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去蕴禧宫的路上，我一路上都在琢磨着刚刚新鸢给我说的话，越琢磨越觉得德贵妃似乎不是我认为的那样温婉的人。
我对着身边的碧云说道：“碧云，你觉得刚刚新鸢说的话能不能信？”
碧云在一边，扶着我的胳膊说道：“奴婢觉得新鸢的话并不能十分相信，但是却也是不能一分不信，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小主要防的可不是新鸢一人，还有德贵妃呢。”
我点点头，心下更是忧心忡忡，说道：“万一这新鸢说的都是真的，德贵妃只是将我们当成了棋子，那么不仅仅是我，还有静姝，秀筠，都被她算计了进去，如此说来，看来还不是用我们的时候，不然德贵妃早就将我们舍了。”
我的语气里面带着一丝被背叛的怒气，但是更多的却是赌气，毕竟在我的心里怎么也不相信德贵妃是那样的人，但是在碧云听来我的声音是真真的觉得我已经疑心了德贵妃了，所以她说道：“小主可别这样说了，再怎么说德贵妃娘娘也帮了我，们许多次的，即使小主真的要疑心德贵妃娘娘的话，也该记着当初德贵妃娘娘对小主的恩情。”
碧云这话说得有些蹊跷，我看着碧云吗，有些纳闷：“碧云，你怎么了？总是这样帮着德贵妃说话？你不是应该一直是帮着我的吗？”
碧云的脸上闪过了一瞬的瑟缩，但是随即笑着说道：“小主你也是知道的，缘梦居一直都是奴婢主外，青岚主内，每次去淑清宫都是奴婢陪着小主去的，这么长时间看着，奴婢觉得德贵妃确实不是新鸢口中说着的那种阴骘的人。”
碧云这么说也是言之有理，但是我还是觉得心里有了暗暗的不踏实，总是觉得有一块石头在那里悬着，只是这样想着，就到了蕴禧宫。
第一次见到蕴禧宫的时候，若是不说这接近宫人们来往的甬道的话，我倒会觉得这里确实是一个好地方。
从远处看，蕴禧宫和宫中其他的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红色的砖墙围着一个宫苑，里面的大殿是寻常的金色琉璃瓦，只是太过于静谧，倒是让人觉得里面没有人住似的。
蕴禧宫的大门紧闭，碧云和我走上前去，碧云伸手敲了敲大门，不一会儿就有一个打扮得极为干净的宫女过来开了门，那宫女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和我差不多大的样子，长的是眉清目秀的。
那宫女看见我之后愣了一下，我料想着她并不认识我，所以一边碧云说道：“这是缘梦居的懿婕妤，今日来拜见薛上嫔娘娘。”
听我是懿婕妤，那宫女行了一个礼，但是脸上并没有慌张或者欢喜的表情，依旧是带着恭敬的疏离，向我屈膝行礼道：“懿婕妤万安，上嫔娘娘在里面呢。”
我看着这宫女虽然只是一个最为普通的宫女，但是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极有教养，所以看着这蕴禧宫便觉得可喜了起来，想来这薛上嫔确实是一个会调教宫人的人，之前在宏炜的满月宴上见过薛上嫔一次，只是觉得她淡泊，想来这样淡泊的人教出来的宫女也是极为淡泊的吧，如今一见，果真是我想的这样。
我扶着碧云的手进了蕴禧宫，触目的是大殿之前的空地上放了五个宽口碗一般的大缸，那大缸是青花瓷的，看样子是有些陈旧了，虽然依旧但是纤尘不染，我和碧云走过去，只见每个大缸之中养着四五条锦鲤，金色和红色的锦鲤映着雪白的缸底，倒是觉得像是在漂浮着的一般，看着就极为可爱。
我对着碧云说道：“这锦鲤养得这般可人，我们回去也养一些。”
那瓷缸的旁边有一个架子，上面的一个木碗之中放着鱼食，碧云取了过来，拈了一些慢慢地撒在了瓷缸之中，那鱼食刚刚撒进去的时候，那些锦鲤并没有什么动作，但是静置了一会儿，就有一条红色的锦鲤扬了扬头，将一捻鱼食吞入了肚中，我在一边笑着说道：“就数这条鱼贪吃，不过也是机灵。”
我和碧云正在逗鱼逗得有趣，旁边传来轻飘飘的一声：“懿婕妤喜欢这些鱼儿？”
这个声音要是寻常人说出来难免会觉得阴险，倒会叫我和碧云吃了一惊，但是刚刚那一声确实说不出的温柔，如同二月里拂过柳枝的春风一般温和，我转过头去，就看见了薛上嫔披了一件海棠纹的褐色宫锦的披风，立在大殿的门边。
我微微有些晃神，然后就携了碧云行礼道：“拜见薛上嫔。”
薛上嫔走上前来，将我扶起，笑着说道：“懿婕妤倒是稀客，从上次的三皇子的满月宴上见了一面之后，懿婕妤和本宫有一个多月没见了吧？”
我点点头说道：“以前的时候还能在晨昏定省请安的时候在鸾鸣宫见上一见，现在请安免了，倒是见不到上嫔娘娘了。”
