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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双花城接连下了两天的大雨终于停了。
城外落枫亭里酸秀才们开始摇头晃脑念着:“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桑小懒坐在亭旁的一颗大树上,双脚来来回回晃荡着,听到秀才们如此念叨,便也用力的嗅了嗅,而后嘟嘟囔的发问,“什么嘛,不就是泥土的味儿吗?唔……还有一股尿骚味……定是哪家的狗儿撒了尿……”
酸秀才们听罢,继续摇头晃脑,“孺子不可教也。”当然,对象正是此时一脸费解的小懒。
正当此时,草丛里窸窸窣窣钻出提着裤子的人。小懒仔细一看,这不是方家老二老小二嘛。小懒盯着呈木鸡状的方小二瞅了会,便才恍然,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原来真有撒尿的狗儿啊!哈哈哈!”笑得小懒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刚才还摇头晃脑的秀才们也撑开折扇指树上笑得正欢的桑小懒,又指指依旧提着裤子的方小二,笑得空气里的酸味愈发的浓郁了。
刚刚愉快地解决完“人生大事”的方小二却一点也愉快不起来了。
因为此时,城西叶家小闺女叶心心正挑着莲蓬担子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捂着嘴笑得美不胜收。
方小二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三个月来,他坚持每天盛装打扮一番躲在叶心心每天必经的这条小路上设计诸如“好巧哦,你也走这条路啊”以及“重不重?不如我帮你吧”等偶遇与英雄救美桥段。
叶心心从一开始的对他充满戒心,到如今已经和他有说有笑……方小二坚信,叶心心一定会拜倒在他的袴下。然后他就能把叶心心娶回家了。
这个愿景方小二把它想得太过美好,以至于好事将近,却因为解决“人生大事”而导致到嘴的鸭子又扑腾扑腾飞走了。方小二肠子都快悔青了。
方小二愤愤地回头,桑小懒还在树上笑得花枝乱颤,颤得那树上的松果都掉下了几颗。方小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桑小懒就你胡言乱语,我……我何时撒尿了?”
小懒也学着秀才们摇头晃脑,“我只道有那撒尿的狗儿,我可没说那撒尿的狗儿是你啊。”
顺手还摘了片稍大些的叶子做扇子,边扇边煞有介事地问方小二,“你怎的就对号入座,承认自个儿是只会撒尿的狗儿了呢?”
周围的秀才们连带着叶心心也笑得愈发的不可开交,他们的快乐自然是建立在方小二的悲愤之上。
如果方小二此刻的怒火真能烧起来的话,桑小懒早就灰飞烟灭了。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方小二再也无法在叶心心面前保持“英雄”的姿态,他怒极反笑,指着仍在树上摇着“折扇”的桑小懒,“是吗?那也比你这不知哪个阿猫阿狗生的野种强多了。我娘可说了,一出生就被你可是就被丢在顾老头家门口呢。”
方小二说罢,解了心中的闷气,理了理发型准备去哄哄叶心心。虽是做了丢脸的事儿,可哄姑娘还是要哄的,想着连日里和叶心心相处甚佳,她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桑小懒也终于如他所愿的不再笑得花枝乱颤了。
人道桑小懒成日里懵懵懂懂,该吃吃,该喝喝,该蹦跶就蹦跶,完全一副没心没肺的懵姑娘。但也只有她自个儿知道,人这一生中最重要的爹和娘,自出生以来她连见也未曾见过。
正如方大娘所说,她是被顾爷爷带大的。她也不是没想过,爹和娘是谁,他们为什么把自己丢在这里,为什么不来看她这样的问题。但每次向顾爷爷问起,他总是用怜惜的眼神看着小懒。日子久了,小懒再是好奇便也不再多问。
顾爷爷对她总是很好,生活虽不宽裕,却永远不会让小懒饿肚子,不会让她冷着自己。所以,那么疼爱自己的顾爷爷去世的那年,小懒哭得稀里哗啦。
她想,以后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像顾爷爷这么疼爱自己了。
而今,她心里的伤口像是被恶狠狠地踩了一脚,又被吐了口唾液,疼得动弹不得。
这边厢,方小二蹭到叶心心身边,又是嘘寒又是问暖,“心心,今天莲蓬卖得可好啊?来来来,我来帮你挑担子吧。”
叶心心今儿个却没有前几日和方小二那般亲切甜美,冷冷地白了颜他,挑着莲蓬担子径直朝小懒走去,将做讨好状的方小二置之不理。
叶心心对着仍在树上的桑小懒柔声道,“小懒,快下来,在树上晃啊晃的,多危险呐。”
小懒吸了吸鼻子,倒也听话地下了树。
叶心心轻柔地牵起小懒的手道,“今儿个我这儿还剩了些莲蓬,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拿去晚上也好炒几个小菜。这个时节的莲蓬,吃起来还是很鲜美的。”
方小二不死心的凑到叶心心身旁,“这么多的莲蓬,给她也吃不完,不如我带回去让我娘亲晚上给我们做一桌莲蓬宴,让你尝尝我娘亲的手艺吧。”
不过显然,桑小懒和叶心心完全无视了他。
小懒努力回复心情,也回握了握叶心心的手,道,“心心姐,你最好了。”说罢,也不客气地接过了装好了的莲蓬。
方小二见自己被无视了,又对着桑小懒一阵冷嘲热讽,“吃这么多的莲蓬,你是猪吗?”
