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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沉,余晖挑染些许云彩,缀饰着朱山更衬其凄艳之美。朱山之颠,月崖岩上,一袭泣血般鲜艳夺目的红衣,落寞地伴着徐徐的晚风摇曳。
一头乌黑柔亮的头发逶迤倒地,耳畔的几缕青丝随风飘拽。红衣女子单薄柔弱的身子背对着落差千丈的悬崖,若是风劲再大一点就有随时被卷入崖底的可能,而她临危不惧,若有所思地垂首坐在岩石上。
正值春分时节,樱花烂漫,摇曳一地的樱花尤如一片鲜亮的粉红铺在山顶上。
她静静等待着……
“踢嗒,踢嗒……”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快马飞奔而来,直至红衣女子面前才亟亟收势,马前蹄腾起又落地,在月崖石前不耐烦地打着响鼻。
“哥……”红衣女子猛地回头,脱口而出。
可一看清从马上下来的是个护卫,欣喜的笑容顿时在脸上凝住,眼神里除了愤怒还有一丝不易查觉的哀怨和痛苦。她怒斥,“谁让你来这里,我哥呢?”
侍者耷拉着脑袋,不敢正视这骄横的主,照实说来,“宫主正在陪嬴姑娘用膳,让属下来请大小姐回宫。”
“又是那个女人。”说完一跺脚,飞身上马,调转马头,策马狂奔。
娇柔秀气的脸上摆脱不了稚气和倔强,眉心那颗水滴形状的眉心痣,娇艳得似乎要沁出血来。如血一般夺目的红衣肆意飞舞,尾风激起小小旋风,卷落的樱花随之翻飞。
在这樱花林中窜飞的一团怒火将愈演愈烈,直至灼伤他人,也将伤害到自己……
夜幕下,处于险峰峭崖环绕下的某处正张灯结彩。
一股压抑的气息在人群中弥漫,搅的人心惶惶,一点也提不起喜庆的气氛,诡异的暗流隐藏在这艳红鲜亮的红绸之下,数百盏高高挂起的喜字大红灯笼影影绰绰地将樱宫的大略轮廓体现出来。
樱宫是近年来迅速崛起的门派,疯狂地在江湖和朝廷里掀起血雨腥风,缉拿的赏金居高不下,却人人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樱宫行事果断利落,所到之处必诛满门,无论老弱病残,决不心慈手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来时汹涌,散时悄无声息,如恶魔当道,人人闻“樱”变色。平日里却敛迹山林,不可寻觅。
领导樱宫的却是一个才二十过半,身手诡异的狠角色――迭戒,人称“生死判”。
这个行踪飘忽,杀人如麻的魔头有个倾城国色的妹妹,迭戒生得?脸冷峻孤傲,与之最亲的只有这个相依为命的妹妹——樱宫舞,知樱宫舞的人便知樱宫为何而来。只是几日前,迭戒从外面带回一个温婉娇贵的女子,终将兄妹两人亲密无间的格局打乱。
这女子是樱宫针对的三十六联盟盟主嬴万千的独生女——嬴莹,迭戒在灭赤旗门时强行掠来,令人不解的是迭戒依然决定对三十六联盟的人赶尽杀绝,却还要迎娶嬴莹,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却“好心”的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写信告知了未来岳父嬴万千。
嬴莹虽说在行动上束缚了点,只能在丫鬟的陪同下到花园之类的地方走动,平日里除了难于面对阴鸷冷淡的迭戒和娇蛮无理的樱宫舞两兄妹外,日子还算过得去。
手掌“啪……”的一声印在桌上,嬴莹猛地一抖擞,不自觉地起身退至一旁,左右侍女铁青着脸跟着退开。
迭戒瞅了一眼没有动过却早已冷却的一桌菜肴,面无表情地道:“大小姐还没有回来吗?”
四下无语。
忽然一个下属面露喜色地跑进了过来,垂首道来:“大小姐回宫了!”
还不等在众人松口气,又一个下属满面愁容地赶来,“启禀宫主,大小姐一回宫便沿路把所有的红绫都扯了下来。”
话音刚落,走廊那边的嘈杂声也传来了。
迭戒若无其事,只是目光淡淡的落在那一身红衣上,略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
来者正是那樱花下落寞的小精灵,迭戒的妹妹――樱宫舞。迭戒对妹妹的过分娇纵,养成了她的任性和无法无天。跟在她身后的丫鬟自然也不敢上前劝解,只能任她将扯下的红绫随手丢弃一旁,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红绫拾回来。
樱宫舞策马狂奔回来,还没缓口气,便教满目的红绫逼红了眼。待到了饭桌前,也禁不住双掌撑在桌上,胸口不住地起伏着。抬起头来瞅着不动声色的迭戒。
迭戒挥了挥手示意她身后的侍女退下,又若无其事地让嬴莹坐在他的身边。
“吃饭吧!”也没指定谁,含糊地说了句便开始动筷子。
虽然他至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嬴莹,却也同样没把目光落到她的身上,樱宫舞不甘心。他不应该这样待她,因为她是他唯一的妹妹,最爱他的妹妹,而嬴莹不过是仇人的女儿。
睥睨的目光终于定在嬴莹的身上。
嬴莹浑身一个激灵,手拿着筷子抖擞着半天,始终无法像迭戒一样处之泰然。
樱宫舞的纤纤玉指紧扣在桌布上,皓齿啮合,点点怨愤从眼底流露出来,渐渐变得有些急躁。
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孱弱胆怯的大小姐,自从她来了之后,她发现哥哥会变,他会娶妻生子,然后把所以的目光和关心全部夺走……
不要,她不要这样。哥哥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酸味从心底一下子涌到鼻腔里,眼睛湿润了,视线模糊了,泪珠慢慢下滑,落到鲜艳的红桌布上,心中一恸,奋力将桌布一扯,伴着“噼哩啪啦”的瓷器碎裂声,红桌布飘然落地。桌面地上一片狼藉,汤水延桌沿滑落,地面散落着碎瓷酒菜。迭戒仗着绝佳的身手,一尘不染地避开数丈,而嬴莹却是一点防身的功夫都不会,染了一身污渍,还被地上溅起的碎瓷片划破裙摆,惶恐地起身避开。
“够了,闹完了没有?”迭戒目光锁定在樱宫舞泪眼汪汪的脸上,沉声斥喝。
“我讨厌红色,讨厌红色,讨厌红色…”樱宫舞蛮不讲理地将靠近身边的椅子推倒,嘴里喋喋不休。直至他说了句让她痛彻心扉的话。
“你也是一身红衣。”
红衣?樱宫舞愣然。
……
“樱穿红衣是最漂亮的。”
那时候哥是这样说的…
“哥,樱漂亮吗?
