些熟石灰和谷糠、麸皮之类的鱼饲料。佳禾投喂饲料,佳黍则用水将熟石灰化在水桶中,然后沿着鱼塘的四周泼洒。忙完后,爷孙三人一起回家。
第二天一早,佳黍就骑车去做工了。佳禾先是去鱼塘看了看,见浮头的现象已经减轻不少,便放下心来,随后就去了母亲家。
母亲和继父见佳禾来了,甚是欢喜,便切了一个大西瓜。佳禾也不客气,接连吃了两三块。母亲今年种了两亩多地的西瓜,虽辛苦一些,但收入比种稻要好一些。吃过中饭后,母亲让佳禾拎两个西瓜回家。
后天就要高考了,但愿冰洁压力不要太大,心态也要调整好。晚上,佳禾躺在床上这样想到。
七月九日中午,佳禾早早吃过中饭,便借了自行车去高中母校。
文科高中中专只考数学、语文、历史、地理、政治五门课,到九日上午便考完了,佳禾与冰洁约好下午一点在学校等她。
十二点半不到,佳禾就来到了母校。校园里静悄悄的,学校已经放了暑假,教师办公室也是铁将军把门。高考的考场设在县城,史老师和陈老师他们这几天带着队,吃住都在县城。
天气很热,佳禾就到学校旁边的商店买了八九瓶冰镇的可乐汽水,用塑料袋装了。刚走出商店,便见海平推着车走了进来。
佳禾笑着递了瓶汽水给他,对各自的来意,双方都心知肚明,两人都善意地嘲笑着对方。在校门口树荫下面,佳禾与海平说着各自的近况,从海平口中得知雅萍也报考了高中中专。
一点钟刚过,史老师、陈老师和其他两位老师带领着几十号人马,从一辆公交车上走了下来。其他学校一般在高考前放一个星期的假,让学生回家自行复习。但红星高中一贯以来都不放假,高考前一天包两辆公交车去县城,高考后再包车返校,这样既方便又安全。
老师们见到佳禾与海平,都开心地与他俩打着招呼。冰洁和雅萍也看见了他俩,脸上满是笑意。
两人迎了上去,佳禾将手中的汽水递给几位老师,然后又递给冰洁和雅萍。冰洁和雅萍去宿舍整理行李,佳禾与海平则随老师们到了教师办公室。
史老师说一年的紧张忙碌可以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佳禾笑着说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几经下来,老师们的桃李就遍天下了。
史老师说学校像佳禾、海平这样的尖子生毕竟少了一些,如今的高考可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录取率很低,今年的上线人数能达到去年的人数,便心满意足了。
陈老师说今年冰洁与雅萍的进步都很大,考试结束后,她们的感觉都不错,很有希望,接下来等好消息了。
史老师笑说两人都有内在的动力,佳禾与海平都处理得很好,这一点难能可贵。特别是佳禾寄来的资料,对冰洁的帮助很大,雅萍也跟着受益。
冰洁和雅萍整理完行李,来到了办公室。随着她俩的到来,办公室的气氛更活跃了,史老师甚至开起了玩笑,让眼前的这两对脸红耳赤,一副很难为情的模样。又坐了一会,佳禾他们便起身向老师们告别。
佳禾将冰洁的行李放到他的自行车后座上,用绳子固定好。四人推着车在路边聊了一会儿,海平和雅萍就与他俩告别回北桥乡。
佳禾见冰洁戴着一顶用绸布做的遮阳帽,一袭粉红色的连衣裙,显得很优雅,只是有些消瘦,但不改她的美丽。
冰洁深情地注视着佳禾,眼中满是爱意。佳禾还是那么白皙俊朗,脸上充满自信,看她的眼神依旧神采奕奕又充满爱意。
两人眼神甫一相接,便各自怦然心动。
佳禾定了定神,便问冰洁考得怎么样,试题难不难。
冰洁笑着说道:“感觉还好。幸亏你寄来的复习资料,里面有很多跟试题相近的题型。特别是政治,大家都觉得挺难的,说很多知识点、题型平时都没接触过。我倒是没有这个感觉,后来翻了翻你寄的资料,发现很多试题的知识点,资料里大多有所涉及,最后一道论述题,居然同资料里的一道题一模一样。”
佳禾笑道:“冰洁,这说明你花了很多的心血和精力。运气也不错,这要感谢董航,没有他的帮助,哪来这么系统、全面的复习资料。”
冰洁看了佳禾一眼,随后感叹道:“佳禾,你有董航这样的同学,是你我的幸运。没有这些资料和你的解疑释惑,我估计今年又没戏。”
佳禾不敢居功:“也不能这么说,主要是这一年来冰洁你能够静下心来,专心于学习了。不像以前心有杂念,心里经常想着我。”
冰洁的脸顿时变得羞红,随后喃喃说道:“佳禾,你怎么老爱臭美啊?”接着又轻声问道:“你那时就不想我?”