桑小懒一愣,认真的说道:“猪是不吃莲蓬的。”
方小二心中有气便斗嘴道:“你怎么知道猪不吃,我就见过吃莲蓬的猪。”
桑小懒想了,虽然方小二很讨厌,但是她是真没见过吃莲蓬的猪啊,于是她决定不耻下问,“你见过?谁家猪还吃莲蓬啊?”
方小二没料到小懒还有这么一问,但话已说出口,叶心心还看着,只好堵着一口气道:“我家,我家猪就吃莲蓬!”
桑小懒一愣,继而一脸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家的猪才莲蓬啊。莲蓬如此好吃,喂猪当真是浪费了。”
一旁的叶心心想起之前方小二从她这儿买回去的莲蓬竟都是喂了猪,哼了声转头便是要走。
方小二赶紧急急地解释道:“不不不,猪不吃,是我自己吃的。”
桑小懒却噗嗤一声笑了,“这么说,你比你家那猪都不如咯。”
这话惹得还未走远的叶心心也是捂嘴笑,方小二这才发觉自己又被桑小懒耍了。
桑小懒捧着一大篮子的莲蓬,心里正喜滋滋的,被方小二戳到伤心事也被她丢到脑后去了,这会却是一心想着今晚要拿莲蓬做个什么菜好。一抬头却发现方小二正虎着脸瞪着自己。
关心道:“小二你是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莫不是要中暑了?”
方小二望了眼叶心心越走越远的背影,今儿个真是邪了门,当着叶心心的面自己竟接二连三的闹出了丢脸的笑话,这一切可都是因为桑小懒。
于是他自动将小懒的关心解读为了“你好丢脸哦,可是跟我没关系哟”,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桑小懒!你看你干的好事!”
桑小懒一脸疑惑,“什么好事?”转念一想,方小二都恶狠狠的戳了自己的伤心事,她还这般关心小二,确是在做好事呢。
而后大大方方地拍了拍方小二的后背,“别客气。”拍完就丢下被她拍得快吐血的方小二一蹦一跳地走在回家的小道上,边蹦还不忘回头冲方小二豪爽地喊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下次我还这么干!”
她的身后,方小二正在泪流满面地跪倒狂捶地中。
桑小懒甩着莲蓬回到了家。她家住在双花城最东边,而城里的其他小孩都在西边,所以每次出门玩耍,小懒都要走好久路才能回来。等桑小懒晃晃悠悠终于到了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小懒一个人住,家里自是不会留着烛光,是以待小懒摸着黑,亦步亦趋的正准备迈开小腿进门时,脚下却踢到了个软绵绵的物什。
平白的在自家门口出现了个神秘物什,倒是把小懒吓了一跳。赶紧跳过那物什进屋将蜡烛点上。
烛光一点一点地照亮了小屋,借着烛光小懒也才大着胆子去瞧那物什到底是什么。物什倒不是什么物什,那倒在自家门口的居然是个人!
桑小懒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了好几遍,才确定那真的躺了一个人。还是个……呃,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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