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氺慕凌没有来新房，我独自一人坐到天亮。
第二天，他仍然没有来见我，我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第三天、第四天、甚至第五天，依然如是。
他不但不愿意见到我，甚至连龙玉宫也都不住了。宫里的小妖们私底下都在笑话我，一进门就被丈夫冷落成这样。
想到娘和小芷，想到老楚和小衡，这一次，我的耐心出奇地好。硬拼肯定是斗不过的，我需要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只是这几日也没见白月的踪影，要报仇仅我一人之力还是很难办到的，所以就命火蝴蝶四处搜寻她的下落，这一晃便又过了小半个月。
氺慕凌大婚后没多久，他大哥水雳霆便娶了水族族长清水的女儿——清羽。婚礼上，当新娘子的喜帕被风扶起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那天用水球砸我的白衣女子，就是今天水雳霆娶的新娘，清羽。我还听说，早年清羽和氺慕凌是有婚约在先的，而且水妖们也都说他二人之前感情很好。可就在半年前，氺慕凌突然提出要和清羽解除婚约，清水族长觉得这是活生生在长他耳聒子，龙王爷也为此龙庭大怒，却奈何不了氺慕凌态度坚决，以及龙母一味地护短袒护，最后为平息此事，龙王将清羽许配给大殿下水雳霆，并将原来的聘礼翻了一倍不止，龙母也私下里做了不少功夫，这才稍稍安抚了清羽族长愤愤不平之心。
此事听上去，氺慕凌简直就是个不负责任的负心汉。对此，我也只能嗤之以鼻，对他表里不一的性格，又多了一份厌恶。
再说那清羽，我想着也不是什么善茬，虽然面上看起来娇羞柔弱、我见犹怜，但动起手来可是半点也不心软。更何况，既然龙王爷都已经把她许配给了水雳霆，那天龙玉宫的擂台招亲她居然还敢跳上去比试，就算这场婚约她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这样一来怎可能不招人闲话，更何况还是在打龙王、水雳霆和她父母的脸。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招亲名单上下的手脚？怪不得婚礼上，水雳霆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像是这个媳妇儿是硬塞给他的。清水族长和他的夫人陪客喝酒也都是闷闷不乐的，清羽本人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看在氺慕凌悔婚理亏在先，她这样任性妄为，龙王和龙母怎可能饶了她，还让水雳霆娶她过门？
婚礼都快结束的时候，我才见到氺慕凌。他大步流星地走进丽华殿，扫了一眼宴席间的宾客，朝殿前的龙王和龙母简单拜过后，便在我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我瞥了他一眼，扯唇讥道：“还以为你要躲我一辈子，老死不相见。”
“躲你？”氺慕凌一边喝酒一边漫笑，“夫人，你想多了。”
这一句“夫人”叫的很是顺口，可我听着却几欲作呕。神色不变，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他余光睨了我一眼，嘴角抽笑，意味不明。直到水雳霆拎着两坛子烈酒，面色醉红地朝我二人走来，将酒坛子“咚”地一声放到席案上，忽而放声大笑道：“大哥今日最该感谢的就属三弟你了。我要感谢你，忍痛割爱，背信弃义，又是悔婚又是招亲，一步一步将你已经不要的女人硬生生地塞给了我。”
氺慕凌扯唇轻笑：“大哥喝醉了。在整座西海，无论容貌、才情还是品性，清羽都是上上之选。是慕凌配不上她，并无它意。大哥你，也想多了。”
“哦？三弟用了一个也字，莫非有谁和我想到一处了？”眸光森冷，透着几分邪肆，脸上却仍是满满笑意。水雳霆看了看我道，“想必这个谁，就是弟妹你吧？”
我抿了抿唇，似笑非笑：“卿儿怎么会吃嫂嫂的醋呢。慕凌说的对，是大哥想多了。”
“呵呵，你们夫妻二人，一唱一和，伉俪情深，好不羡煞旁人哪。弟妹将羽儿都比了下去，可见在三弟心中的地位，绝不一般呢。”
“大哥说笑了，卿儿怎敢与嫂嫂做比。不过既然嫁给了慕凌，自然是要夫唱妇随的，这是为妻之道的本分而已。”
“好一个夫唱妇随。来，今天大哥高兴，陪我多喝几杯如何？”
