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的修理工作进行得比冷薇想得还要顺利,飞船本身并没有太大的损坏,只是在恶劣的气候环境中停放时间过长,没有得到及时养护,而造成的诸如管道破裂堵塞、零件锈蚀脱落之类的小毛病。机体最大的损坏——一侧断裂的机翼,也在Johns等人的帮助下焊接回去,虽然修理的质量让人无法期待,但就像Riddick说的,他们并不需要驾着飞船穿越一整个星系,只需要借助它离开这颗星球,回到航线上。
当Shazza来找她的时候,冷薇已经将这些七七八八的小毛病解决得差不多了。Shazza告诉她Ianm和他的三个学生找到基地的取水设备,并想法使它运转起来,获得了一些淡水,让她去喝口水休息一下。
她跟着Shazza走进基地里一座较大的平房,这儿原先似乎就是工作人员的休息室。屋子中间摆放了几张木制长桌,桌旁还有几把尚算完好的旧椅子,长桌上放了两排不知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玻璃酒杯,杯中盛满清水。冷薇环视室内,发现其他人差不多都到了。
Jack在她后面莽莽撞撞地跑进来,他的头发本就被剃得精光,又不知从哪儿找出一副黑色的护目镜戴在头上,充分显示出他对心中偶像的崇拜之情。冷薇觉得他的运气真糟,在人生最易学习模仿的阶段竟遇到这么一个人作为偶像。这么一想她才意识到Riddick不在这里。
Jack冒失地端起杯子就喝,发现其他人在瞪他,不满地说了一句:“什么!”
说完,他毫不客气地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冷薇移开目光。Shazza和Paris翻看着休息室里前主人留下的物品,猜测着他们的职业,矿工?地质学家?
冷薇问了一个她早就想问的问题:“你们说那些人为什么会留下一艘飞船?”
“那不是飞船,只是一艘小艇,可以丢弃的那种。”Johns说出他的看法。
“就像是救生艇,是不是?”Paris跟着道。
“啊,没错,他们很可能被大型飞船接走了。”
“这些人并没有离开,想想吧,Zeke遇上了什么,他们也遇上了。他们全死了。”
Riddick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倚着门框,懒洋洋地说:
“你们不会真的以为他们离开时会将衣服留在衣架上,书架上还放了照片?”
Shazza反对道:“或许有重量限制呢?你并不知道。”
“我知道除非紧急情况,否则你不会把你的救生艇准备好。”
Ianm看了看门外,有些不安地问:“Ali去了哪儿?”
所有人都在这了,只除了跟着Ianm的三名少年中的一个。
Riddick提醒道:“有人去看过中间那座屋子吗?”
冷薇一直在飞船里忙活,对于基地的了解仅限于第一次来时获得的那些,因而不清楚Riddick为什么特意提到那个地方。不过当他们所有人都赶到那座建筑物前时,她终于明白他会提及它的原因了。这间建筑是整座基地里唯一一间自内锁上的屋子,这当然很可疑。
Johns用枪轰开厚重大门上的锁,小心推开门,顽皮的Jack正要第一个冲进去,被他一把揪住衣领,丢到后面。
“先别进去。”
然而心急的Inam已经从他身旁挤了进去,口中叫着Ali的名字。
这是一座仓库似的建筑,没有多少东西,正中央有一个边长2米的正方形深坑,坑的正上方垂挂着一台螺旋式的机械设备,可能是某种挖掘机,屋子里的其他物品全都是围着这两样东西摆放。
“Ali?”
Inam又叫了一声,随后他注意到他右手边的墙上有一道金属小门,此时紧闭的门扇不住摇晃,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撞着门。
他立刻走过去,拉开小门。
一团黑色的阴影猛地扑了出来,那是一群鸟一样的生物,却远比最凶猛的禽鸟还要更加凶残。它们的速度极快,像是离弦的箭一般朝闯入者直射而来。
紧急时刻,Johns先前的警惕没有白费。他立即后退,同时用力关上厚重的金属门。
门后不断传来撞击的声响,震得金属门都微微颤动。过了一小会儿,动静声才完全消失。Johns才等了半分钟才推开门,几个人挤在他身后朝里望去,那些飞行生物已经不见了。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Inam,他刚才一直趴在地上,才躲过不知名生物的攻击。他慢慢抬起头,朝他方才打开的小门里望去。
一具尸骸呯地一声倒在他面前。
——第二名死者出现了。
Ali死得很惨,躯体上的肉几乎全部都被那群贪婪的生物叼走了,只剩下一副血淋淋的完整骨架,很像是他们在来的路上看到的那些巨大生物的遗骸。
Inam没有让其他人帮忙,仅和他的另两个学生一起将Ali的尸体包好,抬到基地外面掩埋。
冷薇远远地看着他们跪在沙地上祷告,直到实在看不下去,转身大步走开。她的胸口憋着一股气,愤怒地狠狠踢着一侧建筑的外墙。
“脾气不小嘛!”
