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酒精的作用，黎离晕乎乎地想。
昨天，叶宗还捧着她的脸说：“离这么近都没感觉。周臣想多了，他碰过的东西，我没兴趣。”
而现在，他重重将她压在沙发里，一手按着她的肩，另一手抵着她的腰，力道极为凶狠，像要把她拆开揉碎，融入血脉。
齿关被轻易撬开，叶宗抵着她的舌疯狂进攻。唇疼得发木，还带了咸腥的味道。这根本不是接吻，而是侵略和撕咬，仿佛濒死之人发现唯一的水源，拼命吸吮每一滴甘露。
唇齿纠缠间酒香四溢，模糊了理智，迷醉了神经。
黎离开始还下意识反抗，然而，身体的渴求很快战胜了大脑。浑身都痛，四肢则发绵软无力。抵御的手慢慢握紧，丁香小舌也不再退却，而是主动向外探去。感受到她的回应，叶宗却骤然僵住。
“啊！”下巴蓦地传来剧痛。
“说，”钳着她的手不断收紧，“我是谁？”
黎离睁开眼，只见叶宗死死盯着自己，幽黑的眼几乎迸出冰来：“黎离，你想谁呢？”
疼痛、酒精和缺氧令太阳穴突突地跳。她望着叶宗，觉得这问题实在奇怪。而那茫然的样子落在另一个人的眼里，完全是另一个意思。叶宗的胸膛剧烈起伏，薄唇利如锋刃。他僵了半晌，猛然低头。
“疼！”黎离惊叫出声。叶宗咬她的脖子！
“疼？”声音又低又沉，犹如压抑了巨大的痛楚，“你又不是被扔了忘了的那个，凭什么喊疼？”
“呲啦”一声，肩膀陡然一凉，尖锐的刺痛顺着开裂的布料一路下行。与此同时，一股阴寒的痛意从小腹直直窜上。
黎离血都冷了：“不要！”
脖颈上游移的气息一滞，牙齿却更深地嵌进的肌肤，手指也掠过起伏的曲线，发狠下探：“可我想要。”
“叶宗，别！”黎离痛得哆嗦，连话都说不利索，“我不行，我好像要、要……来那个了。”
***
肚子里寒嗖嗖抽痛，外面却被坚硬灼烫的硬物抵着，这感觉不是一般的煎熬。而叶宗沉沉覆在她身上，一动不动，似乎被定住了。
“我不太舒服……”黎离试着挪了一下，“你能不能先起来？”
壁炉里，木炭“啪”地爆开。叶宗惊醒似的翻身下地，大步向外走去。橘红的火光下，漆黑的背影停在门口：“黎离，谢谢你。”
黎离抓着胸口的衣料，呼吸有些不稳：“你说什么？”
“谢谢你给我的当头棒喝。”叶宗笑笑，“你做了梦把我当成他，喝了酒也把我当他。而清醒的时候，我竟让你排斥到这个份上。”
排斥？叶宗觉得，生理期突至是她找的借口？
“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了。”沉冷的脚步声声落下，渐行渐远，“我也不能一辈子犯贱。黎离，你说是吧？”
***
黎离捂着肚子往卧室里挪。
每次生理期，她都要死要活。这两天连惊带吓，又频频饮酒，刚才酒里还加了冰，因此在时间提前的同时痛苦加倍，实在是情理之中。
走廊黑得怕人，只有叶宗的房间里微微透出亮光。黎离脚下微顿，却没有停，继续挣扎前进。峡谷夜寂，偌大的房子里，唯有脚步幽幽回响。
房间浴室的药柜里，女性用品一应俱全。翻出两粒止痛片吞下，她拿起卫生棉，然后径直僵住。这个牌子，这个型号……还是从前叶宗专门给她选的。
记忆冲破了闸口，洪水般没顶而来，几乎将人溺毙。
***
“什么？医疗救助？”一口气没收住，泡泡糖“噗”地爆炸，糊了黎离一脸。
叶宗凉凉抬起眼皮：“怎么，不想去？”说着，手便摸向包子咬的伤口，“不去也行，那就……”
“去去去！”她哪敢不去？她不去，包子就要被这个小心眼送去警察局宰了！
黎离咬牙酿出个假笑：“我随叫随到，唯您的马首是瞻。”
黑眸微微一眯：“下午一点，图书馆门口集合。”
活了二十多年，黎离第一次走进贫民区。她缩在车边，怎么也迈不开步。
房屋年久失修，断裂的木头从墙里伸出来，大喇喇歪着。铁丝栅栏张牙舞爪，围着成堆的垃圾废料。热气蒸腾，腥臭弥漫，刚一下车，成群的蝇虫便“嗡嗡”直撞过来。
