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廊上挂着盏豆大的烛灯。萤火微光淡淡的,暖暖的,在叶宗冷峻的面容上晕了一层柔和的色泽。
这盏小灯,还是黎离从前用五美金淘来的。彼时她还在上学,叶宗的工资付了房贷只够生活。于是,她戒了奢侈品,专心致志研究二手网站。
“以后我俩谁先回来,谁就点上这个蜡烛。这样,晚回来的人就知道有人在家等自己了,是不是超级温暖?”
“幼稚。”
虽这么说,可那天以后,她每次晚归,都能看到这盏小小的烛火。没想到,三年之后的如今,那微渺的光点竟还在静静燃烧。
“这灯还在。”黎离喃喃说着,喉咙里像塞了棉花,“你添的蜡烛?”
“不是我。鬼火。”
“……”
“过来有事?”
“我……”
“行了。”叶宗粗暴地打断、转身,“进来再说。”
黎离默默跟上,结果一进门就呆住了。
叶宗像没看见她的反应似的,径直打开冰箱,拿出瓶纯净水来:“没别的,就这个。”
她没接,目光震惊游移:“这么久了,这里一直有人收拾?”
米色窗帘安静垂着,猫头鹰时钟瞪着大眼,“咔哒咔哒”左看右看。门口的花瓶中,斜插着院子里种的当季绣球花。
一切都那么静谧安详,纤尘不染,一如当年回头看的最后一眼。就连走时在吧台上留下的钥匙,摆放角度都没移动过分毫。明明已离开三年之久,而眼前的景象,仿若他们今早还在窗边谈笑。
嗓音不觉微微发颤:“这里……一点都没变啊。”
“物是人非,有什么用处。”叶宗轻扯唇角,抱臂靠上吧台,“找我有什么事?”
黎离顿了顿,慢慢上前:“叶宗,你妈妈的事……”叶宗的身形瞬间僵硬,她咬牙把话说完,“是周臣做的?”
叶宗定了许久,淡淡地答:“我没证据。”
有些时候,平静至极只因痛入骨髓。黎离下意识抬手安慰:“你……”
“我妈妈是化学家。”叶宗蓦地侧身,躲开她的触碰,“她遇害前最新的研究成果,能用非常简单便捷的方式,将常用药剂变成另一种东西。”
“很高纯度的,那种东西。”他踱到窗边,凝视漆黑的夜,“她是个天才。”
黎离的手僵在半空。难道……
“看过《绝命毒师》吗?”叶宗躬身撑住窗台,“现实和艺术的区别是,在她的世界里,科学至高无上,不能被犯罪亵渎。可她的成果太值钱,有人一定想要。她不给,就被他们杀了。”
他说的平淡,可每个字都像重磅炸弹。黎离的思绪被轰得粉碎:“这事……和周臣有关?”
第一反应是,这不可能。周臣虽然嚣张乖戾,却非大奸大恶。然而下一瞬,某个关窍突然搭上。周臣酒店的违禁品事件。也许,他真的涉足那种生意。可是,他会为此生生杀害叶宗的母亲?
“你不相信?”叶宗幽幽转身,“黎离,你以为,周臣酒店的那场交易是我一手嫁祸?我再没底线,也不会沾下三滥的东西。”
黎离滞住:“你是说,那交易是周臣自己……”
“反正不是我安排的。我只是得知了交易信息,然后设计引来了警方。”
冰凉的汗意渗出手心:“所以,幕后老板真是周臣?”
“没有周臣允许,谁敢在他的酒店交易?没有门禁卡,谁有本事悄无声息进入顶层?那是专供他私人使用的地盘。”
“可周臣说……”
“他说的,你都信?”
叶宗突然抬脚逼近。墨色的瞳仁有如千钧之重,黎离不由向后躬身,被迫紧抵着冰冷的大理石台面:“黎离,我和他,你信谁?”
脊背生疼,但叶宗的脸色让她更疼。那上面有恨意、有讥讽、有决绝,还有一丝极为飘渺的期望。
她竭力抵住不断迫近的胸膛:“叶宗,周臣说他与交易无关,我信了,因为他爱沈妍,沈妍又是因毒而死,所以,我信他不碰那种东西。”
“如果你的理由足够,我也会信。叶宗,你做事向来一码是一码。即使周臣涉及交易,也不能说明你妈妈的事是他做的。你这么坚定地认为是他,有没有其它原因?”
叶宗眸色微闪。黎离头皮一紧,最恐惧的问题问出了口:“我听说,现场放了一张你和一个女孩的合影,后面写着‘因你而死’。”
窗外有冷风拂过,昏黄的灯影飘荡。
黎离的每个音节都在发颤:“照片上的女孩是我吗?‘因你而死’的‘你’,也指的是我,对吗?如果凶手指的是你,就不会放一张合影。事情一定和照片里的女生有关。”
叶宗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黎离越说越冷,最后直想打战:“你不爱照相,合过影的女生大概只我一个。而会因我而恨你的人,只有周臣。这才是你认定他是凶手的真正原因。你妈妈的死和我有关,对吗?”
万籁无声,只有猫头鹰吊钟“咔哒哒”摆得欢快。
叶宗凝固的身影让黎离如坠深渊。真的是她,真的是因为她。叶宗被她抛弃,为她毁了事业还不够,还因她和周臣的矛盾而失去了母亲。
叶宗渴望母爱,努力多年却没能接近的人,突然永远失去了见面的机会。黎离原以为,自己欠叶宗的已经够多了。谁想到……
“叶宗,我……”
“无稽之谈。”
“……你说什么?”