“恩,樱穿红衣是最漂亮的。”年少的迭戒对着眼前这个六七岁的小妹妹又怜又爱。粉雕玉琢的小樱宫舞睁着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逼视着他,“真的吗?那我以后就只穿红色的衣服。”
“当然。”迭戒拉起她粉嫩的小手,以一种长辈的姿态和蔼地对她说道:“当然了!再过几年,樱就会像凤凰一样变得光彩夺目,和娘一样睥睨天下。”
“哼……”小樱宫舞挣开迭戒的手,掘嘴道:“如果要像娘一样,那不就会有很多讨厌的叔叔像苍蝇一样围着‘嗡嗡嗡’的献殷勤。”
小樱宫舞的话触动了迭戒的痛处,脸上的表情渐渐坚毅,小樱宫舞若无其事,俏皮地抱着他结实的手臂,甜美地笑着说:“我只要哥,只要哥一个人就好。我不要做光彩夺目的凤凰,我要做哥永远的樱,因为哥最宠我了。”她突然撒开手,奔跑在樱花林中,欢呼雀跃,“我还要变成樱花林里最快乐的小精灵。飞啊飞啊飞……”
迭戒凝视着与樱花共舞的人儿,幸福溢满心窝,眼中闪烁着甜蜜而迷茫的光。
——我要做哥永远的樱——
这样刻苦铭心的一句话,困惑了他的一生。
耳边稚嫩甜美的笑声渐渐变成伴着呜咽的哭泣声,迭戒回过神来,却见樱宫舞泪眼婆娑,解开胸前的蝴蝶束带,退去艳红的外衣。
所有的下属都已自觉地闭目垂首,背对着樱宫舞。
红色衣衫被抛到空中,被风一掀,往一片狼藉的木桌的上方偏了些。
“我讨厌红色。”樱宫舞用嘶哑的声音再次确定。
当红衣几乎铺盖在桌子上方时,迭戒的手突然从背后抽出,快如闪电地一晃影,红衣已被紧紧拽在手中,在他背后翻飞。
她可为了他的一句话,十年来皆是一身如火般的红艳,如今却为了赌气而说出那么任性的话,然后甩头就跑开了。而他什么也没说,默默看着她离去。
他曾经很多次都祈盼看着她一去不回头,但是他发觉做不到,他闭上双目,不愿他人看见他懦弱的一面。
风情万种的魁娘子款款走来,他倏地睁开双目,做回那个冷峻沉着的迭戒,冷冷地盯着面前这个巧笑妍兮的女人,她若无其事地吩咐侍女收拾,又笑眼瞅了一下如万年冰山岿然不动的迭戒,不动声色地绕了过去,将噤若寒蝉的嬴莹拉了一把,“啧啧”说道:“这樱丫头又闹啥脾气呀!瞧我们的嬴姑娘溅得这一身……唉!还不快点把嬴姑娘带下去换一身衣裳,顺便弄些吃的到她房间去。”
嬴莹报以感激的一笑,逃似的走开了。
“对了,为嬴姑娘准备的衣裳让樱丫头刚才在半路给劫了一套。”她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对跟她一道来的手持衣物的丫头吩咐道:“这笨丫头…还不把其余的给嬴姑娘送过去。”
“是。”
迭戒眉头蹙起,虽然那话是对侍女说的,可他怎么就听着像在说樱笨呢?
眼前这个女人柳眉杏眼,朱唇玉齿,身姿轻盈,面容娇媚,十年前什么样子,十年后的今天依旧娇艳动人。樱宫里那些经常出没却不明来历的人往往是最不能得罪的,而这个拥有不老神话的女人却是唯一敢拿着罗扇去挑弄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迭戒的人,更是让人敬畏。
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姓名,绰号“魁娘子”,而在樱宫舞未长大之前她确实配得上这个称号。
迭戒避开轻摆着罗扇渐渐靠近自己的魁娘子,“樱呢?”
“你怎么不关心一下被樱姑娘的龙卷风刮到的未过门妻子呢?”那含笑的眼眸里洞察着没有人敢去联想的事情。
他的心猛地被扼住了,却不形于色,亦不作答。
魁娘子就近坐下,一手执扇,一手支额,了然地笑着说:“她又怒气冲冲地离开樱宫了。”说着觑了一眼没有任何动作的迭戒,好奇地问:“天都黑了,让她就这样走出去,你就不担心?”
不知是否心虚逃避,迭戒淡然道:“随她去吧!”然后默默走开了。
掌灯了。
跳跃的光点落在根根红烛上,迷蒙恍惚的光照在魁娘子狡黠而扭曲变形的脸上,“迭戒,我的傀儡——”
小小的烛光在樱宫的每个角落燃起,逐渐染红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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