她下意识地想退回车里。这是那个绿草如茵、碧空如洗的印第安纳？离她这么近的地方，有人过着这样的生活？
“去哪？”冰冷的硬物抵住她的肩膀。回头，是叶宗的听诊器，“怕了？”
“呃，有点……”
“大小姐自然没来过这种地方。”声音淡淡含了讥讽，“拿药箱，跟过来。”
黎离追在叶宗后面，做了一下午的跟班，递药品扛器械，全是体力活，累的满头大汗。可叶宗比她更累。医学院来的十几人里，他不仅病人最多，而且都是重症。而其他人看诊后，还要先和他讨论，才能确认用药。他马不停蹄地工作着，一刻也没休息过。
天气闷热，贫民区没有空调，眼前的这家甚至连床也没有，病人就躺在个破垫子上，而叶宗只能半跪在地上，俯身做着检查。
地板肮脏，他却温和专注，没有半分不耐。几滴汗珠顺着白皙的额角滑下，盈满纯粹的光，将乌黑的眼前衬得墨玉一般。黎离看得呆了，这人怎么好像……又变帅了？
有人凑了过来：“你是黎离？”转头一看，竟是常在叶宗身边的那个男生，“你好啊，我是吴涵，叶宗的同班同学。”
黎离笑笑，目光粘回叶宗身上：“大家怎么都和他说话，他水平很高？”
“你不知道？”吴涵诧异道，“校长那种眼高于顶的人，都夸他是医学天才！叶宗不是全校女生的梦中情人么，你没听说过他？”
“……我不住校，好多事不太了解。”
岂止不太了解。黎离来医学院，只因这里离家最近。比起上学，她更爱呆在家玩。学校里没她的朋友，更没八卦可听。
黎离想了想，说：“他看病的时候，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吴涵嘿嘿笑道：“别看他平时凶巴巴的，对病人可好了，跟观音菩萨似的……”
“黎离！”不远处，叶宗突然抬头，“工作时间，闲聊什么！”
“坏了。”吴涵扭头就跑，“他最讨厌人偷懒，你快去，我走了！”
黎离缩着肩膀蹭过去，地上的黑人奶奶颤巍巍拉过她：“辛苦了，谢谢你，我的小女孩。”
“那是她的工作。”叶宗对奶奶温声笑笑，又厉色瞪她，“专心点，注射器！”
直至回校，黑人奶奶的话还在耳边循环播放：“上次天气更热，我吐了叶医生一身，他竟还反过来安慰我。我没有钱，去不了医院，全靠叶医生活着。他是世上最好的人。”
“到了。”
“啊……哦。”黎离蓦地回神，发现竟已到了学生公寓。
叶宗表情寡淡地伸手：“药箱给我，你可以回去了。”
“没事，这个放我那儿就行，下次我直接帮你拿过去。”
“没有下次。以后你不用去了。”
“为什么？”黎离愣了，这不是他放过包子的条件吗？“你觉得我做的不好？”
叶宗收了手，冷冷望着她：“你觉得你做的好吗？不喜欢做医生就不要做，人命关天，不是你打发时间的游戏。”
黎离心虚地低头：“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我有眼睛会看。”
“那你不让我去了，那包子的事……”
“你今天帮了忙，也吓得不轻，那件事就算过去了。你看见了，这世上很多人活得不易。你运气好，更该好自为之。药箱给我，你走吧。”
黎离其实不太想走。见他要赶人，她急中生智：“我善始善终，把医药箱帮你扛回屋，这事就算彻底了结了，成吗？”
***
叶宗公寓的门一开，黎离吓了一跳。
身后的人凉凉说：“怎么，没见过这么小的屋子？”
她确实没见过。叶宗的房间非常整洁，但真的只能站下一个人。前方一张单人床，右边一个写字台，左手一只极小的炉灶。黎离往中间一站，屋子马上满了，叶宗连门都进不来。
她难以置信：“你就住这儿？”
“便宜。”他淡淡地答，“药箱扛上来了，你善终了，可以走了。”
“那个，我……”
黎离也不知为什么，但叶宗对她形成了一种致命的吸引。上次或许还是因为外表，但今天看见他做医生的样子，情况突然变得不太一样。