水雳霆不由分说地将我杯子添满了酒，一双狼一般地冷眸冰凉凉地盯着我，仿佛我若不喝下去，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坦然与他对视，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然后，他再又添满，我再一饮而尽。如此，一而再、再而三，我心里开始发憷，可他却逼的越来越急，似乎成心是要找我的茬。我正欲开口推辞，他却将一坛子的酒灌进了肚子里，以示诚意。然后又将我杯子倒满，并用眼神相逼。我心知肚明，他这是在和氺慕凌较劲，拿我当出气筒。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氺慕凌，他只管正襟危坐、自在悠闲地喝他的小酒，吃他的肉，全然没把我被人灌酒之事看在眼里。手在衣袖里越攥越紧，脸色也开始由淡漠转为愠怒。他明明就是故意的，可我却只能忍着不敢发作。我并不想在西海多树一个敌人，因此不愿与水雳霆发生争执。更可况，为了娘和小芷，我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氺慕凌。
心里一阵冷笑，再一次三杯下肚，胃里开始抽搐，脸色早已醉红，晃了晃脑袋，又晕又沉的。水雳霆却还是不依不饶，似在试探氺慕凌的底线。直到我终于恼羞成怒地吼了一声：“够了，不喝了！”氺慕凌方才起身将我拦腰抱起，冷着脸对水雳霆道：“清羽还在等着你，应该早入洞房才是。卿儿不胜酒力，我先带她回去歇息了。”
我被氺慕凌抱在怀里，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体温和心脏的突跳声。一路朝外走去，穿过长廊和庭院，虽然脑袋晕沉，可心里却还残存几分清明，眼睛睁不开，双手捶打在他胸前。“氺慕凌......你这个混蛋......”
他突地一乐，嗤笑道：“看你以后还敢逞能。你伤我那么多次，我还你一次，就当两清了。”
我似懂非懂，继续挥拳舞爪。心里想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慕凌！”
清风朗月，夜色寂寂，却从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唤。
清羽一身艳红喜服，头戴凤冠、身披霞帔，珠光宝气、贵气逼人。可那满目的情殇与泪意，早已将华美姣好的妆容清洗成了一张素颜。她摇着头，一步一步虔诚却又笨重地朝氺慕凌走来，一个字一个字锥心泣血地说着：“慕凌，我知道你恨我，不肯原谅我，而我又何尝不是？从小到大，我知道你喜欢简单柔弱的女孩，所以在你面前我连说话都不曾大声过一次，我努力要让自己变得简单、善良，我善待身边每一个妖，我逼着自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发誓要为你做一辈子这样的清羽，我只是想变成一个能够配得上你的女子！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重新来过？”
氺慕凌回眸望她，神色淡漠：“别忘了，今日你是水雳霆的新娘。”
“不，我不是！”清羽拼命地摇头，歇斯底里地叫道，“我是被他占有的，我是情非得已的！慕凌，一切都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从来不肯听我解释......”
“够了！”水雳霆突然冲上前来，一把拉住清羽，厉声斥道，“你给我闭嘴。”
清羽却一把将他推开，一只手颤抖着指向他，撕心裂肺地叫吼着：“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欺骗了我，还强行占有了我，我和慕凌又怎么会走到今时今日？！你毁了我的一切，你毁了我和慕凌，我恨你，我这辈子都恨你。”
“啪”水雳霆一巴掌打在她脸上，目光比寒冬腊月的天还要冷寒。“贱人，你扪心自问，我当初都是怎么对你的。我欺骗你？你在我身底下承欢时可不是现在这副嘴脸......”
“你闭嘴。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清羽双手捂着耳朵，一副患了失心疯的模样。眼睛猛地一睁，拼命拽着氺慕凌的胳膊，“慕凌，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是他，是他说要害你，是他逼我的......”
