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8日。阴。是日和兰儿同往教堂做礼拜。目睹街上之布袋戏,兰儿又不禁思念岳冬,说着说着,言及当年两人是如何相识。从兰儿之表情可知,即便岳冬是如何的不争气,其芳心始终都在他身上。当言及那破席之时,吾心有一种莫名的难受,那不仅是因其令人同情的童年,而是因为命运之神还在戏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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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中年汉慈祥地笑了:“我叫左宝贵,这里不是牢房,是我的家。”看了看身后又说:“后面那个男孩是我儿子左武兰,而那个小女孩是我女儿,左心兰。”
小乞丐躺着床上呆呆地看着两人,半晌点了点头。
两人压根听不见父亲在说什么,见他突然往这边看,小乞丐又跟自己打招呼,也不知道该不该应他。左武兰低头看了看妹子,只见只有几岁大的妹子早就抬着头等待着自己的指示。最后左武兰眼珠子骨碌一下,假装走廊看见仆人,喊了声:“杨大妈,我正想找你!”便带着妹子离去了。
“这小子就是没礼貌!”左宝贵回头从枱上拿了碗面递给小乞丐:“你也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小乞丐看着碗里又有菜又有肉的,但吞了几口唾沫还是不敢接。
“干嘛了?”左宝贵很是奇怪。
“不要钱的吧?”
左宝贵忍不住笑了:“不要钱的!”
小乞丐听到“不要钱”便马上坐了起来,道了声谢,便拿过碗筷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左宝贵忙道:“慢点!慢点!”
小乞丐嘴巴鼓鼓的大嚼问道:“你是不是想我替你打工了?……你给我吃的……我不要工钱也行!”
左宝贵又笑了笑,没有答话,半晌便开始打探其身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岳冬。”
“哪个‘冬’?”
“冬天的冬。”
“你父母在哪?我送你回去。”
“我妈死了……我爹不见了……”岳冬说得很是平淡,一副精神还在吃面条。
左宝贵有点感慨,看到从他身上脱下来的草席,又问:“你在找你爹?你爹叫……岳林?”
岳冬点了点头。
“你和你爹怎么失散了?”
岳冬咽一口面道:“我只知道我爹是给官府抓走……然后失踪了,我娘便带着我四处找爹……没多久我娘就死了。”
“那你家在哪?有没有别的亲人?”
“家在福建。”
“福建哪里?”
“不知道……娘好像说过的,但我忘了……”
“……那你今年多大了?”
“娘说过的……”岳冬这时住了手,面条也吊在半空,皱起眉头思索:“但已经是几年前说的……我也忘了……”然后又把面条塞进嘴里。
左宝贵无奈的点了点头,看来要把这小孩送回家是没可能的了。
这时岳冬突然放下碗,手往身上四处乱摸。左宝贵问是何事,岳冬着急道:“我的包呢?我的包呢?”
“别急别急……”左宝贵在床头拿出一破旧的小包来。
岳冬忙把包打开,看到一牌位和一个男子造型的布袋木偶后才放下心头大石,又端起碗继续吃面。
左宝贵见那个布袋木偶虽然有点脏,但十分精致:头、掌、靴皆以木造,全都上彩盖腊,后脑还有以真发做的辫子。身穿篮色长袍马褂,以麻布所造,虽为麻布,但手工细致,纽扣、袖子等一应俱全。整个布袋足有一手肘长,背后绣了一个“林”字。至于那牌位其实只是一块加了底座的木片,木头上刻了三只歪歪斜斜的字:“娘之墓”。左宝贵看见十分心酸。
岳冬吃完面把碗放下,拿起了那布袋玩耍。
“这布袋是你爹给你的?”
“不,是爹给娘的。”岳冬把手伸进布袋,食指顶着布袋的头,拇指和其余三指分别套上其左右手,耍起布袋来。
见岳冬的包里还有些钳子、起子、石蜡等修鞋用的工具,但大部分都破了,左宝贵便问岳冬为何有这些东西。
岳冬食指一动,布袋的头微微一点,装着怪声道:“我是个修鞋的!”
左宝贵本以为他是个乞丐,便诧异问:“那你为何偷人家馍馍?”
岳冬放下套上布袋的那只手,低着头支支吾吾的:“我饿呀……”
“……我知道……但你修鞋总该有点钱吧?难道没生意?”