Riddick双手抱臂靠墙站立,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这种纯粹是泄愤的行为。
冷薇扭头狠狠瞪着他,“我警告过Inam,让他看好他的那些孩子!他们以为我们是在干什么?郊游吗?”
他们在那座屋子一侧的外墙上发现一条裂口,Ali一定是从那里钻进去,结果惊动了栖身于其中的食肉生物。
“如果他们肯听我的,如果他们哪怕还有那么一丁点儿脑子,就不会死了!你知道吗?这真的是愚蠢!”她余怒未消地说。
“你钻进地洞寻找Zeke的尸体,是不是也可以称之为愚蠢?”
“那不一样!我那么做是迫不得已。如果我不爬下去,你以为其他人会相信你不是凶手吗?”她看了Riddick一眼,皱眉又加上一句,“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了你才做的!”
Riddick咧开嘴笑道:“我明白。走吧,让我们去瞧瞧那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除去送葬的和不敢来看的,余下的四人齐齐聚在那座被铁丝网围起来的深坑前。Johns点燃了一枚信号弹扔进去,火光照亮地下被挖出来的巨大洞窟以及铺满了地面的人类骨架。
“那些人并没有逃出去。”Riddick站在坑边摸着光滑的下巴说,“所以他们逃来这里,有最厚的门,以为里面会安全,但他们忘了锁上地窟。”
在看到那艘遗弃飞船的时候,冷薇就已有所预感,可真正证实时,她依然接受不能。那么多生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颗星球上,只留下惨白的骨头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而他们也很可能将步上这些人的后尘!
——他们真的能逃得掉吗?
Johns见她神色恍惚,遂安慰道:“不管那些见鬼的东西是什么,但显然它们都只能生存在黑暗里,所以只要留在阳光下就安全了。”
杀死Zeke的不明生物和在这里发现的全都只在黑暗中活动,生物的特性让它们害怕光亮;这颗星球有三颗太阳,日夜交替,不存在黑夜,所以只要他们待在地表或是有光的地方,就不会遭到攻击。
真的是如此简单吗?
如果是的话,那么基地里的这些人为什么要逃?为什么要藏进有厚重大门和坚固围墙的建筑来躲避袭击?如果只是这样简单的话,他们又怎么会死?!
她一点儿也没有被安慰后的轻松感,相反,那种危险迫在眉睫的感觉越发强烈了。
与之相反,Johns和Shazza一前一后走出屋子,显然他们都认为这里没有什么值得他们留下探查的了。
冷薇咬着自己的手指,努力思索会有什么样的变故对他们的生存造成威胁。但她的脑子很乱,没有线索,光靠她一个人根本想不出来。
她目光转动,停在那个戴着黑色护目镜、神色轻松的男人身上。
“Riddick,我问你,你觉得基地里的这些人是为躲避什么而逃进了这里?”
“哦,真高兴,这里终于有人肯动脑筋了。”
低沉的嗓音,依然不改调笑的腔调。
冷薇没有理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明不得到答案绝不罢休。
Riddick认输,开口反问:“那么,你有什么想法?”
“就是没有才来问你的!”
“我也没有。”
“那些人行动时会留下痕迹,所以你才会知道他们是逃进了这里而不是离开了,也许他们还留下了一些别的什么,像是研究记录或是日记什么的?”
Riddick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长桌,桌上放了一排样本盒。他从中拿起一块岩石状的样本,凑近看着。
“文字的,我没有找到,不过这里倒是留下了日期。”
“让我看看。”
冷薇随之跟上,从他手中拿过那块样本,上面附了一张纸条,记录了一串数字。
“这些是多久以前的?”