她绞尽脑汁，想再磨蹭一会儿：“呃，我……啊！”
一道黑影突然从脚下闪过，黎离尖叫一声，远远蹿了出去，一头摔在床上：“老老……老鼠！”
“跑出去了。”叶宗眉毛都没抬，“常有的事，你还好吧？”
“你这儿怎么还有老鼠……”黎离惊魂未定，心脏扑通狂跳，小腹也阵阵发紧。忽然，身下忽地一热一凉，她的表情霎时凝固。
叶宗察觉出不对：“你怎么了？”
黎离望着身下雪白的床单，脸渐渐红了个透：“那个叶……学长，你有女朋友么？”
叶宗的表情诡异地僵住：“没事的话，你可以走……”
“我不是想调戏你！”黎离从牙缝里说，“有还好办，没有的话，恐怕要麻烦你赶快去一趟超市！”
叶宗蹙眉瞧她，视线定格在慢慢现出异样的床单上。完美的职业素养顷刻涣散，叶医生向来淡漠的脸上，悄然划过一抹过分漂亮的红晕。
***
这次的姨妈来势汹汹，大有泛滥成灾之势。没有卫生棉护体，黎离连动也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叶宗的白床单遭殃。
叶宗回来时神情很不对劲。他看也不看黎离，随手扔来一件外套：“披上，去洗手间。”
黎离一边穿一般嘀咕：“怎么连独立洗手间都没有，居然只能去公共洗手间，还是男洗手间！”
他隐忍地闭了闭眼：“我看着门，不让人进。”
结果，黎离只进去三秒就挪了出来，看着墙壁说：“你买的这个不好，去换一个。”
叶宗的薄唇抿得死紧，脸色已经没法形容了：“哪里不好？那个服务员拉着我说了十分钟，讲这个为什么最好！”
冷冰冰的帅哥站在一堆姨妈巾中间，被热情的服务员缠住……搁在平常，黎离一定会大笑出声，但现在，她尴尬得想钻下水道：“不行，我不用这个，你去换了。”
“大小姐，你能不能别这么多毛病！”冷淡终于被愠怒打败，“凑合用！”
黎离：“不能凑合！”
叶宗：“我不去！”
黎离：“这个真的不行！”
叶宗：“有什么不行？！”
黎离崩溃了：“你确定要和我讨论这个问题？”
叶宗不说话，恼怒又固执地盯着她。
黎离咬牙闭眼，倏地举起手里的东西，吼道：“这是内置棉条，内置！我用着疼，还可能会被……弄坏！我万一、万一被弄坏了，你负责吗？！”
叶宗的脸瞬间变了白黑红三种颜色。半晌，他一把薅过黎离手里的袋子，转身夺门要走。门一开，以吴涵为首的数个壮男重重跌了进来，个个眼里闪着幸灾乐祸的八卦光芒。
***
叶宗最后差不多是逃走的，而那包棉条落在原地，被黎离收了起来。后来，叶宗毕业，他们搬到一起，黎离特意带上了这个纪念品。
她对他说：“喂，我现在被你弄坏了，用这个都不疼了。”
“那以后专门给你买这种。”叶宗揽过她笑，“有人好像说，弄坏了要负责，我一辈子负责。”
世易时移，她成了放手的那个，再没权利对他提出半分奢求。
峡谷长夜寂寂，黎离按着肚子坐在马桶上，手里捧着根卫生棉条，一会儿笑出声，一会儿又哭出来。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必定以为她是个疯子。
这么多年过去，她和叶宗已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彼此，可在这间峡谷深处的私宅里，为什么放着这么熟悉的东西，连品牌和型号都没改变？是巧合，是眷恋，或者根本是叶宗对她的指责？
“咚。”就在这时，房门轻轻响了一声。
黎离快步过去，一把扯开大门。走廊黑暗深幽，空无一人。低下头，只见脚边的地板上，静静搁着杯热气腾腾的红糖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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