叶宗摇头失笑:“都说黎老先生病倒后,黎家开始没落,我一直不信,现在看来竟是真的。这样的情报能力,真让人着急。黎离,你花了多少钱,买的这个可笑的故事?”
“不是这样么?”黎离急急追问,神情却放松下来,“没有照片?”
叶宗盯了她一会儿,低头摸出烟夹:“我说是周臣自有我的道理,不需要照片这种荒谬的理由。你爱信不信吧。费了一晚上口舌,饿了,给我煮碗面去。”
***
炉子上“咕嘟嘟”冒着热气,薄烟缭绕,和着打蛋的声音,冷寂的夜似乎慢慢暖了起来。叶宗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情景,手里的烟忘了去点。半晌,他俯身拉开茶几下的暗格,抽出只文件夹。
第一页纸上,彩扫了一张照片的正反面。照片正面,黎离用力挽着他,望着镜头没心没肺地笑。叶宗记得清楚,那是他们第一次旅行,在犹他州拱门国家公园。
他不喜欢照相,可黎离不依不饶:“天然形成的岩石拱门,世界奇观,必须留念!”
“不用。”
“来都来了,照嘛照嘛!”
“不要。”
“为什么不照?”
“为什么要照?”
一来二去,实话很快被套了出来:“你不觉得在拱门下照相,好像婚礼照片吗?你工作前不想结婚,那我自己提前意淫一下,总可以吧?”
小脸越说越红,后来甚至气急败坏地舞起拳头:“我都皮厚到这个份上了,你再不答应,就、就……打死拖过去照!”
那天阳光正好,沙岩被烈日洗礼,耀着刺目的血红。那颜色,和照片背面血字的颜色一模一样。
“因你而死。”一笔一划,端端正正。
叶宗翻着夹子,将印了照片的页面一一抽出,然后甩开打火机,齐齐点燃。黑色的灰烬落进金属纸篓,轻轻一捻,全数化作尘埃。
唯一的复印件销毁了,还可能有什么纰漏?
厨房里的女人专心忙着。叶宗边看边思考,半晌捏起手机,调出贺欣的号码——重查谋杀案的保密情况,决不允许照片外流。
发送成功,他删了记录,从茶几上拿起黎向东的手术方案。
***
“面好了,你要不要……”剩下的话被吞了回去。
黎离放下碗筷,蹑手蹑脚扯过沙发扶手上的薄毯,搭在叶宗身上。手术方案摊在地上,她俯身要拣,却被旁边的另一份文件吸引。
陈仪案卷宗(复印件)。
明知不该看,她还是抖着手翻开。文件几次差点掉落,又被捞了回来。
墙面、地板、书桌被鲜血喷得惨烈淋漓,是割开动脉才有的景象。女人的眼睛大张,面目糊在血迹下,凄厉而又恐怖。
飞速浏览一遍,黎离“啪”地合上文件,虚脱般半跪下来。叶宗没骗她。文件里有许多恐怖的场景,但确实没有传说中的照片。叶宗的妈妈不是因她而死。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撕心裂肺的痛苦,她留他一个人承受。
“对不起。”颤抖的指尖抚向叶宗的脸颊。
柔光轻漾,融了额间的冰霜,更似从前那个温和的叶宗。只是,从前的他不会这么疲惫,连英俊的眉眼下都挂着两团青色。
“谢谢你,叶宗。黎风、爸爸,所有事。”黎离哑声说着,一点点吻上叶宗的唇。
这个吻出乎意料地暖。重逢以来,叶宗吻过她几次,可每次都带着阴冷的气息。而此刻,他睡着,柔软的唇瓣间没有仇恨、没有厌憎,只有留恋和美好反复摩挲。
黎离上瘾了。叶宗身上的味道就像毒~药,一旦沾染就戒不掉了,只能拼命汲取更多。怕把他吵醒,她悄悄睁开眼,警惕他的反应,谁知,竟蓦地撞进一双幽黑的深眸。
“啊!”
脑袋空白,黎离猛然后仰,只剩一个念头:跑!可是,未来得及起身,一股大力便从背后袭来。“扑通”一声,她迎面扑上叶宗的胸膛。
“谢?”低沉的语调像疑问,也像嘲讽,“黎离,你打算怎么谢我?”
“我,我……”她毫无章法地挣扎,却被按得更紧,身体严丝合缝和他贴在一起。
“真要谢我的话,和周臣离婚之后,嫁给我,怎么样?”
“你说什么?”乱舞的手脚僵在半空。
“不愿意?那你刚才什么意思?同情分,好人卡?”
乌黑的眸子厉色浓重,黎离被盯得难受,挣扎地更加用力:“你先放开我!”
叶宗吸了口冷气:“乱蹭什么!”
一个翻身,天旋地转。叶宗把她死死压在身下,恶狠狠咬牙:“黎离,你兜里什么东西,想要我的命是不是?”
黎离一愣。兜里……手机?她兀的停了动作。
她的手机昨天被叶宗砸了,乔瑞便给她找了个新的,个头挺大的,棱角还有点锋利。刚才她在叶宗身上扭的时候,手机的位置似乎对着……唔,确实是要命的地方。
“啊!”脑袋“嗡”地一声,她尖叫出声,“硌、硌到你了?我不是故意的!这就拿走,拿走!”
脸上火烧火燎,她手忙脚乱地裤兜掏过去,好容易摸到手机,连忙捏住猛拽。
“黎离!”
叶宗忍无可忍,闭眼大吼:“你往哪儿摸?又拔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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