佳禾笑着说道:“怎么会不想呢,十四五岁就开始想了。不过到了高二分班后就不怎么想了,高中毕业后又想得更厉害了。”
看着冰洁不解的样子,佳禾接着说道:“高二分班的时候你就坐在我身后,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又几乎天天见面,心里幸福着呢,还用得着想吗?遇到晚自习你来晚了一些,或者有事没来,心里就空荡荡的,很是牵挂。那时我经常提醒自己:冰洁在背后盯着呢,得好好表现,不要辜负了她天天盯着你的苦心。”
佳禾听着冰洁银铃般的笑声,心里甚是高兴,接着说道:“高中毕业以后,你我分开了,我就朝思暮想、冥思苦想,还真有些‘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意味。”
冰洁笑着说道:“有这么严重,你说的那些症状是一种病,相思病。”
佳禾貌似严肃地点头说道:“是的,相思病,思念冰洁的病,幸好不是单相思,否则这病无药可救。”
冰洁甚为感动,随后颇有同感地说道:“佳禾,高中毕业后的那段时间,你和我还真是有点同病相怜。”
佳禾听了也很感动,接着又同冰洁开起了玩笑:“冰洁,那时候你天天盯着英俊潇洒的毛佳禾,怎么能静下心来学习呢,真是为难你了。”
冰洁嗔怒道:“爱臭美的老毛病又犯了,那时候我恨不得一脚把你踢到爪哇国里去,眼不见心不烦。”
佳禾夸张道:“杨冰洁,你还有这么残忍的一面啊!不过你肯定刚一脚把我踢开,双手马上就抓住我,和我一起飞到爪哇国去,那该多美啊。”随即一副很向往的样子:“爪哇国咱还没去过呢,风景应该不错吧。”
冰洁差点笑出了眼泪,和佳禾在一起她很开心,同时也有些诧异。佳禾在高中的时候是几乎不跟女生说话,难得跟她说上一两句,也是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没想到他还有风趣幽默的一面。
冰洁止住了笑,看了一眼佳禾说道:“你还别说,每天坐在后面盯着你,难免有些浮想联翩,很难静下心来。”
佳禾接着说道:“是啊,换成我坐在你身后,天天看着自己的心上人,熟悉你的一举一动,难免会思绪万千、心潮难平。也不知道史老师当时怎么排座位的?竟然把你排在了我的身后,我可比你高了半个头啊。”
冰洁笑着说道:“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也许这就是缘分吧,要不你有空问问史老师是怎么回事。”
佳禾心里揣摩着缘分两个字的含义,人与人的交往存在机缘巧合,其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因果关系,只能用缘分二字来加以理解。缘分是天成的,像男女之间的爱情,用宿命论来理解,就是冥冥之中作出的安排。佳禾不相信宿命论,但此时却感谢上苍让他和冰洁相识、相知又相爱。
冰洁见佳禾沉默不语,知道他在想心事,便问道:“佳禾,你在想什么?”
佳禾深情地看了冰洁一眼,说道:“在想缘分这两个字,我想缘分是天成的,感谢上苍让我们相识、相知又相爱。”
听了佳禾的话,冰洁心中甚是感动。两人都骑着车,不好用肢体接触来表达什么,相互之间只能用片刻的深情注视来表达此时的心情。
佳禾又跟冰洁说了这个学期的学习情况和董航一家的交往。冰洁也惊讶佳禾在省城的际遇,同时她也觉得佳禾各方面都很优秀,对人彬彬有礼,待人又很诚恳,在高中时就和海平、建中、越峰、卫国他们相处得像兄弟一样,在大学有董航这个知己也是正常。
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本该三十几分钟后就能抵达禹山中学的,此时离校快一个小时了,才骑了大半的路程。
杨校长和林老师知道冰洁今天的行程,本来想去学校接她的,冰洁不让,说天气很热,又没有多少行李,不需专程去接。夫妇俩也就没有坚持。
吃过午饭,夫妇俩算了时间,两点刚过,就来到学校门前公路边的树荫处,等冰洁回来。
直到两点半,夫妇俩才远远看见冰洁和一男生并排骑车过来,还有说有笑的。等冰洁他们骑近了一些,杨校长和林老师才看清楚那个男生是佳禾。夫妇俩都有些疑惑,佳禾不是去年就考上大学了吗?怎么和冰洁在一起?看见冰洁与佳禾都脸红耳赤的模样,两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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