薛上嫔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携了我在瓷缸一边站住，看着水中游动找食的锦鲤说道：“你我像极了这缸中的鱼，偶尔的时候能得到几口鱼食，便是欢喜的不得了，但是却不曾想过，就算是得到了再多的鱼食又能怎么样呢？不照样是被人赏玩的物件吗？”
我不料薛上嫔会和我说这些事情，所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答话，只好讪讪的说道：“薛上嫔娘娘将宫中的人看得这般透彻。”
薛上嫔的嘴角带着一丝的淡泊的笑意，那样子就像是远山处的那一抹似有若无的薄雾一般，让人觉得捉摸不透，我来蕴禧宫的时候从没想到过薛上嫔是这样的一个女子，所以现在我亦是不敢去轻易答话，忽而想起了碧云，方笑着说道：“刚刚只顾着看鱼了，倒是忘了正事了。”
说着就让碧云将我带来的那一匹牡丹红的锦缎拿了过来，说道：“皇上前几天才赐给嫔妾这一匹锦缎，只是嫔妾看着这匹锦缎，虽然好看，但是嫔妾实在是不适合这样鲜艳的颜色。思来想去，反倒是觉得这颜色极为适合二公主，这才给薛上嫔送来了。”
薛上嫔只是瞟了一眼那锦缎，便移开了视线，重新盯着那锦鲤，说道：“有劳懿婕妤记挂着慕莲了，本宫代慕莲谢过懿婕妤了。”
见薛上嫔对我依旧是不咸不淡的，我也不气恼：“薛上嫔哪里的话，我虽然只是一个婕妤，但是好歹也是二公主的长辈，这中秋节也要到了，想着这牡丹红给二公主做一件罗裙，到时候花好月圆的，皇上看着也是喜欢。”
“谢懿婕妤的体恤了，本宫只是想着慕莲能安稳长大，到时候皇上垂爱给她许配一个如意郎君，这样本宫就知足了，其他的本宫不求。”说着她从手边的木碗之中抓了一大把的鱼食撒在了瓷缸之中，一时间那些鱼争相抢食，水面翻滚，薛上嫔继续说道，“本宫出身不高，又没有给皇上诞育皇子，只是想着能安稳度过这一生，便已经知足了，我的话懿婕妤懂了吗？”
我不知道我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只是呆呆地看着身边的薛上嫔，薛上嫔抚着刚刚我送给她的那一匹锦缎，说道：“锦缎确实是好看，但是懿婕妤可知，这是皇宫，并不是花园，输赢并不是看着哪个人穿的好看，本宫的慕莲是皇上的二女儿，论年纪，没有施贵嫔的大公主大，轮尊卑，也没有瑾贵嫔的大皇子尊贵，本宫不想要她在众皇子公主之中有多出挑，只想着她平平安安和我在这蕴禧宫中慢慢熬着就好。”
“熬？”我终究是回过了神，说道，“薛上嫔和嫔妾说了这么多的话，嫔妾别的没听出来，倒是听出来了薛上嫔是个明白人，从前嫔妾一直觉得整日在慈安宫侍奉太后的瑾贵嫔是个明白人，现在想来，这宫中真正的明白人却是薛上嫔了。”
“明白人？”薛上嫔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那褐色的披风将薛上嫔原本不老的容颜拉的有些岁月的沉淀，她的脸上未有粉饰，倒让我这个看惯了宫中脂粉的人觉得有些惊艳，她的嘴唇粉红之中带着淡淡的苍白，说道，“明白又能如何？我薛家在先帝在世蒙难，权衡利弊之后，就将我嫁给了当时的云亲王，后来我家中得到太后的相助，渡过了危难，而我这一辈子，也算是定了下来，我不想着光耀门楣，所谓的明白人，不过是着偌大的后宫中一个苟且偷生的废人罢了。”
我从未听薛上嫔说过她的事情，但是此刻听来只是觉得悲哀，这个人知道自己只是个棋子，但是依旧那样努力地想要活下去，安分守己，窝在着蕴禧宫中，和自己的女儿相依为命，实在是可怜。
此刻我和薛上嫔眼前的瓷缸之中，有几条锦鲤已经将肚子吃得滚圆了，但是依旧嘴巴张着想要努力地吞食鱼食，薛上嫔笑着说道：“本宫和懿婕妤还算投缘，且懿婕妤恐怕也是宫中唯一挂念本宫的人了，所以本宫多嘴和懿婕妤说几句。”
我看着薛上嫔，她依旧是那样淡泊的样子，她轻声说道：“刚刚本宫说了，这宫中的人就像是这缸中的鱼一般，看见了鱼食就吞，哪怕是吞不下去了也会使劲往嘴里吞，到了最后可得到了什么？”
我眼中继续看着缸中的鱼，有一条鱼已经来时翻着白肚了，我瞪着眼睛说道：“那条鱼快死了！”
“死了是它该死。”薛上嫔似乎是已经看惯了这样的场景，“巴蛇吞象，都是贪心不足的结果，还望懿婕妤记住这条鱼，时刻警醒着自己，别贪心到了最后，作茧自缚才是。”
明明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柔和，我却觉得这天，真的凉了起来，八月了，是时候要入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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