“最后一块记录的发现日期是22年前的这个月,这不是很有意思?”
22年前的这个月?听起来并不像只是巧合……
冷薇的双眼突然大睁,她不知道她怎么会想到那个东西,这个念头仿佛是自己主动跳进她脑袋里的。
Riddick一直颇感兴趣地观察着她的表情,“你想到了什么?”
冷薇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胳膊上,急切地说了一句:“跟我来!”
她带他去的正是他们发现基地时她进入的第一座建筑,那座放置有星球运行模拟器的屋子。
“19,20,21……”
她转动着模拟器上代表年份的数字码,在心中暗暗数着。当数字重叠为22时,模拟器上的五颗圆球排列成一条直线,一颗代表着他们所在的无名星球,一颗为小行星,以及三颗发亮的太阳。
以她浅薄的天文知识也能看出这意味着什么——日全蚀。22年一次的日全蚀,就在这个月发生。
“你不会是怕黑吧?”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俏皮话的大概就只有Riddick了。
冷薇站在空旷的沙砾地上,炽热的阳光照在她脸上。
真讽刺,她想,之前他们还将这些太阳视为可能导致他们脱水而死的元凶,现在才发现原来是他们的保护神。没有它们,他们会被栖息于地下的生物活生生撕成碎片。
然而这样的保护却是有时效的,就快要到期了,什么时候终止呢?嘀嗒,嘀嗒……她心中的计时器正飞速倒转,一秒一秒跳动的声音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她几步跳上飞船,扑到操控台前,查看飞船的情况,一行行文字与数字在她眼前掠过。
自检完成!接下来还有什么呢?噢,对了,她怎么会这么蠢!能量匣!
她跳下飞船,冲进基地建筑。当她找到Johns时,他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根极细的针管刺入眼睑。她愣了愣,脑子转了几圈,才意识到他可能是在服用某种毒品。
“什么事?”
Johns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对于吸毒被人发现这件事没有任何惊惶或是羞愧。
“我们得去取能量匣。”
“可以,等我——”
“不能等!你到底明不明白?!”她着急地打断他。
Johns微笑起来,像是觉得她这么着急很可笑。
“你是怕日全蚀?我们还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
冷薇当然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隐瞒下来,不告诉其他人。
“算了,我让Riddick帮我。”
Johns举起两手做投降状,“好吧,我明白了。你去叫上Shazza,我就来。”
她得到回应,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屋子。她一出来就听Jack的大叫声。
“喂喂,你们快来看啊!”
她心头生出不祥预感,大步跑起来,绕到建筑的另一边,和其他人一起朝着前方望去。
极远处苍茫的地平线上,扬起一片带着光晕的烟尘,一团暗影正从地平线下缓缓升起,就像是一只无比巨大的圆盘的一角。
“如果我们需要从飞船残骸里拿什么的话,我建议最好立刻行动。车是太阳能驱动的!”
Shazza说完,转身朝停在边上的一辆吉普车似的小车奔去。
短暂的混乱之后,九个人全都坐上了这辆车。车子跌跌撞撞而又蛮横无比地在峡谷与平原上疾驰,像是有什么洪荒猛兽在后头追赶,就某种意义而言如此形容倒也没错。
其他人总算意识到事态的危急。他们必须赶回坠毁的飞船残骸,取出能量匣,再赶回来装好。问题是他们能否赶在日全蚀形成之前完成这一切?
对此,冷薇没有半分把握。
坐在后面车斗横栏上的Riddick低头扫了眼副驾驶座上的冷薇,她面无表情,双唇紧抿,脸颊绷得紧紧的,就像是在生谁的气。他抬起头,目光投向遥远的天边,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Shazza一踩刹车,没等车子停稳,车上的几个人就跳了下去。冷薇头一个冲进飞船残骸,直奔驾驶舱而去。她飞快地卸下槽里的能量匣,交给紧跟而来的三个男人,由他们将沉重的能量匣搬到外头的车子上。
她跳下飞船残骸,头一抬,心却猛地往下沉。那颗自地平线下升起的圆形物此刻看起来已经十分清楚了,那是一颗星球,环绕着一圈殒石带,就像是在腰间系了一条华丽无比的带子。正是它,将太阳一点一点地遮住,让天空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暗下来。
他们最终还是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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