氺慕凌淡淡地道：“放开我。”
清羽一怔，看了看他怀里的我，突然抓着我的衣服一通狠命地撕扯。“是她，你喜欢她，是因为她对不对？我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一股戾气震开了她，清羽不可置信地瞪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看。眼底眉梢都是怒，氺慕凌回头冷冷看了水雳霆一眼：“管好你的妻子！”说完，抱着我大步离去。
望向氺慕凌远去的背影，水雳霆眼中浓浓的恨意早已转变成冷冷的杀意。他怒瞪向清羽道：“贱人！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清羽回瞪向他，亦是恨意满满的。
我躺在柔软的床上，枕着一个柔软的枕头，昏昏欲睡，梦里面还在盘算着如何救出娘和小芷，如何杀了氺慕凌、拿到那颗妖心果。隐隐约约觉得有双目光在盯着我看，还有什么东西在拂动我的刘海、触摸我的面颊，我想睁开眼辨明真相，却发现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撬都撬不开，最后也只好放弃了。
“明知你不安好心，却还执意将你留在身边。月儿，我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月儿......
有人在叫我吗？
邵寒？
师父？
不，一定是我听错了。
“娘，小芷......你们在哪？”
再次睁眼，已是次日清晨。我揉了揉太阳穴，环顾了一周屋内。屋子里有人。
氺慕凌合衣躺在睡榻上，双目轻闭，呼吸均匀。我悄悄走近他，近在咫尺的距离，静静观察他。他熟睡的时候，像一个初生的不知世事的婴儿，眼眸半眯，睡容酣醇，既没有防备之心，也无半点警戒之色。俊美的面容安静柔和，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还有那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
我猛地一个心悸，晃过神来，想到他之前的种种所为，想到老楚和小衡的死，眸色骤冷，杀意顿生。
这是他第一次睡在我们的新房，而且还一脸的不设防，不知是否有诈，不宜轻举妄动。我在他身上来回查看，见他胸前衣服微微有所凸起，想必怀里揣了什么东西。眼珠一转，便伸手去掏，刚刚摸到一个物角，就被一只手极快地钳住，按压在原地撤不回来。我心道，果然够机警的。
“我只是好奇，你带了什么在身上。”
“......我又没问，不必急着解释。”
白了他一眼，用力将手抽了回来。谁知他拽住了我一只胳膊，趁我不设防，一把将我拉到他胸前。我半躺在他身上，与他四目相对，神色微怒。“放开我！”
“不放。”他轻声喝道。
“你欲何为？”
他定定地看着我，异常认真地说：“好好看着这双眼睛。”
我愣了愣，却道：“我娘和小芷在哪？你放了他们，我与你的账再慢慢清算。”
“......不知道。”
我双眸一眯，恨意顿生，音色蚀骨剜心地冷：“氺慕凌，不要逼我！”
他直直地望着我，避都不避：“我说了，我不知道。”
手慢慢挪到他的胸口，五指狠狠揪起，指甲深深地嵌入进去，透过他的衣服刺入他的皮囊，用力地，狠狠地扎进去，如同此时我满腹压抑的无法宣泄的恨意，一起送进他的肉体。他眉头微皱，眼底渗出痛意，还有我看不懂的......纵容。
“你盯上这颗心很久了，是不是现在就想要取走？”他轻笑着问我，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我心头一震，狐疑地看着他，眼神与他的纠缠，不知道是我想要看穿他，还是他想要看穿我。就在这个时候，他冲我眯了眯眼，一脸的狐狸笑：“怎么，这么轻易就爱上我了？”
我又是一怔，他究竟是看穿我了，还是没有？松了松手，从他胸前移开，眼神落在沾满血渍的指甲上，略有所思。
“昨天的事，你都听见了？”他坐起身来，背对着我。
我淡淡道：“原以为妖本无情，可我看清羽并非如此，爱恨都这般强烈。”
“清羽和她母亲都是半妖，和西海其他的妖不一样。清羽，她以前不是这样......”
“所以你才喜欢她。因为你也是半妖？”看得出来，他似乎在替她惋惜。
“......曾经不是。”他没有再看我，打开门走出了屋子。
这个男人扑朔迷离，我似乎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不。我从来就不曾看明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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