“有生意……但鞋修好了那些官兵却不给钱!”接着岳冬双权紧握,越说越激动:“我去问他们要……他们还一脚踹过来!还把我的木箱工具都摔破了!……为什么他们总是欺负我呀?!”泪水随即滚滚流下。
左宝贵长叹了一声:“难为你了孩子!”然后身子一靠,拍了拍岳冬的肩膀。
然而岳冬不单没有止住,反而一发不可收拾,越哭越厉害,最后更伏在左宝贵身上大哭起来。左宝贵则手搭其肩,揪心的看着远处岳冬那张破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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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2时来到刘家沟。气温仅零下几度,龙河也快结冰了,没多久,雪下了。见前方有缕缕炊烟,后悉为左宝贵开的粥场。昔左宝贵在奉天,每年十二月至明年二月在全城数处施粥给贫苦大众,如今在旅顺亦复如是。一般人皆谓其活菩萨,然而没几个人记得其弹压农民时之残暴。伊赎罪乎?抑或真心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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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唷!咱们大少爷为何如此烦恼了?”杨大妈在大厅擦着桌子时看见左武兰一个人闷闷不乐。
“你说我该不该出手?”左武兰双手交叉胸前,一副打皱的脸说着,如同大人一般。
“不出手那小乞丐可能要死的呀!你是救人一命,你爹心里不知多高兴!”
“他高兴我可不高兴了!他现在竟然要收留那个乞丐!”
杨大妈放下桌布说:“这事嘛……其实……那小乞丐也是挺可怜的,一个人无亲无故的,还在四处寻自己的爹……”然后走到武兰身边坐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那性子,看见这种事还不善心大发?”
“我和心兰以后和他一块住也可怜吧?你也不想伺候一个乞丐吧?”
杨大妈也感到有点为难:“我想……他应该不会住太久吧!”
武兰摊开双手一拍:“你也说了,他无亲无故,哪有人会接他走呀?”
杨大妈也想不出说什么来安慰左武兰,吸口气随便的说:“哎!这屋子呀这么大,不就是多个人嘛!而且他还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呀!”
“玩?我说咱们真完了!”武兰愁苦万状,又拉着杨大妈的手:“不如你跟爹说一声好不?”
“说什么了?”
“叫他不要收留那乞丐!”
“我什么身份儿?你自己跟他说不好?”
“我爹怎么会理我说的话呢……”
正当两人无计可施之际,妹妹左心兰便出现在大堂门口前,又蹦又跳的玩昨日从庙会买来的布袋。两人马上相互一看,见对方和自己都是狐狸般的目光,心知对方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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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看到了,那小乞丐很喜欢躺在地上打滚,满身都是泥巴,而且有阵阵恶臭,以后你跟他住在一块儿,你就倒霉喽!”左武兰摇头说着,而杨大妈则坐在旁边合上眼睛微微颔首,左心兰则站在两人前面。
“不是吧?我怎么不觉得他臭呢?”心兰才几岁,说起话来稚声稚气的。其实心兰觉得,能有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和自己玩,有什么不好?而且她也看到那小乞丐被人打,也觉得他很可怜,所以当听到爹要收留他的时候,她反而是高兴呢!
“这个嘛……他那天没拉屎,要是他拉屎了,肯定臭死了!”左武兰又问杨大妈:“你说是不是?”
“这样说不太好吧?”
“谁拉屎,谁都臭啦!”心兰笑着捂着鼻子,样子很是可爱。
杨大妈听见扑哧笑了:“看来你妹子比你聪明!”
左武兰开始搔头抓耳:“这个嘛……拉屎还好呢!最怕他拉了屎还玩你的秋千呢!到时候你的秋千就满是屎的屁股印,我问你怕不怕?”
“这样说不太好吧?”杨大妈又皱眉,左武兰则罢手道:“你先别说!你瞧,有效果喽!”
两人看着心兰开始皱眉。
武兰马上加把劲说,龇牙咧嘴的,一手捏着心兰手上的布袋:“他的脏手还玩你的布袋呢!说不定他的手也有屎哪!”
心兰看着手上的布袋想了想,马上缩手,扁起小嘴唇大声说:“我不要!”
武兰见状便和蔼可亲的笑了,眼睛贼溜溜的:“那你还想不想他留下来和你一起住了?”
心兰低下头,撅起小嘴说:“不想了……”
“不想就对了!那你马上跟我去找爹,求爹不要收留那小乞丐,好不好?”
心兰没有做声,半晌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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